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被她的陣仗嚇了一大跳,慌忙要上前去扶她,卻被小桃先一步阻攔,由幾個大丫鬟攙扶起了薛英嫣。


    “姑奶奶這是做什麽呢?您是長輩,我們夫人是晚輩,哪裏有長輩對晚輩行禮的道理,若是被外人知曉了,還以為您犯了什麽大錯呢。”芳韻如此笑道。


    薛英嫣哂笑一聲,卻神色不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隻要懷哥兒媳婦不記恨我,行個禮又如何呢?”


    小桃聽後一直在心裏怒罵薛英嫣不要臉皮。


    瑛瑛到時麵色淡然地說:“一家人不說二家話。更何況誰沒有犯錯的時候呢?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姑母有錯,瑛瑛也有錯,夫君搬離承恩侯府的事到底是於理不合,我也苦勸過他,隻可惜夫君不肯聽我的話。”


    這話便也算是給了薛英嫣台階,薛英嫣也正好提起了宮宴,連帶著婉言相求薛懷與瑛瑛早日回府。


    瑛瑛則隻做出一副猶豫踟躕的模樣來,最後見薛英嫣麵色不好看的時候,才說:“瑛瑛自當盡全力。”


    薛英嫣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翌日清晨,薛懷便領著瑛瑛回了承恩侯府,薛敬川特在前廳裏辦了場家宴,薛老太太說了軟和話,薛懷跪地不起,直說自己:“不孝不悌,惹惱了祖母。”


    薛老太太自然不能與他計較,也笑著道:“是祖母老糊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祖母不該插手你們小夫妻房裏的事才是。”


    這話便是在變相地給薛懷承諾,承諾薛老太太不會再給薛懷房裏塞人。


    薛懷的臉色終於好轉了不少,用完午膳之後便牽著瑛瑛的手,陪她在內花園裏閑逛了一陣。


    兩人夫妻情熱,即便已成婚近兩載,望向彼此的眸光裏依舊盛著脈脈的心愛。


    瑛瑛還好些,薛懷是眼裏心裏隻能容下她一人,又怎麽願意收用通房丫鬟。


    此番抗爭,他大獲全勝,往後便也不用再擔心長輩們硬塞來妾室通房丫鬟一說。


    瑛瑛的柔荑被薛懷牢牢攥在掌心,團團疊疊的暖意遞往她心口,涼風習習而來,薛懷怕她受寒,便笑問:“可要回鬆柏院?”


    她卻不語,隻含笑著指了指遠處的蒼翠竹林,“夫君,若生個女孩兒,就叫她阿竹好不好?”


    她這話跳躍的極大,明明前頭還在說宮宴上的菜色,如今便又提起了女兒的名字。


    阿竹。


    這名字確是極好。


    薛懷將“阿竹”二字放在唇邊仔細品味了一番,那雙透亮的眸眼便如月牙般攬進了點點星辰。


    “好。”


    隻要瑛瑛喜歡,他都會說一個好字。


    如今陛下隱隱有要重用薛懷的意思,瑛瑛孕吐的症狀也緩解了不少,薛英嫣也被迫向瑛瑛道了歉,薛懷隻覺得萬事順遂,再沒有不高興的地方。


    他笑的疏朗又愜意,瑛瑛在一旁也附和般地莞爾一笑道:“妾身倒希望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若是將來有了第二個孩子,再給他取個霸氣無比的名字。”


    這便是想要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的意思。


    薛懷笑意依舊,心池裏卻掀起了陣陣漣漪。


    女孩兒是好,若是能像瑛瑛便是更好。可婦人生產就如從鬼門關裏走過一回般艱險,若要薛懷自己說,他不願意讓瑛瑛事涉險境。


    孩子,一個就夠了。


    可他也不能獨斷專行、不能一人決定了兩個人的事。瑛瑛是他的妻子,更是能孕育子女的婦人,該由她自己來決定生不生孩子才是。


    薛懷暗自慶幸他並未飲下絕嗣藥,如今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所以,在薛懷沉思一陣之後,他便倏地斂起了臉上的笑意,鄭重又莊嚴地開口問瑛瑛:“瑛瑛想要兩個孩子嗎?”


    瑛瑛的眸光落在遠處的竹林上,隻聽她笑道:“嗯。”


    薛懷尚未言語,瑛瑛便又添了一句:“當初姨娘說要給我生個弟弟,有了弟弟後才能保我一世平安和順。隻可惜,弟弟胎死腹中,姨娘也不長壽。”


    她的弟弟究竟為何夭折,已是徐府裏心照不宣的秘密。寧氏這事做的太過火,惹得徐老爺發了一通滔天的火氣,還動手打了寧氏一巴掌。


    即便如此,寧氏也心狠地弄死了那個年幼的庶子。那時的她堅信自己還能生育嫡子,行事多少有點肆無忌憚,可如今寧氏的肚子仍是沒有消息,隻怕她也生出了不少悔意。


    自從姨娘死後,瑛瑛便甚少在人前露出傷心難過的神色來,今日冷不丁想起自己的姨娘,她卻是再難壓抑心中的哀傷。


    若是姨娘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薛懷自然也瞧見了瑛瑛的傷心,他的心頭除了湧現了汪洋的愧疚之外,更有洶湧的悔意。


    他將瑛瑛攬進懷中,胸膛處泛開悶悶的酸澀,他緩緩說:“改日我陪你去普濟寺給嶽母上香。”


    “嶽母”二字再度讓瑛瑛紅了眼眶,她埋在薛懷的懷抱裏,體悟著他滿腔的溫暖,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第55章 調令


    年末的宮宴聲勢浩大, 承恩侯府也並非坐上貴賓,薛懷與瑛瑛相攜而坐,兩人皆莊重打扮了一番, 姣美靈秀、風姿綽約, 乃是宮宴裏最登對惹眼的一對眷侶。


    高席上的柔嘉公主眸光飄忽不定,宮宴上肱骨之臣與誥命婦人比比皆是,其間也有不少人向柔嘉公主舉杯高飲。


    觥籌交錯的喧鬧中, 她卻隻能望見薛懷的身影。


    宮宴行至尾聲, 柔嘉公主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眸光, 改而敬了自己的母後一杯,隻道:“這一年的光景裏,母後為女兒多憂多思。來年女兒必定不會如此荒唐胡鬧,還請母後饒恕女兒的愚笨。”


    雍容華貴的皇後娘娘聽得柔嘉公主如此爽朗又飽含歉疚的一番話語,心裏驟然高興不已,連要針對承恩侯府的小性都撂下不提。


    宮宴後的兩月, 便柔嘉公主與鎮國公世子成宜成婚的日子, 這一日京城大街小巷都被濃重的喜色所染,一百八十八抬的皇家聘禮如流水般從公主府裏抬了出來。


    天子嫁女,自然不可與尋常貴女出嫁的儀仗相提並論。


    左右圍觀的百姓們各個引頸爭看, 聽說還有個夾在人群裏的小兒不慎摔倒, 後竟活生生地窒息而亡。


    瑛瑛肚中胎兒已過五月, 即便好奇這般熱鬧的陣仗,也不會出門去擠這人潮。


    二房的薛月映剛剛出閣, 嫁的是大學士陸家的嫡長子。出嫁之後,她也收斂了自己驕縱的脾性, 還屢屢回娘家陪伴孕中無事的瑛瑛。


    瑛瑛本就性子和善,更不會為難隔房的妹妹, 便笑著問薛月映:“你成天回娘家,就不怕夫家的人不高興?”


    薛月映如今的一顰一笑裏漾著蜜裏調油的嫵媚,她隨祝氏一般都是爽利直朗的人,聞言便道:“嫂嫂是知曉我夫家的,陸家三代單傳,婆母將夫君看護的跟眼珠子似的,成日裏催著我早日為陸家綿延子嗣。”


    瑛瑛疑惑地蹙起柳眉:“可你才成婚三個多月呢,這也太急切了一些。”這陸家著實太心急了一些。


    憶起自己那難纏嚴苛的婆母,薛月映眉眼也是一黯,旋即便道:“所以我才來向嫂嫂討要如何懷有身孕的秘方呢。”


    祝氏自個兒也是子嗣不豐的,成婚五載才得了薛月映一個女兒,於這事上著實幫不了女兒什麽。龐氏也是一樣的境遇,唯獨瑛瑛嫁來承恩侯府沒多久便懷上了身孕,薛月映自然要向她討討經驗。


    瑛瑛也不是藏私的人,可有孕一事如同天賜,她哪裏來的什麽秘方?


    隻是此刻薛月映亮晶晶的眸眼裏盛著太耀眼的祈求,瑛瑛也是盛情難卻,便紅了紅臉道:“妹妹不妨試試拿個枕頭墊在腰上,興許有幫助。”


    薛月映笑得眉眼彎彎,若不是瑛瑛有孕在身,當下便要癡纏著附上她的身子才是。


    “多謝嫂嫂。”


    瑛瑛正想回話時,卻見一臉笑意的薛懷撩開明堂的珠簾走進了內寢,一雙明澈的眸子落往瑛瑛與薛月映身上。


    “方才我碰上了二叔母,她正催著你回二房呢,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你該回夫家了。”薛懷含笑著說。


    薛月映便斂起了臉上生動的喜色,隻對薛懷端莊拘謹地行了禮,辭別了瑛瑛便退出了正屋。


    薛懷目送著薛月映離去,忍不住感歎道:“映姐兒到底是嫁了人,就是與從前不一樣了。”


    瑛瑛疑心著薛懷偷聽了她與映姐兒的閨中密語,正是十分害臊的時候,便也沒有第一時間去接薛懷的話,而是坐在扶手椅裏發愣。


    薛懷瞥了她一眼,將她清淺眉眼下的瑩白嬌色納進眼底,一時便擺出了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怎麽不高興了?”


    瑛瑛剜他一眼,正撞進他滿是揶揄的眸光。


    “偷聽女子們的牆角,可不是君子所為。”瑛瑛氣鼓鼓地說。


    薛懷也不敢真讓她動氣,便上前彎了膝,讓自己與她視線齊平,他說:“小桃、芳華她們在耳房裏打盹,沒人通傳,我便自己走了進來。正巧聽見你在給映姐兒傳授經驗。”


    瑛瑛的臉頰處已如騰雲偎霞般嫣紅了起來,偏偏薛懷還要再提起此話,臊的她愈發氣惱。


    “夫君在笑妾身呢。”


    薛懷慌忙擺手,麵如冠玉的臉龐裏掠過幾分驚惶。


    “可不敢笑我的瑛瑛。”


    恰在兩人密不可分地說話時,小桃已端了一碟糕點進門,冷不丁撞見這一幕,霎時慌得闔上了眼。


    “奴婢什麽都沒看見。”


    薛懷便神色自若地起了身,改而走到瑛瑛身後為她揉了揉肩膀,並問:“今日可還覺得腰酸?”


    小桃見狀也睜開了眼,小心翼翼地將糕點擱在了梨花木桌案上,又替薛懷與瑛瑛斟了杯茶後,才躡手躡腳地退出了正屋。


    四下無人,瑛瑛便耷拉著柳眉道:“酸的很兒,頭也暈暈的,總是沒什麽胃口。”


    她孕中反應極大,方才熬過了吃什麽吐什麽的階段,便又開始腰酸腰脹,坐久了不舒服,躺久了更覺得腰部像斷掉了一般。


    薛懷將瑛瑛的痛苦看在眼裏,這些時日花了不少功夫去查探古籍,隻是過往的那位士大夫們不愛鑽營女子有孕一事,便也沒有多少有價值的古籍流傳下來。


    不得已,他隻能去求助朱太醫,朱太醫不敢給瑛瑛開藥方,便隻能讓人多給瑛瑛按按腰。


    “我給你按按腰。”


    薛懷憂心忡忡地抱起了瑛瑛,讓她斜靠在羅漢榻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他便蹲在瑛瑛身旁,輕柔地給瑛瑛按摩起腰來。


    瑛瑛憐他公事繁忙,隻讓薛懷按了一會兒便推說腰已不酸了,轉而問起調令一事。


    “聖上終於下定決心要治理江南的水患,夫君也算是得償所願。我也盼著夫君能立下一樁功績,救災民們於水火之中。”


    瑛瑛先稱讚了薛懷一通,而後才拋出了自己的疑慮,“夫君要何時動身去江南?”


    薛懷聞言便歎息著答道:“調令本是在九月初三。”


    那便是三個月之後,彼時瑛瑛剛好有八個月的身孕。


    瑛瑛聽後愣了一會兒,即便想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淡然模樣,可眉目間的凝滯卻出賣了她的心緒。


    “妾身會照顧好自己,夫君不用放心。”她勉勉強強地一笑道。


    薛懷自然是放心不下瑛瑛,女子生產便如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回,他怎麽能讓瑛瑛獨自一人在京中生產?可若是要帶瑛瑛去江南,又怕路途上舟車勞頓,傷及她與腹中胎兒。


    所以,他昨日特地進宮覲見陛下,言明家中正妻即將臨盆,懇請將趕赴江南的調令推遲到瑛瑛生產之後。


    永明帝先頭不願,後因實在看重薛懷其人,便勉為其難地應下了此事。


    “後來我進宮去求了陛下,他允準我等你生產之後再動身去江南。”薛懷又道。


    第56章 徐家


    自薛懷為了瑛瑛大動幹戈地趕去別苑小住之後, 薛老太太便再也不插手長房的事務,龐氏又是個難得仁善和藹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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