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傍晚, 天氣略微有些陰沉, 灰蒙蒙的,仰頭看去,天空所有的雲都聚集到了可憐的太陽那一邊, 太陽在那些密集的雲彩後,掙紮出一絲絲最後的暖色之後, 無奈的退下,而每天都應該上來的雙月, 今日, 卻來的很緩慢。


    今日,是雙月渾圓的日子。


    “爸爸,你上班真辛苦, 要吃什麽?哎呀, 我幫您按摩……”妞妞作出溫順妻子的樣子對胖子好好說。


    活脫脫她媽媽的一個溫順賢惠妻子翻版。


    可憐的好好,出生於單親家庭, 他不知道該怎麽應答, 和小女孩玩過家家這樣的遊戲,他實在不想做,可是這裏同齡玩伴又隻有妞妞一個。媽媽昨天拎著他耳朵命令他照顧妹妹,不許招惹她不高興,但是這個妹妹真的好難伺候, 他無奈的四下看著,想找個人問下,這個時候自己該做點什麽啊?


    這裏是, 魚家的琴房,妞妞自發的把這裏當成自己的一個遊戲角,因為這裏夠大,可以打滾,匍匐著爬來爬去。最初的時候,家人是不允許妞妞來這裏,因為小豆每天在這裏練琴,但是由於小豆很久沒發病的原因,大家也就慢慢放鬆了警惕,上個星期,帝堂秋為討好兒子,買了個一個全國最大的號的寶寶屋(那種特大的過家家玩具房子),家裏沒有地方擱置那套豪華,奇大無比的昂貴玩具,隻好暫且放在這裏。而且,這種玩具根本不適合男孩子玩啊!


    現在妞妞盤腿坐在那裏扮演一個“合格”的媽媽,她穿著一套髒兮兮的小花裙子,還紮了花椒的草莓圍裙,那圍裙看上去就像她的裙子,雖然她裏麵的裙子早上的時候,還是套非常可愛的嶄新的小碎花公主洋裝。好好穿的倒是很幹淨,他的脖子上甚至紮了一條不知道從那裏拿來的領帶,看花色,這種帶卡通圖案領帶的人,家裏好像隻有奉遊兒帶,整體看上去,這孩子還算潔淨,這孩子在某一點來說,很像他的父親,衣服不容易髒。但是做爸爸他顯然是不合格的,沒辦法,單親家庭的孩子。


    “你要說,家裏今天都好吧?”妞妞在氣憤的用拇指指著那個可憐的不知所措的“爸爸。”


    好好點點頭,站在那裏,小聲帶了一些不好意思的味道:“家裏,今天都好吧。”


    妞妞得了台詞,雙手舉天,一副家庭婦女的樣子,這個樣子倒不是孫寶雲的:“哎呀呀,爸爸呀,老大考試又不及格了,哎呀呀,老二尿褲子了,哎呀呀隔壁的張太太來喝茶了,哎呀呀…………”


    這孩子深受肥皂劇的毒害。


    小豆今日的琴聲很小,他不想打攪到小弟弟和小妹妹,妞妞的樣子實在是有趣,很形象,甚至……有些像他的媽媽,他悄悄的看著。


    “我……我要說什麽?”好好更加不知所措了,小豆的手停頓了一下,笑容攀爬在他的嘴角。


    妞妞歪歪嘴巴,無奈的嘖嘖嘴巴,她回頭看下那套巨大的過家家的玩具,雖然形容不上來,但是還是覺得,好好糟蹋了這套玩具,這人,簡直不上道嘛!


    “你坐到那邊去,要開飯了。”妞妞一副家庭婦女熟練工的樣子。


    “哦。”知道做了錯事的好好,走到一邊坐在玩具沙發上,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很是老實的樣子。


    在後來的遊戲中,妞妞很快把好好排斥到了一邊,她一個人在那裏自說自話,捂嘴嬌笑,和不存在的鄰居太太似乎聊的很好,偶爾她會打不存在最調皮的孩子,偶爾她會抬起頭看下好好,接著和不存在的鄰居太太嘲笑一下自己不堪的“丈夫”。


    好好打個寒戰,覺得女人實在是可怕的動物,以後他絕對不要找老婆了。


    他看著嘀嘀咕咕跟那位不存在的太太說自己家隱私,拿腔作勢的嬌笑,嗔怪,一層奇妙的小米粒在肌膚上蔓延著,好好更加難過了……


    “我……我……要做什麽?”他像在幼稚園裏一樣舉手提問,他盼望著這種無聊的遊戲趕快結束吧,他要自由。


    “哎呀,爸爸不是給您放好洗澡水了嗎?你洗完澡就能吃飯了。”妞妞邁著小步來到好好麵前,親昵的說著。


    為了可以參與進妞妞的遊戲,好好終於艱難的說出他認為最為得體的話:“就……不洗了,吃,吃飯吧。”


    妞妞捂嘴笑了下:“哎呀呀,爸爸肚子餓了呢,馬上來,就好。寶寶們,和爸爸在家好好呆著不許搗亂哦,媽媽出去買菜。”


    說完,這孩子提著一玩具菜籃子就向門口跑,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停下腳步扭頭發出一聲怒吼:“毛毛(不存在的老二的名字)你在尿褲子,就罰你沒晚飯吃!”


    茫然的好好,看下四周,再次不知所措,他實在無法進入狀態。


    琴房內的音樂,音符突然傳出了一連串充滿童趣的跳躍,叮叮咚咚的。


    好好慢慢走到小豆麵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於是他開始在四處轉悠,一會兒摸摸這裏,一會假裝不在意的發出歎息。


    “過來。”小豆停下彈琴的手,回頭招呼他。


    好好笑了下,不好意思走過來,站在琴的麵前,伸出小手按了一下琴鍵,琴發出清脆的回音。


    小豆彎腰把他抱在膝蓋上:“你不會嗎?”他問。


    好好點點頭,他沒受過任何音樂的教育,帝堂秋似乎也不著急教他那些東西。


    “要學嗎?”小豆問他。


    “要。”比起做爸爸,好好更加喜歡學彈琴。


    琴房的氣氛突然好了起來,隨著斷斷續續的琴音,小豆教的認真,好好學的用心,可惜這種好氣氛沒有多久就被提著大菜籃子進來的妞妞打斷了,一邊進來,一邊帶著準媽媽的口氣:


    “爸爸啊,菜市場的張太太說,魚肉漲價了,我就買了牛排,你餓了吧,很快就好了。”說完她徑直跑到玩具那邊的廚房“開灶做飯。”


    小豆看下好好:“去吧。”


    好好撇嘴:“不去。”


    “妞妞會傷心的。”


    好好的胖屁股終於挪動了幾下,蹦下凳子,慢慢坐回那張爸爸沙發,等待開飯。


    話說,妞妞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婦,她很快動作麻利的匯集起她從廚房拿來的那堆食物,把它們切碎,擠上各種各樣的顏色漂亮的醬汁。


    “吃吧,今天哦,真是累死我了。”妞妞捶著後腰把一盆子精心烹飪好的放到“爸爸”麵前。


    好好認為,在他人生並不長的幾個春秋中,他從來沒麵臨過如此艱難情形,麵前這盆慘不忍睹的東西,它能吃嗎?


    “妞妞,你怎麽又這麽髒了?”從娘家剛回來的孫寶雲推開琴房的門對自己家小髒孩責怪著,這孩子總是這麽髒。


    妞妞吐吐舌頭,回頭對好好說:“爸爸,我去一下,鄰居太太又來鋁耍塹冒訊鞽醞昱叮羰晨刹緩門丁!


    孫寶雲哭笑不得看著自己家妞妞,她什麽時候成了碌牧誥猶耍


    好好點點頭,看著妞妞被孫寶雲領走,門緩緩的關閉後,他慢慢垂下頭,吃還是不吃,這是一個問題。


    琴房的音樂還在響著,好好思考了一會,端起麵前的那盤食物,來到小豆麵前,含著眼淚哀求:“哥哥……”


    哥哥?他叫自己哥哥?小豆放下彈琴的手,看著麵前端著一盤所謂食物的好好,從來沒人叫過他哥哥,他也有弟弟了嗎?他接過那盤亂七八糟的食物悄悄看下四周,接著臉色微紅的對好好說:“你……能再叫一次嗎?”


    “哥哥……幫我吃了它吧。”好好帶著撒嬌的語氣對小豆說。


    “好……”


    一米見方的巨大冰塊堆積在地下室,月光穿著很單薄的衣衫,坐在那些冰塊上,他的心煩躁到了頂點,即使是如此寒冷的寒冰也壓抑不住他的□□。


    魚悅緩緩推開地下室的門,那裏鋪麵而來的冰涼霧氣,衝的他根本無法進入:“月光?”他對著裏麵喊。


    “悅兒,你別進來,這裏太冷了。”月光的聲音緩緩從裏麵傳來。


    “等一會,我去穿厚一點。”魚悅說完,轉身要走。


    “別去。”月光大聲阻止他。


    魚悅停下腳步,回身問他:“為什麽?”


    -“你別進來。現在,我不能看到你……”月光的聲音在壓抑著什麽,他的聲音有些飄,軟綿綿,膩膩的味道。


    靠著地下室的門,魚悅坐在台階上,他從口袋裏拿出那個酒壺,很久沒用它了。


    “月光,你有事瞞著我,你從來不這樣。”魚悅的聲音帶了一絲絲委屈,這樣的語氣在魚悅成年之後,他就沒再用過了。


    恩……像是在撒嬌。


    冰庫裏,月光的眼睛緩緩的上了一層紅色的霧氣。


    “你……回去睡覺吧,過了今晚就好了,記得把這裏的鐵門鎖上。”月光的聲音突然帶了一絲絲人魚無聲歌的尾墜音。


    魚悅手裏的酒壺掉到地上:他摸著自己的心口,有些奇怪的問“|月光,為什麽我的心跳的這麽快。“


    地下室裏沒人說話,月光直直的躺在冰塊上,他不要聽那些聲音了,他要抑製不住了。


    魚悅又叫了幾聲,裏麵沒有人回答他,月光他?到底是怎麽了?帶著這樣的疑問魚悅慢慢走回一樓。


    “嘩,你的臉怎麽這樣紅。”迎麵遇到的榔頭驚訝的看著魚悅通紅,通紅的臉頰,他甚至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額頭。


    “嘩,好燙,你發燒了?”榔頭驚歎到。


    “沒有,哈……啾!”魚悅十分配合的打了個噴嚏,說實話,地下室那邊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冷呢。


    屋子裏的眾人,齊齊的看著魚悅,這人一直是健健康康的,頭疼腦熱這樣的事情,根本很少遇到。


    花椒倒了一杯熱水遞到魚悅手裏,魚悅接過熱水魂不守舍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別人跟他說話,他根本聽不到,腦袋裏亂成一團,月光他到底怎麽了。


    剛才還在客廳的人突然都消失了,大家有一件共同的事情要做。


    三分鍾後,榔頭拿著一粒感冒藥走過來遞給魚悅:“吃了它。”


    魚悅接過藥。吃下,繼續想事情。榔頭轉身去廚房,生病的人嘴巴沒味,他本來還納悶呢,今晚魚悅怎麽吃的這麽少。


    四分鍾後,花椒拿著一粒感冒遞給魚悅,魚悅接過去,吃下。花椒轉身小步子向廚房跑,她知道個發汗的偏方,有個老婆婆告訴她,大蔥的胡子可以發汗。


    魚悅在那裏渾渾噩噩的呆著,這段時間,月光總是回避和自己有身體上的接觸,就是輕微的觸碰他都拒絕,到底,到底是怎麽了?自己被月光討厭了嗎?


    “給你。”帝堂秋帝國一粒感冒藥給魚悅。


    魚悅接過去,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還是就著水吃了。


    “早點睡覺吧,天不早了。”帝堂秋故作不在意的說了一句,但是還是抑製不住的擔心的眼神。


    魚悅靠著沙發,敲敲腦殼,怎麽覺得自己在霧裏?他站起來晃晃悠悠的上樓,迎麵著,明燦燦端著一杯水,拿著一粒感冒藥遞給他,一邊給一邊說:“快吃,快吃,我去找好好。”


    魚悅接過去,吃了藥喝了水,飄著回臥室了。


    今夜,是雙月渾圓的日子,據說在海洋的那邊,每天到了這個時候,潮水會比平時上的早,來的猛。


    今夜的魚家一如以往的平靜?


    年老的花花匍匐在花園的葡萄架下,月夜對貓兒來說,那就是個快樂的世界,在他的世界裏,這夜色是那麽的清晰,花架下的蟲子,驚飛的小鳥,蛐蛐兒的叫聲,遠處街區夥伴的召喚,都在吸引著她,花花沒有著急去附近的街區串門子,她老了,不再像當初那麽活潑了,甚至她的一條腿也瘸了,想當年,她和一隻白色的大貓搶那隻英俊的公貓的時候,她不小心把自己的爪子卡在奇怪的地方,從此落下了殘疾……青春啊,總是叫人在年老的時候不停的追憶呢。


    寂靜的家中,突然傳來一陣陣奇妙的聲音,花花警覺的站了起來,她的毛突然炸了起來,衝著宅子叫了起來。


    “喵嗚……喵嗚……!”


    “孫寶雲的手有節奏的拍著清洗的白白淨淨的妞妞,這孩子隻有這個時候是最漂亮的,就像個洋娃娃一般,現在的她放進盒子裏,就能打上絲帶擺在櫥窗裏了。


    洗了澡的蕭克羌走到妞妞旁邊,微微彎腰親吻了下女兒,孫寶抬頭看了他一下說:“克羌,花花叫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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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克羌笑了下:“沒事,睡吧。”


    魚悅在床上深眠,此刻就是一個巨大預製板拍下來他也不會清醒的,感冒藥吃多會這樣。


    花花在繼續慘叫著,魚悅出了一生大汗,他踹開被子,黑色的絲綢睡衣敞著口,一塊雪白的胸口皮膚□□著……


    屋門緩緩的被推開了……魚悅沒發覺他翻了個身,呢噥了一句:“月光……”


    那個身影顫抖了一下,慢慢的向他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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