“均文來信,說廣州突然冒出了一個天海閣,並且得到了楊、陳兩家大海商的支持。原本天海閣掌櫃甄鑫已被判斬刑,可是那楊家與陳家不顧均文的反對,依然開始巨量投資其產業。此人,若是沒死,很可能會是個變數。”佛蓮說道。


    蒲師斯驚訝地問道:“可是這個姓甄的,既不是王公貴族出身,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船隊,你為什麽會覺得這樣的人對咱們家會是個威脅?”


    “不好說,可能是直覺。”


    “所以,後頭跟著咱們的兩百艘船,此行的目標會是甄鑫屬下的日月島?”


    “目標未必是他,但是必須得去日月島看看。當然,如果順便的話,滅了也就滅了。”


    “也是,把這種潛在的威脅,扼殺在成長之前,才是最穩妥的做法。姐夫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老辣啊!”


    這個不大不小的馬屁,拍得佛蓮臉上的橫肉愈加鬆弛,語氣也顯得溫和:“海上風大,要不你去船艙裏歇著?”


    蒲師斯迎風搖著折扇,一副飄飄欲飛模樣,昂然說道:“男兒就該禦風遨遊,辟波斬浪,如此才不負大好年華!”


    裝你媽……佛蓮心裏剛湧出的些許好心情,立時熄滅無蹤。


    這幾個兄弟都有這毛病,明明都是回回人,卻非得裝出一副儒家學子的風流模樣。


    老丈人的時代,是寄居人下,不得不學著宋人酸腐做作,乃至無病呻吟。


    可是,如今回回人的地位可是比漢人與南人高上一林截的。哪有上層人非要把自己打扮成下層人來顯示自己高貴的?


    腦子都有問題!


    這也是佛蓮始終不是很喜歡這幾個兄弟的原因。


    這個時代,回回人雖然不可能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但是一定可以掌控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


    因為蒙古人,根本就不會做生意!他們上了馬隻會砍人,下了馬隻會飲酒作樂。他們在前方攻城掠地,回回人隻要跟在後麵,不用付出任何生命的代價,就能享受豐盛的戰爭所得。


    一如當年跟著成吉思汗征戰卻掌控著蒙古國經濟大權的畏兀兒人,多好!


    所以,作為一個回回人,為什麽要身著儒衫,習儒家學說,還吟詩唱曲?


    當官,又不需要這些!


    更何況,現在真正的儒生,有幾個能當得了官的?


    佛蓮默默地搖了搖頭。


    老丈人一去,自己對於蒲家來說,畢竟是個外人。許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改變得了的。


    也許,該離開泉州了?


    且先把廣州拿下再說吧!


    或許此後,自己還能尋到離開泉州的機會……


    船上的旗子,已經換成一個大大的“蒲”字,順著風獵獵而舞。


    看著直接駛向南澳島的這艘大船,陳機察將牙根磨得哢滋滋的響。


    這一次,虧大了!


    快艇倒是都在,人卻沒了!


    好不容易聚攏的近百個手下,逃出生天的不足二十人!


    失誤啊……其實真該讓鄒式帶人過來先行試探一番的。


    “鄒式呢?”陳機察眼光朝四周快艇上繞了一圈問道。


    “沒看到。”操舟的嘍囉悶聲答道:“總共就跳下了五個人,沒有鄒式。”


    沒跳下來,那就是還在貨船之上?


    這廝,是被俘了,還是說原本就是蒲家的細作?


    陳機察後背冒出絲絲涼氣。


    “現在,該去哪?”嘍囉問話的聲音相當茫然。


    “用最快的速度,回南澳島。”


    “那,不會去送死?”


    陳機察搖搖頭。


    蒲家的目標,不管是不是自己這幫人,既然出現在這片海域之上,就不可能有自己的生存空間。


    看他們的意思,似乎並不想趕盡殺絕,大概是等著自己率領餘眾向其投降。


    可是,若非得投降,為什麽不直接降了元軍,而是這幫比走狗還狠的蒲家?


    “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南澳島,接上其他兄弟。”


    “然後呢?”


    是啊,然後呢?


    從陸上被趕到海上,海上又沒了生存的餘地,天上地下,自己還能跑哪去呢?


    ……


    遮洋船出了廣州後,沿海岸線向西,依然是來時的那條海路,隻是換了個方向。


    過徐聞遝磊,折而向南。


    這一日,甄鑫放風結束,窩在艙中與已經不那麽害羞的阿黎繼續探討她的人體結構。


    可愛的阿黎,一旦放下心防,一副任君采擷模樣,可把甄鑫給愛了個半死。


    雖然沒能進行到最後一步,但是阿黎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身子,已經幾乎被甄鑫摸索了個透徹。


    卻聽得艙外傳來一陣抑揚頓挫的吟哦聲:


    “遝磊風煙起春末,


    參天五指望瓊州,


    旌旗直下三千尺,


    海氣能超百丈樓。”


    咦,這不是當時自己經過遝磊時寫的——哦,抄的——詩嗎?


    誰又把它給抄走了?


    吟哦聲略歇,卻又響起一陣長長的歎息聲:“好詩啊!果然是氣魄萬千,概莫如是!”


    抄的詩被人誇,甄鑫心裏難免掠過一絲得意。


    這聲音聽著耳熟,一時卻不知道是誰。


    想再細聽,艙外卻響來一陣喝斥聲,隨即安靜。


    看來,似乎隻有自己才能享受到放風時的隨意。除了不讓自己闖入其他船艙之外,無論在甲板上大呼小叫或是接受阿黎的調教,那些押送的軍漢都不怎麽管自己。


    船至黎母江入海口,甄鑫又被套上頭罩。


    押送下船,再上船,重新坐下時,卻發現已經換了一艘船。


    這次的待遇就很差了。


    幾個人犯被窩在同一個大艙之中,頭罩不得掀,捆在身上的繩索不能解,隻能在顛簸之靠著別人喂水充饑。


    但是水也不敢多喝,因為即使是想方便,也不讓解開繩索。


    押解的軍卒,對於一眾人犯更是動輒喝斥打罵。


    但是,大概被特地交待過,甄鑫倒是沒有受到皮肉之苦。


    好在這船行得頗快,不到一天時間,便停靠岸邊。


    當摘去頭罩、重見光明的那一刻,身後的船隻已經離去。眼前之人,卻讓甄鑫目瞪口呆。


    此人,竟然是瓊州沿海軍民總管,謝有奎!


    自己,被“流”回了臨高?


    哪怕是五指山或是瓊州的任何一個地方,甄鑫都不會感覺到怪異。可是流到臨高,而且是送由謝由奎來監管,這讓甄鑫不由地在心裏重新審視李顯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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