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拿了錢莊的銀子,樂得合不上嘴。


    蒲月一直跟著她將地契交給掌櫃,看著沈氏與錢莊定下契書,她才放心將小姐囑咐她的事一道辦了。


    婚期很快落了定,二月二十六是個好日子。


    葉淺夕雖被禁足,卻也沒有聽他話。


    趁著幾日操辦婚事,府內繁忙之際,無人來擾她。


    便以輕紗蒙麵,打扮成平民百姓偷偷溜出府。


    自從將藥堂做押,葉淺夕便將其搬走,隻落了個空鋪子,濟世堂原本的位置就偏南,地段好算是旺鋪,也是值錢的。


    如今搬去了城北貧民聚集之地,離葉家老宅遠了些,由原來的濟世堂,改成了仁和堂。


    她每日偷偷出府前去坐診,以便尋找解毒之法。


    這日她正在藥堂看診,一位夫人帶著黑紗帷帽,由兩個丫鬟攙扶小心翼翼地前來。


    丫鬟上前微微拂禮道:“這位女醫,我家夫人不便,可否移步內堂。”


    葉淺夕正伏案寫病案,聞聲抬首,女子出門不便,這樣的請求也是常有的事。


    將人帶至後堂,兩個丫鬟守在門外。


    那夫人將帷帽摘下,露出一張雍容華貴,美豔絕倫的臉。


    那儀態端莊秀雅,氣質非凡,這樣的女子本該有女醫上門診治,緣何來此呢。


    她剛要開口,那位夫人忙跪在地,口中輕語,“請女醫救我兒性命。”


    葉淺夕忙將她攙起,“夫人不必多禮,既是醫者,診治病患必當竭盡所能。”


    在聽了她的來意後,葉淺夕才得知,生病的是她的女兒,她此番前來是要她出診。


    葉淺夕心下為難,她並不隨意出診,然性命攸關,她還是跟著人去了。


    穿過一幢普通宅院,丫鬟推開木門。


    葉淺夕看到了那榻上嬌弱的女子,以紗遮麵,看不出樣貌來。


    她放下藥箱,走到榻前伸手把脈。


    那位夫人有些焦急地捏著手帕,卻不敢打擾,“姑娘,我兒可還有救?”


    她並沒有問是何病症,卻隻問有沒有救,可見她是知道這小姐得了什麽病。


    葉淺夕伸手欲揭開麵紗,卻見那夫人快速攔住她,“姑娘不可,我兒還未成婚…”


    “醫家講望聞問切,夫人放心,我不會說出去壞了小姐名聲。”


    葉淺夕知曉此女身份貴重,隻是隱疾不好去看女醫故而找上她們。


    話已至此,那夫人也不做阻攔,葉淺夕將麵紗揭開。


    那小姐雙目微閉,黑發垂於床幔,因病弱虛汗打濕額間烏發。


    雖麵色蒼白,樣貌卻極出眾,若是染上脂粉必是絕色佳人。


    略微診斷後,她又問,“小姐自服藥落胎後,至今多少時日了?”


    那夫人有些猶豫,見她把脈便能知曉病因也不再擔憂,“至今半月有餘…”


    除了一些症狀外,葉淺夕並未多問,像這樣的小姐,問得多了會讓自己很危險。


    “夫人放心,小姐性命暫且無憂,隻是小產後,淤血未淨,氣血虧損,等我開些方子,小姐服用半月後便會好轉。”


    她起身將藥箱內的紙筆拿出,寫下一張藥方,“隻是,先前所服藥物太過猛烈,日後恐難再孕。”


    那夫人一聽險些暈倒,葉淺夕伸手扶住她,“夫人莫慌,保命要緊。”


    她哭訴,“女子不能生育,便不得夫家待見,她下月便要成婚,如此如何是好啊!”


    未成婚便先有子,還落了胎,名聲盡毀,如今又難再孕…


    葉淺夕從小身教不同,並未因此輕視她,除了同情外還有些惋惜。


    這世道男子當天,女子沒有主權,如她自己一樣事事受限。


    她知道無子嗣傍身會有多慘,可她無能為力,“日後小姐康愈,尋些名醫仔細診治還會有一線希望,隻是切莫要亂服藥了。”


    “我兒下月成婚,這…”


    “婚期若能延期便好,若不能…”葉淺夕頓了頓,“小姐如今的身子不能行房的,我再開些養氣補血的藥,待那副藥用完之後再吃這些,還請日後夫人莫要再來找我醫治。”


    她知道這姑娘的身子日後還會有麻煩,但像這樣的差事,即便給的銀子再多她也不想摻和。


    收了診金她快步離去。


    春雷乍響,銀光閃過墨色天際,雨幕傾斜而下。


    落華閣內焚著香,暖爐上煮著茶,煙霧嫋嫋香氣四溢。


    葉淺夕坐在案幾旁,默默欣賞這初春的第一場瓢潑大雨。


    蒲月撐著紙傘,踏著濕漉漉的雨水小跑而來,一進門就興奮地拉住她,“小姐,我聽說王府郡主似是生了什麽病,想要將婚期延後。”


    葉淺夕為她倒了一杯茶,讓她暖身子,“你從哪聽來的?”


    “我在廳堂的屋外聽見的,我本來是想查探究竟是誰想要害你。”


    她表現得很開心,五官都要湊成一個喜字,“聽說,郡主得了惡疾,暫時好不了,真是大快人心!”


    葉淺夕倒是沒有她那般明顯的喜悅,輕問:“那將軍是何態度?”


    “將軍自然不願,顧老爺說,請柬都已經發出去了,各路親友乃至皇親都已經知曉,萬不能延期。”


    她清了清嗓門,學著顧林鬆的話語,“郡主若是有疾,嫁到府內調理便是,若不是危及性命的病,正好我們顧家有藥堂,醫術高超,什麽疑難雜症不在話下。”


    顧家藥堂?他們莫不是不知道,濟世堂已經搬走並改了名字。


    葉淺夕被她的模樣逗得發笑不止。


    蒲月指手畫腳表演得十分誇張,累得她將茶水一飲而盡。


    拿起邊上的百合酥塞進嘴裏,嘟囔著,“小姐,你說這將軍府窮得都要借債度日了,哪裏還有銀子去給她吃藥治病?


    老爺今日算是霸氣一回,言辭拒絕了王府的要求,不然我們那宅子何時能贖回來。”


    她疑惑道:“隻是不知郡主究竟生了什麽病?”


    “蒲月,不管她生了什麽病,顧家都一樣珍視她。”葉淺夕心中有些思量,“你小心些,以後不能這麽莽撞了。”


    蒲月不以為意,小臉一翹,“那有什麽,屋外的丫鬟又不止我一個,反正郡主大婚時咱們就要離去了。”


    她掰著手指道:“這算算還有個幾日,我早早將自己的行囊收拾好了,就盼著這一天呢!”


    “蒲月,你就等著跟我回家,其他事你不必再查了。如今我隻願像母親一樣,救濟世人,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深宅之中,既然有人不喜歡我們,那我們離開便是。”


    蒲月也明白,下毒之人藏得太深,不適合再浪費時間,於是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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