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悅站在白水城的法醫解剖室, 一具年輕的屍體躺在解剖床上。這人二十多歲, 鮮活的年紀,隻是身子不再鮮活了。這人的死多少和魚悅有些關係——他是代表樂醫仲裁所給魚悅送文件的,文件沒丟, 身上的錢卻被扒了個幹淨,據說醫器也丟了。


    這人隻是個普通的樂醫, 能進仲裁所,說明他有強大的後盾, 可是大半夜的, 怎麽不帶個樂盾出門呢?


    “他沒樂盾。”帝堂秋彎腰看著死者那雙不瞑目的眼睛,他幫他合了好幾次,可就是不閉眼。死前的恐怖, 依舊映射在他孩子樣反光的瞳孔上。一刀穿胸, 很疼吧?


    走廊外,榔頭靠著座位, 他有些尷尬, 因為他前後左右坐著的都是那位年輕樂醫的親屬。這些人很安靜,沒有親人去世後的悲哀,或者其他的什麽情緒,一些隱約的低聲交流的閑言碎語慢慢傳入榔頭的耳朵。


    “恩,對於他(死者)父母來說, 是解脫吧?”


    “可不就是,據說非要買醫器,死也不要租用, 他父母到處欠債,據說連房子都賣了。”


    “是啊,他解脫了,我們也解脫了。”


    “仲裁所說給一大筆賠償的。”


    榔頭理解這些人,對於普通家庭來說,一個擁有音樂天分的孩子,並不是福氣,雖然有國家大力的經濟資助,但是這條道路並不好走。民間把樂醫分五流,死去的這個青年級別和考試完畢的四海等級差不多,知道去仲裁所找一份跑腿的零工已經是懂事的孩子了。


    樂醫保護法、特權法製定於六百八十年前,這套六國全部適用的大憲法一直成為保護樂醫特權的一個重要憑據,這部憲法的頒布,在某種程度上也為這個社會,這個世界建立了一個怪圈。


    六國樂醫保護法第一條:為維護、保護、發展和更好地利用,開發、發展、維護樂醫資源,特製定本法。


    第二條:樂醫屬貴重的社會資源,必須受到絕對的法律、法規的保護。


    第三條 : 公民必須承擔保護樂醫、發展樂醫、尊重樂醫的義務……


    樂醫保護法其實是一部畸形的法律,在它的詳細準則上能看到它的不公平性。比如:樂醫的物權保護、樂醫的集體和私人所有物的所有權、樂醫的建築區安全分布所有權、樂醫私有土地稅率全免規定、樂醫勞動產權、樂醫權利質權、樂醫居住權……侵害樂醫罪、迫害樂醫罪……這些無形的東西維護保護著可憐的樂醫資源。


    但是每部法律都有適用人群,這部保護法,在某種程度上並不是適用於全部樂醫人群。國家對樂醫是又敬又愛,社會對他是需要且懼怕著。


    死去的這位青年,他誕生於普通家庭,他的出生為一個家族帶來負擔,直係三係親屬都必須為他盡義務。如果成人後,他願意私人分一些成果給這些可憐的親戚當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他不予理會,這些人也毫無辦法,這就是當年的四海創造出奇怪的原因行騙被別人戳穿的原因,樂醫資源實在是太少了。


    魚悅推開解剖室的房門,榔頭站起來,魚悅遞給他一張支票。榔頭找到那位青年的父母交給他們,榔頭清晰地看到,那對父母如釋重負,就像甩掉背後的一座大山一般輕鬆地離去。


    “國家的悲哀,樂醫的悲哀,民眾的悲哀,世界的悲哀,對吧?”帝堂秋緩緩地關閉房門來到空曠的等候處,他對魚悅說這樣的話,魚悅是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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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沒有樂醫沒有焦躁症就好了。”榔頭感慨道。


    帝堂秋笑了下:“除了樂醫,每個人都這樣想,我們不止一次地抱怨研究所,痛恨實驗獸。可是,實驗獸真是為了消滅樂醫這個職業存在的畸形物,世界……就是互相依存、互相傷害,人類再發展多少年也是如此。需要我們便感恩戴德,不需要的時候就會說我們是寄生蟲,到底誰是誰的寄生蟲呢?”


    魚悅附和地點點頭。


    “你們還是不去樂醫聚集區居住嗎?你住在那邊也會為當地的居民帶來麻煩吧?”帝堂秋再次提出遷移要求。


    “我不是樂醫,我隻是在利用樂醫的權利,達到我的目的。”魚悅拒絕。對於帝堂秋,他不準備隱瞞自己的想法。


    “恩。這樣啊,隨便你了,其實這樣也好,畢竟你的生活方式對於許多樂醫來說是個福音,樂靈島第一次這樣默默無語地忍受樂醫的任性,也許這樣對大家來說都是個好消息。”帝堂秋笑了下說。


    “下個星期,我就要和他們去出任務了,所以家裏那邊你幫我照看下。”魚悅笑了下,接過榔頭遞給他的熱飲,他沒開瓶,捧在手裏暖手。


    “我能問下是什麽樣的任務嗎?”帝堂秋真的很好奇。隨家這次的任務沒有走仲裁所的手續,是私人性質的派出任務。


    魚悅搖搖頭:“他們沒說,我也不想問,關於有風的事情,還是請你幫我注意一下吧。”


    帝堂秋沒有說話,他看下左右,確定安全之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卷東西遞給魚悅。魚悅迅速把那卷東西放進口袋,接著,他打開熱飲若無其事地喝了起來。


    一位年輕的樂醫去了,官方通緝了大約四位嫌疑犯,據說這些人屬於反樂醫聯盟小組成員。對於這個新興起的恐怖組織,各國的態度是堅決打擊絕不姑息,但是民眾對此的態度卻是麻木的……


    包四海托著下巴從教室向外看,寒風卷了一些奇怪的物品在操場前行,此刻是吳嵐下午三點三十五分,教室很亂,距離放學還有一個小時,上課的老師沒有來,據說被警署叫去問話了。包四海對那位外號火猴子的老師並無特殊感情,不過同學說,她好像在公共場合發表過對樂醫的過激言論,這些天,無數民眾被當局以奇怪的理由叫去詢問,白水城的警署這幾天據說住滿人群。


    “啊,那些該死的樂醫,要是他們都死了才好呢。”一位膽大的同學突然大發感慨。


    “噓……你要死啊!什麽時候了還亂說話。”一位女生立刻提醒。


    “沒事,沒事,我還沒成年呢。”該生笑嘻嘻地表示無所謂。


    “你沒看過樂醫保護法嗎?第五條第四款,未成年人對樂醫進行性質惡劣的侵害,一樣會嚴懲。”班長大人推下眼鏡提醒。


    “哇!真的?”那位膽子大的同學立刻緊張地看下同學們,剛才年少的不羈已經消失不見。


    “隻是說一下,算不上性質惡劣的,沒事的。”陳州站起來,拍拍那位仁兄。


    包四海在班級裏看上去和大家的關係都不錯,可是深交的卻隻有陳州一位,突然聽到陳州的聲音,包四海回頭看他。教室此刻安靜了許多,校園原本是個純潔所在,但是此刻,少年們的表情卻帶了不該有的憂愁,老師被帶走了,沒人告訴這些孩子,這是不是合理的。


    “四海,有拉拉隊照片嗎?我要買,要最新的。”陳州是班級裏的開心果,他打著哈哈走到包四海麵前大聲問。


    “我退出社團了,你不知道嗎?”包四海把腳翹到課桌上回答。


    “嘿,我就是隨便一問,對了,出了新款的遊戲機,要去看嗎?”陳州閑聊著。


    “不去了,放學立刻回家,最近外麵不安生,家裏人很擔心。”包四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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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嘿,說的也是呢。”包四海連連點頭。


    教室的門被緩緩打開,校長先生一臉灰白地陪著兩位警官先生進入教室,學生安靜下來,坐回位置。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此刻出現在教室,學生更加不安了。


    “同學們不要緊張,這兩位警官先生隻是來問詢一些事情。”校長先生安慰著自己的學生。


    這兩位警官也沒多廢話,他們先是出具了被帶走詢問的老師的照片,接著念了一封舉報信,那封信件的大意是,該教師在學校和教室多處地方發表了對樂醫的憤恨、對樂醫不滿的過激言辭,她甚至說,樂醫是不被需要的,如果可能最好全部消滅掉。


    “我們這次來,就是確定一下,各位同學是否聽到過這樣的言辭,這裏我們來此做一個一般詢問……”


    那位警官喋喋不休地說著,包四海繼續托著下巴看操場。上次榔頭哥哥來學校跟校長和老師會麵後,學校對他的存在一直是寬容的,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被放棄了,沒人再去監管他的成績,沒人去批改他的作業,甚至他不來學校也沒人說半個不字。榔頭要求學校保密,自然老師和校方不敢泄露半個字,但是包四海開始不喜歡學校的生活。


    “有人願意為你們的老師作證嗎?”警官一遍一遍地問著這些學子,孩子們很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包四海煩躁地推開椅子站起來:“我願意。”


    教室裏的人全部看著他,那位校長先生神色到達了灰青的狀態。


    “警官先生,一個三十二歲沒有結婚的老處女,每個月可憐的薪水一半買房子,還要交付大量的樂醫治療金,老師抱怨幾句錢不夠花,、收入太低、樂醫的費用要是能降低一些這樣的話,我覺得滿大街,隨便抓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吧!至於先生說的,老師說消滅樂醫的話,我沒聽到,老師也不可能說那樣的話,那位教師是很負責的老師。倒是您這封信件的來源我覺得您應該調查一下,據說我們這個學校,馬上要提拔一位副校長,我們的老師很不幸地成為候選人之一。先生,這裏是學校,我們還沒走出社會,請釋放我們的老師,還校園一個安寧吧。”


    包四海在大家震驚的表情下,對那兩位警官說著這樣的話。


    “這位同學,你能在證詞上簽名嗎?要知道一但簽名你必須承擔此事的後果和責任,如果將來要上法庭,這份證詞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證言。”警官當他是小孩子一般地解釋。


    包四海站起來,走到講台,拿起筆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我們的老師什麽時候可以回來?”包四海放下筆問。


    警官看著證詞突然很隨意地問了一句:“這位同學對樂醫是怎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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