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夕黛眉緊蹙,麵色蒼白地倚在馬車上,冷汗垂垂。


    她以銀針封穴,又服了藥丸才勉強止住疼痛。


    蒲月心疼得幾欲落淚,不住地用帕子為她擦拭額間的汗珠。


    見她好了些,說:“柳小姐已將小姐診脈的字條燒了,可若是郡主報官…”


    葉淺夕雙目微睜,氣力不足:“她不會的,若要報官我的罪名可比她輕多了,且她的毒不會要命,發作時隻會疼痛刺骨,脈診不出的。”


    “可是就這樣放過她了?”蒲月愁眉,“這毒怎麽辦?”


    她的聲音漸漸虛浮,“各憑本事活吧!”


    .


    蕭綰柔見他久久不動,顧不得疼痛掙紮起身走向他,“言知哥哥!”


    顧言知冷眼看她,連攙扶也不願,更不提她中毒之事,“你聽到了,你究竟做了什麽?”


    蕭綰柔見他臉色鐵青,哭道:“言知哥哥,是那葉氏故意害我的,她騙我嫁妝,將我擄走羞辱,你一去軍中再不肯回來,父王也不理我,你們都不為我做主,


    是林氏說可以為我出頭,她是自己去藥堂鬧事的啊!我無端名聲被毀,才會想要傷她,我自嫁你便遭不公,我會變成這樣可是都因為你啊!”


    她依舊絲毫不提婚前謀害葉淺夕之事,不明白夫君已打了她,為何還要怨責。


    顧言知心下一沉,原來竟是他會錯意,誤以為葉淺夕放不下他,才會百般報複,他緊閉雙目方才忍住怒火。


    見他一言不發,蕭綰柔又委屈起來,“你們都不幫我,我被她害的近來名聲極差,今日隻要我露麵,我得怪病的謠言可不攻自破,誰料想又遇到那葉氏,她分明是早有準備的…”


    沈熙月聽不得她如此狡辯,顧不得手臂疼痛,與她對峙,“你活該,府內被你攪得雞犬不寧,丫鬟仆從都用來服侍你,二嬸亦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沒有你準許她怎麽可能出府。”


    沈熙月無端插話,蕭綰柔恨不能撕爛她的嘴,“你多嘴什麽?要不是你我怎會沒有解藥?”


    “宜王府不是有人替你解毒嗎?上次就是…”


    顧言知被二人吵鬧得一陣頭疼,“夠了!此事找娘一問便知,還爭什麽?”


    沈熙月悻悻一瞥她半邊腫如饅頭的臉。


    蕭綰柔止了聲,顧言知便明白她撒謊,冷著臉,“你日後閉門思過,再不許出府。”


    “為什麽?”方才蕭綰柔說了太多的話,以至臉頰漸漸麻木,努力抽動嘴角才勉強扯出這一句質問。


    顧言知當真心累,臉色驟變,“今日在旁人府門前與人互毆還不夠丟臉嗎?打就打了還打輸了,差點讓人趕出來,久不露麵,還要出去丟人現眼嗎?”


    蕭綰柔再次落淚,當街被他責罵又被打,即便張不開口,聲音還是不自覺地大了些,“中毒的是我,委屈的是我,你為何?”


    “你還有力氣叫囂貌似無礙。”


    顧言知並未帶她回去,而是送到了宜王府。


    蕭綰柔跪於廳內,一手捏著布帛輕輕為自己紅腫的半邊麵頰敷藥消腫。


    除商羽及時為她施針臉頰漸漸恢複知覺外,王爺王妃無人問她中毒之事。


    宜王在廳堂內來回踱步,此事他已派人請示皇後娘娘。


    侍從匆匆入門,帶來了皇後娘娘的親筆手書。


    宜王拿著書信手顫抖不止。


    一頁紙落,宜王癱坐在椅子上,長須輕顫,幾欲說話卻無聲。


    蕭綰柔掃了一眼,無疑是棄車保帥,讓她背負私通罵名。


    這樣一來顧言知和宜王府便可免去欺君之罪,摘的幹淨,重要的是那件事也不會暴露。


    如此一來顧言知就無端生了綠帽,不管怎麽算都是血虧。


    王妃哭訴著入了內堂,一進門就與王爺下跪,“王爺,七七可是您的女兒啊,怎可讓她一女子擔下罪責啊!”


    宜王顫手指向她,“你教養的好女兒,我精心布局多年,她壞了我大業,上次被毒還不長教訓,今次又惹出是非,舉家牽連,就是萬死也不能免其罪。”


    宜王妃淚水洗帕,悲道:“王爺,七七是您的女兒啊!一個女子婚前失貞再嫁,如此怎可有活路啊!”


    宜王不為所動,拂袖將王妃甩開,他謀劃半生就是為了達成所願,於他而言高位遠比親緣重要得多。


    蕭綰柔望著這位麵目和善的中年人。


    常年經商曆經風雨,麵上略有滄桑,鬢邊生了些許白發,雖是王爺,為人卻極為低調,但這一切隻是假象。


    眼見父王竟如此狠心,她丟下布帛站起身,“父王,你可知為何那葉氏百般害我。”


    宜王微怔,蕭綰柔一步步走向這個一心隻想要權利的父王,口齒不清道:“她的毒,是您下的吧!”


    商羽給葉淺夕下毒,卻不是她授意,唯一的可能就是父王。


    雖然不知為何,可她隻能想到這一種可能,“所以,父王,我如今都是您害的…”


    “放肆!”


    一聲響亮,蕭綰柔被重重的巴掌揮倒在地,她另一邊臉也立時腫起,雙頰已然沒了俏麗的模樣,即便如此王妃亦不敢上前關懷。


    顧言知將沈熙月送回將軍府,又請醫者為她診治,無礙後才匆匆趕來。


    他這一路走得艱辛,本可憑借軍功謀個好差使,卻因娶了皇親得不到陛下重用。


    如今又因蕭綰柔一己私怨讓自己麵臨危機,舉步間如墜千金,可廳堂內的氣氛更為詭異。


    宜王妃見顧言知入門,忙上前去,“言知,綰柔是你的妻,若是她擔上這罵名,那你也名聲受損,仔細斟酌,她也是為了你才去的軍營啊,若不是她你早已命喪燕南。”


    她的話讓蕭綰柔心中一驚,燕南那件事…


    可如今也隻有以恩相勸,或許她才有活路,她捂著臉起身,“言知哥哥…”


    顧言知見她麵目紅腫,觸目驚心,心中生愧,燕南時她救了自己,雖麵容模糊他依然心動不已,那一身遮幕離的女子,他此生誓要報答救命之恩的。


    他跪求道:“王爺,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讓七七一人擔責。”


    宜王對他的選擇有些失望,“你可有想過,若是你認下,你和綰柔不但要背負罵名,連你和王府都要背負欺君之罪,犧牲這麽多人保她一人,值得嗎?”


    燕南之戰恐被暴露,他決不允許,“不管怎樣,綰柔的名聲都是毀了的。”


    顧言知並未答話,這步棋怎麽走都是錯,可王爺竟要犧牲女兒不由得讓他膽寒。


    宜王麵色沉重,深知此時還不能向顧言知透露,“容我仔細想想,你們去吧!”


    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去。


    夜色寧靜,深月皎皎。


    商羽迅速落身入堂,“王爺!“我有一法,可免罪…”


    宜王端坐在堂,垂首扶額,愁容滿麵,聽聞此言,眸色一喜。


    商羽不愧為北定王帶出的人,早知如此他何必去選顧言知。


    城外破廟,篝火微揚,無尋正與自家主子交代,“王爺,商羽被我追丟了。”


    蕭墨行一身黑衣展袍而坐,神情冷淡,似是早已猜到,他手持木棍撥弄火堆,火星飛舞,手中的蝰蛇迅速逃開,他漫不經心道:“她可有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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