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陳澍幹脆地應下,燭光明亮,她就著這滿室微黃的光,很沒有?顧忌地打量了一圈這些人?,最終,目光落回那頂上的人?,她反問,“你?又?是誰?這惡人?穀的山大?王麽?”


    那一室的人?,一聽她這莽撞直接的問,不?免麵露訝異,有?的甚至露出了一種似怒似驚,隻是不?敢表露清楚的奇異神色。


    這其中?,隻有?那光頭笑意不?改,隻是頗有?些輕視地並未答話,拿手一撐下巴,似乎努力想擺出極威嚴嚇人?的形象,隻是那大?腦門頂著燭光昭昭,又?穿金戴銀,照得身上明一塊,暗一塊,他再這麽往前一探身,反而愈顯滑稽了。


    “既然都進了惡人?穀,那便是客。來人?,給他們上兩個椅子。”他朝著這三人?,手裏隨性地一揮。


    門外似乎有?身影應聲而動,雲慎和那個店家也像是客客氣氣,要拱手道謝的樣子,隻是陳澍大?手一揮,大?大?咧咧地駁了,隻道:“不?必,我隻是來尋我的劍,你?若是這惡人?穀能說得上話的,那我就找對了。我不?需問旁的,因?此這什麽椅子凳子都不?必,我隻問這一句——你?劫得的劍,也該物歸原主了吧?”


    那光頭一愣,哈哈大?笑,道:“莫急,莫急!咱們慢慢來,事情不?說清楚,怎麽能了呢?”說罷,他也是一揮手,這回,果?真有?人?端著椅子進來了,先給“鍾孝”塞了一把,然後才是雲慎、陳澍。陳澍性子直,好似覺得坐了這惡人?穀的椅子,便真與這惡人?穀有?了什麽牽扯一般,鼓著雙頰,滿是不?快,隻是念及自己的劍,強忍著脾氣,不?情不?願地坐了下去。


    “你?要‘說清楚’什麽?”她一沾椅子,便迫不?及待地問。


    “閣下在?這昉城中?住了些時日了吧?”那光頭似乎正等?著這句,立刻便道,“不?知你?所感所想如何?呢?”


    陳澍啞然,她吸了一口氣,幾?乎想徑直說出口來,還好有?身旁雲慎,暗地裏提醒地拍了拍她的手,她懵懵地回過頭,聽見雲慎湊過來,在?她耳畔道:“民風自由,一派生機。”


    “鍾孝”也滿麵笑容地看著她,仿佛聽見了雲慎的話,衝著她揚揚下巴。


    她頓時沒了氣勢,隻是鬱悶地同雲慎無神地用眼神較量了一番,果?然敗下陣來,又?回頭,頗有?些不?快地複述道:“民風……自由……一派生機。”


    說來也是奇怪,這一屋子的能人?異士,都能在?這弱肉強食的惡人?穀裏爬到這樣的位置,竟無一人?聽見雲慎與陳澍那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私語,似全然不?覺一般,不?僅不?曾出言質疑,好幾?人?,都開?始連聲附和了。隻聽得他們一口一個淳樸,一口一個逍遙,又?天花亂墜地誇耀了一圈,聽起來像是幾?句尋常的諂媚,唯獨這些人?所言,並不?是衝著頂上那個不?倫不?類的滑稽頭領,而是……衝著陳澍。


    這話頭如此明顯,連陳澍自己也感受到了,不?動聲色地朝身邊的雲慎一瞥。這回,或者說自從進了這昉城,雲慎似乎就不?曾再似點蒼關那樣每每插手,乃至於偶爾還會同她刻意地分?開?些距離了。


    從前不?易覺察,但此番事涉尋劍,往常雲慎又?常是此事上的“軍師”,而陳澍此時回頭,看見他方才那句關鍵的提點之後,就再也沒吭聲了,於是連她也似乎覺察到了什麽。


    她眨眨眼睛,短暫地思索了一會,又?很快放下此事,回頭,搶話道:“——這位,既然你?已問過了,我也答了,理應該我問了吧?不?知貴派所劫的劍究竟在?何?處,為何?不?肯相告,反而要問這些瑣碎的事?”


    “劍自然是在?的。”那光頭道,一笑,“方才有?人?進這大?堂而來,你?竟不?曾注意到麽?”


    話音未落,陳澍腦中?畫麵一閃,已然動身,也不?搭理那光頭了,猛地一跺腳,從座椅上憑空飛起,縱身躍至那門外守衛麵前,果?真,這人?背上背著的,正是一把劍。


    眾人?都不?曾反應過來時,陳澍不?僅奔到了門外,甚至在?一眨眼的瞬間,以手為刃,生生砍掉那人?綁在?背上的布帶,劈手把那寶劍奪了過來!


    那原本?裹著劍的布也由此飄飄揚揚地落下,仿佛一場早於冬日的雪,露出了那劍原本?的樣子——


    果?真是鋒利無比,身有?血痕!


    一片似是被震懾的沉默,唯有?“鍾孝”撫掌讚了一句,但也無人?應,隻見雲慎看著陳澍在?查看那柄寶劍,抓著椅把的手指緩緩收緊,


    這劍確實?與那懸賞令上所述的一模一樣。


    “不?對。”陳澍一點點摩挲那劍身的手指一頓,猛地抬頭,眼神明亮恍如黑夜中?的一道電光,“這劍,不?是我鑄的劍!”


    第九十一章


    “不對。這劍,不是我鑄的劍!”


    此話一出,堂上眾人?麵色都是一變,左右分列的幾個自然是大驚,大抵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此劍的來由,因而麵上的訝異也?如此明顯,甚至還?有人?驚呼了出聲,隨即便有小聲的竊竊私語。似乎所有被聚在?堂上之人?都以為這不過是個被劫來,再被送至惡人?穀的普通寶劍,頂多這劍本身成色好一些,劍鋒鋒利一些,但那?些真?真?假假,零零碎碎的陰謀詭計,就跟這些大字不識一個,單憑武力行事的匪徒們沒什麽關係了。


    因而這堂上,除了這些惡匪,隻有一人麵色並未大改,同樣,正是坐在?最上方的那?光頭。此刻他終於撕破了方才有些蹩腳的形象,那?視線如鷹一般,微眯起眼睛,笑意越發看不見底了。自然,除了這人?,也?並不是沒?有沒?那?麽詫異的人?,“鍾孝” 便是其一。他雖然麵露訝異,但大抵隻是本能地感到驚訝,眉毛輕抬,而並沒?有明白陳澍這句話究竟意味著什麽,而除了他,這兩人?之外,還?有最後一個不那麽驚訝的,自然便是——


    雲慎。


    說來稀奇,他也?並非沒?有露出訝色,隻是那訝然不僅沒有達到眼底,再看他那?整個身體的情態,便能發覺這看似是驚訝的神情,竟還藏著幾分……釋然。


    方才在?陳澍奪過那?劍時,他的麵容可沒?有此刻這樣放鬆,緊抿嘴唇,目光也?是緊緊盯著陳澍手上的劍,就更別提那?不自覺握著手中扶手的手指了,那?棱角分明的木椅已經把手指壓出了痕跡,但他仍舊那?樣不為所動地看著陳澍,仿佛陳澍這一奪劍,一查驗,奪的不是陳澍的劍,驗的也?不是陳澍的劍,那?劍,倒似是他才最為關切了!


    這便頗為稀奇了,不僅是因為這神態轉變本身教人?稀奇,更因現?在?這情形可不同於?往,陳澍這一質問,那?頂上光頭眼睛一眯,眾人?的竊竊私語,無一不昭示出此時局勢已然繃緊,同三?人?甫一入惡人?穀時不同,這一刻,這小閣樓中的氣氛,當真?顯出了這一房間的擁擠。


    若說旁人?不能看出這變化,說陳澍,說那?“鍾孝”,都是情理之中的,唯獨雲慎,平日裏如此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此刻,仿佛隻為了陳澍認出那?劍是假劍而感到純粹而莫名的放鬆。


    旁的,他不曾顧及。


    不過這一室的人?,視線各自交匯,看那?把劍的看那?把劍,看光頭臉色的去看光頭臉色,甚至有幾?人?在?一時的震撼之後看向了那?門邊的“鍾孝”,總之是無人?注意雲慎這奇怪的反應。


    那?光頭不語,陳澍更是急了,怒氣上湧,也?不知這惡人?穀引人?入穀,就為了給她看這一個假劍的目的為何,氣呼呼地大步向前邁,又越過堂中各人?不盡相同的視線,逕直走到那?光頭麵前。


    此刻,才有人?後知後覺地喊“你要做甚”。


    “你這是什麽意思?”陳澍質問,拿著劍一揮,似乎下一瞬就要把那?光頭的項上人?頭給取了,“拿把假劍,難不成來尋我開心麽?”


    她那?動作,嚇得堂上好幾?個人?終於?反應過來,從座位上站起,高聲攔她,但那?光頭卻仍自持,哪怕那?劍光已幾?乎照到了他的臉上,劍風直接擦著他的臉刮過,吹得身後燭火都猛地散開,隻在?下一刻才重新聚攏,映出這人?半邊有如生了根的身體。


    “這便有意思了。”光頭非但不懼,還?笑了一聲,“這劍明明是我派中人?無意劫得,若說是劫到了個假的劍,也?並非是我們本意,如何怪得到我惡人?穀的頭上來呢?這位姑娘發的火,多少有些不講道理了。”


    正說著,他把下巴一抬,那?整個小閣樓中的人?也?終於?都反應過來了,起身的起身,抄起武器的抄武器,好幾?個也?如臨大敵地往陳澍這邊行走,幾?乎把她圍住。


    隻是方才她那?幾?招一露,確實震懾到了不少人?,縱是光頭所召集,他們也?隔著五六步,沒?人?再敢上前。


    陳澍哪裏管得這些,氣得又把這個假劍往地上一擲,逕直刺進光頭身前的地上,又用那?隻手指著那?還?在?搖晃的劍,怒道:“你裝什麽傻?這劍雖是假的,卻仿得天衣無縫,饒是我自己?,乍一看也?辨別不出來,就更別提這劍上的小字——你們若不是當真?拾得了我的劍,如何能造出如此以假亂真?的劍,上麵還?有我從未在?懸賞上提及,甚至從未同其他任何人?提及的小字?”


    眾人?本就為她所懾,她這樣擲地有聲的一番話,更是教那?些嘍囉都不敢作聲了,一時間,整個樓中隻有那?門外趕來的些在?惡人?穀中也?不入流的小混混,踩得在?整個樓中回?蕩的錯落腳步聲。


    雲慎雖默不作聲,那?“鍾孝”卻是被陳澍這一番話激起了好奇,頗有些關切地在?眾人?中擠出來,似是要聽聽看這陳澍與?那?光頭,究竟怎麽辯個高低。


    眾目睽睽之下,那?光頭終於?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半步。他確實生的人?高馬大,這一起身,又把才才被陳澍駁去的勢頭架起來了,話裏話外,甚至並不否認陳澍所指,隻道:“既然你也?知曉這劍是我惡人?穀所劫,且是劫到了真?劍……你又怎麽敢在?這堂上舞刀弄劍的呢?”


    說到最後半句,那?光頭的聲量越發輕柔,甚至分出心來,伸腳一踹,把才才陳澍擲到他麵前的假劍踹到燭光照不到的陰暗處,發出響亮而清脆的響動。


    “你以為我怕你?”陳澍冷笑一聲,手無寸鐵,卻仍是渾身是膽,抬手一指這一屋子的人?,道,“我倒想問,既然劫了我的劍,你又怎麽敢把它藏起來,以假劍來騙我的?我那?劍,畢竟是鐵器,不懼你們把它藏到哪裏,隻要把這小小的一個山穀翻得底朝天,總還?能找到,隻不過你們這群聚在?山穀中的蟲豸,究竟能不能在?這翻得底朝天的過程中幸存,可就不一定了!”


    話音未落,好幾?個被罵得麵色一變,沉不住氣的人?張口便要罵回?來,隻是又被那?光頭攔了。


    “是,這劍是不會被外力所毀,要不然也?不能稱作寶劍了,是不是?”他說,手一揚,麵色上露出一種詭異的自得,“可你行走江湖,難不成隻顧得你自己?一人?,還?有那?一把劍麽?至少此刻——”


    他刻意地把那?話拉長?,再一揚頭,陳澍旋即大怖,等她急忙回?頭看時,果然,身後二人?已被這些惡人?穀中的匪徒捉住,那?明晃晃的大刀都已架在?了二人?的脖子上,再過一寸,再過一分,便要教他們血濺當場!


    二人?之中,“鍾孝”滿麵的懼色,猛烈地掙紮起來,甚至出聲來喚陳澍,求她相救。


    可雲慎卻不曾出聲,甚至不曾躲避這可怖的刀尖,那?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陳澍,似乎有什麽未竟的話要脫口而出,隻是又克製住了。


    陳澍同他對視時,為這目光所震,一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恨不得自己?原先再多學一些,能辨別這眼神中所包含的含義,而不是像此刻一樣,怔怔地在?眾人?中和雲慎對視,眼看著他那?神情似是有話要說,卻又根本讀不出什麽來——


    這片刻的對視中,陳澍不自覺地一動身,要朝著雲慎那?方向邁步,然而她的步還?不曾邁出去,便見那?挾持著雲慎的人?把刀一別,活活用刀背把雲慎的下巴給扛起來,也?因而切斷了二人?相接的目光。


    一旁那?“鍾孝”甚至還?在?求救著,放在?這樣的場景,甚至稱得上有些煞風景了——


    陳澍直著背,默然把腳步收了回?來,回?神怒視那?光頭,道:“你又要做甚,不如明白說了,別平白拿這些無辜的人?作筏子!”


    “好!有氣魄!”那?光頭撫掌大笑,道,“可惜今日你是在?惡人?穀,不然我還?真?要被你這通‘正道’給繞進去了——世間事,無不是能者居之,你既無法護得身邊人?周全?,又怎麽敢來闖我們惡人?穀呢?這便是你的不對了!”


    “你!”陳澍目眥欲裂,又上前幾?步,拿手指著那?光頭,想罵些什麽,但又投鼠忌器,何況她本就不擅言辭,一時間竟找不出該怎麽罵的話了,舉著的手指了又指,最終隻能泄憤似地一甩,收了回?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甫下山,被一個區區小販為難的那?日,隻恨聲道,


    “你不必這樣拿歪理駁我!是非曲直,我自己?心中有杆秤,就不必你來分辨清楚了!我隻問你,這樣傾巢而出,費這麽多人?馬,總不至於?是為了奚落我一番吧?不如幹脆些,告訴我,你所圖的究竟是什麽?!”


    那?光頭越發得意,甚至又慢悠悠地坐回?了堂上的座位上,冷聲道:“為的什麽?當然是為了救你於?迷途,這世事倒懸,那?些武林人?士、官差,甚至是朝廷的兵馬,無一不想染指這昉城……這昉城每一個牲口,每一處磚瓦,都是我惡人?穀辛苦打下來的江山,本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竟然有人?想要闖進我輩辛苦經營幾?世的地盤,要把那?些什麽世俗禮教強加於?我等,破壞我等無拘無束的日子,你說這在?不在?理?你說我等該不該反擊?!”


    “……要我幫你們去迫害那?些為生民奔走的好人??”陳澍“呸”了一聲,道,“你休想!”


    “我已然想了。”那?光頭一頓,伸出手一招,於?是陳澍猛然回?頭,看見那?二人?被粗暴地押了下去,她心裏一悚,真?正沒?了底,再回?頭時,便聽見這人?接著道,“不僅想了,我手中還?有兩條命來容許我慢慢想,你呢?”


    “你!”


    “我勸你也?好好想想吧,人?命可隻有一回?。”光頭衝她一笑,接著,從她身側走出這小閣樓,也?揚長?而去。


    第九十二章


    那幾個劫持雲慎與“鍾孝”的人,拉著?他?們走出了小閣樓,一出陳澍的視線,便急忙把?手中武器放下來,躬下身,恭敬地連連告罪。


    而那“鍾孝”,麵?上還帶著方才掙紮時落出來的淚,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此刻已然換了一副麵孔,嬉皮笑臉地?擺擺手,隻?這一個動作,那些混混便噤了聲,一口?大氣也不敢喘地?下去了。


    二人拾階而下,慢悠悠地?走到底層,也正是這小閣樓連接那一汪清澈池水的一層。雲慎默然低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而那“鍾孝”則是時不時回頭,直到等到那在頂樓揚長而去的光頭也跟著?下到底層來,拐進同他們一個方向的廊下,同?樣融入黑暗之中。


    那光頭走近了,也半跪下行禮,道:“主上。”


    “她可信了?”“鍾孝”,或者應當說?是蕭忠,興致勃勃地?問。


    聽了這話,雲慎不知望著?虛空中何處的眼神終於凝實,一同?望向那前來稟報的光頭。蕭忠用眼角覷他?一眼,心下有了成算,也哼笑一聲,轉身看向那光頭,催道:“有話說?話,不必擔心這書生?——這出戲,本就是他?編排的。”


    “……她信了。”那光頭道,似乎也是為雲慎的城府所?驚,沒忍住抬頭,打量了他?一眼。


    然而這一片暗色之中,又能打量出什麽?隻?能瞧見雲慎那瘦長的身影,長發被簡單束起,姿態端正,棱角並不分明,隻?是因為細瘦而顯得筆直。


    一副拘謹沉穩的書生?樣,同?那堂中所?見,沒有什麽分別。


    雲慎自是並未注意到此人的神情,這三個字一出,他?便斂了眼瞼,那本就深邃的眸子裏更是黑得仿佛比夜空還平靜。他?隻?淺淺地?呼出了一口?氣,情態自如,並未有其他?反應,問:“還有呢?”


    “什麽還有?”那光頭茫然問。


    “你?走出來的時候,她的情緒怎樣?”雲慎問。


    “很生?氣?”光頭約是全然不曾注意,這一問,愣了半晌,才又答,“隻?是呆在原地?,我走的時候,這姑娘一直瞪著?我。”


    “那你?們最?好傳話給跟著?她的人,小心伺候著?。”雲慎終於扯出點笑意來,低聲道,“別到時候外?頭的兵馬還沒打進來,她就先把?這穀內毀了個七七八八——她生?起氣來,可不是你?們凡人能消受的。”


    那光頭又是一怔,大抵是覺得雲慎危言聳聽,哪怕在陰影中,那眼神也非常明顯地?往蕭忠這一側飄了飄,分明是要瞧蕭忠的眼色才敢回話。但蕭忠此時卻?一眼也沒瞧他?,隻?癟著?嘴,盯著?雲慎,饒有興致地?點點頭,末了,似乎才恍然發覺那光頭正在等著?他?示下。


    “好生?伺候著?吧!”蕭忠也道,卻?不是擔心雲慎所?提的問題,而是語焉不詳地?說?了句,“危在擔夕,也沒個數,能早一刻招攬她,那還是早一刻為妙。”


    光頭聽了,沉默地?一拱手,正要撤出這座小閣樓,便見那上方有火光打下,三人俱是一靜,在陰影中,默默地?看著?陳澍從樓上走下。


    這裏本是極隱蔽的廊下,又是深夜,沒了燈火,根本瞧不見其中的人影,可不知為何,三人仍是屏住了呼吸,看著?陳澍舉著?那明滅的燭火,臉色緊繃地?隨著?指引的人走下小閣樓。


    雲慎的手指終於又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衣袖,仿佛是在克製著?什麽,但他?那神情被黑暗所?淹沒,分明一點也不需要克製。蕭忠看到一半,便分出視線來瞧雲慎究竟是何反應,果真什麽也沒瞧到,隻?是他?反而越發起了興致,低聲問:“我看這妮子心裏頭分明是有你?的,方才被捉,我喊了那麽多聲,她瞧也不瞧,隻?顧著?看你?,你?同?我說?老實話,你?是不是……”


    “她還沒走。”雲慎淡然道。


    “不正是沒走,才要問的麽?”蕭忠說?,那眼中所?放的光,幾乎像一道利刃一樣刺來,“你?就算滿腹的壞水,看著?她的背影,總也能說?回真心話吧?”


    “……我同?閣下,說?的也都是真心話。”


    “你?覺得我會信麽?”蕭忠一笑,伸手一拽雲慎,幾乎把?他?推到不被這外?廊所?擋住的月光之下,低聲問,“來,看著?她,想像一下她終於明白是你?給她設下的局,讓她泥足深陷……她傷心地?看著?你?……”


    雲慎那神色終於一動,不過不是生?氣,大抵也不是如蕭忠所?願的脆弱,而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堅定,反倒因這句話而更下了決心似的,凜聲道:“——說?明閣下還不夠了解她。陳澍此人,天?性不受拘束,沒有什麽能夠束縛住她,物件沒有,感情自然也沒有……不然,我也不會受累大費周章,設此局。”


    言語間,陳澍正下到最?後一級台階,從眾人的麵?前走過。他?們的確不必擔心被發覺,尤其是陳澍,這從廊前過時,她連眼神都不曾分給這臨近池塘的曲廊一眼。


    其實月光迢迢,雖然並不明亮,但這澹澹的水波也照映著?那微光,最?終落在三人的腳邊,仿佛那池中濕意氤氳而上,打濕了雲慎的一角衣袍一般。


    若陳澍轉頭一看,是能瞧見那被蕭忠推至池邊的那個身影,也定能辨認出這身影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


    但她沒有。原先興奮地?左顧右盼的性子終究沉靜了一回,卻?是在這樣的時刻。


    那被高高束起的長發,有如一陣風,隨著?她的腳步一掠而過,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廊下三人爾虞我詐的心思。


    雲慎話音落下,俄頃,那蕭忠默不作聲地?鬆了手,似是觸動,又似是單純膩了,轉頭揚起手一甩,拍在那光頭後腦勺上,嗬斥道:“在等什麽,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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