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二九


    要說這皇宮之中有哪最適合人私會的,莫過於這夜間的太明湖了。


    太明湖是早年間皇室為了舉辦宮宴玩樂所建,在宮中也能算是一大美景,可惜的是,之前的兩任皇帝都不是愛享樂的性子,如今的幼帝那就更不用說。


    常年不用,這地方慢慢地也就荒廢了。


    薛忱循著路慢慢來到了太明湖前。


    既然能被稱作湖,那這片湖的麵積自然是不容小覷的。


    夜色已深,即便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之下,寬敞的湖麵仍舊呈現出一種望不見邊際的暗藍光澤。


    湖麵之上偶爾浮過銀色的粼光,還沒瞧真切,便已消失無蹤。


    耳邊的聲聲蟲鳴帶來幾分寧靜之感,仿佛如今身處的,並非那皇宮內院,而是一處世外桃源。


    景色雖美,但薛忱將周圍看過了一圈,都沒找到自己想見的人。


    正在薛忱打算把每一塊地方都找上一遍的時候,一陣撩水之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薛忱轉頭看去,就見前方被湖邊樹影遮蓋的地方,出現了一點朦朧的光。


    夜色中,隱隱瞧見一艘烏篷小船的影子。


    薛忱抬腳走了過去。


    等他走近後,便看到了那盞被隨手擺在船尾的燈籠。


    他彎下腰,就看見了一張被幽幽燭火襯托著有些陰森恐怖的臉,“哇嗚。”


    薛忱:“……”


    見他居然沒什麽反應,唐今有些可惜地將手裏的蠟燭拿高了些,那因為光線而顯得有些嚇人的臉也變得正常,“沒有嚇到你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薛忱有些別扭地說了一句,便鑽進了船艙,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嗯?”唐今若有所思,想著想著,也不禁有幾分悵然,“也是啊,馬上就要三十歲了……”


    原本薛忱還不覺得自己這個年齡有什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被她這麽一提出來後,薛忱就突然有點……小小的惱意了。


    白天在城外的時候唐今也說過他都快三十歲了的事情,雖然是為了和他裝出不和的樣子,但是……


    薛忱的目光微微側偏了一下。


    他是不是,快老了?


    烏篷船的船艙並不大,兩人相對而坐,隨便伸伸手就能觸碰到對方。


    在這樣的距離裏,唐今能將薛忱臉上的那點情緒變化看得一清二楚。


    大概猜到了薛忱此刻在心裏想些什麽,唐今忍不住笑了一聲,她這會也並不急,便收回視線看向了船艙外,“薛忱,要不要遊遊湖?”


    這太明湖雖然荒廢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的,這船都坐上來了,不好好遊賞一番月下湖景,實在有些浪費。


    薛忱回過神,“……好。”


    船上就他們兩個人,這撐船的任務經過一個簡單的猜謎遊戲的角逐後,還是落到了薛忱的身上。


    水麵開撥,烏篷小船漸漸遠離了岸邊。


    唐今坐在船頭,吹著微風賞著湖景,很是愜意。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船尾的薛忱,淺色的眸輕彎,“真是辛苦薛大人了,沒有耽誤到大人賞景吧?”


    薛忱慢慢撥動船槳,烏篷船循著水麵往前,但他的目光始終都落在唐今的身上。


    原本有些混雜錯亂,說不清也道不明的那些心緒,都已經漸漸平複了下來。


    “沒有。”他低聲回答,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往日不曾有的徐緩溫柔。


    唐今看了他許久,也回過頭,繼續望著前方。


    和在岸邊時不同,到了湖麵上後,月光照下來的那些粼粼波光便變得格外清晰了起來,一條條一縷縷,像是遊動的銀紗。


    小船一直撐到湖中心才緩緩停下來。


    湖麵很大,此時若在船上躺下來,就連餘光都已經看不到岸邊了。


    薛忱停下了槳,但水麵蕩開的漣漪還沒有消散。


    唐今看著落在水麵上的那輪月,也終於開口,緩緩地問:“薛忱,你想好,那個問題的答案了嗎?”


    薛忱眸底的月光輕晃了一下。


    銀月與湖水渾然一色,他注視的人並沒有回頭,她就坐在那裏,輝映在浮光之中。


    “嗯。”薛忱應了一聲。


    像是刻意在等他說出要說的話,她放慢了聲音,也低緩了語調,“那……”


    “唐今,我心悅你。”


    ……


    唐今回過了頭。


    站在船尾的青年仍垂眸望著她,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


    像是怕她沒有聽見,又像是覺得說一遍還不足夠,他再次張口,將那句話又說了一遍。


    “我心悅你,唐今。”


    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就算加上她的名字,也隻有六個字,六個音節。


    脫口而出將之說完,可能連一息的時間都用不到。


    但就是這樣簡短的僅由六個字組成的話語,薛忱卻將之壓在心底,壓了整整十二年。


    從他十七歲明白自己喜歡上唐今的那日起,到二十一歲時與她決裂,再到如今。


    在這整整的十二年裏,這短短的六個字在筆尖寫過百遍、千遍,在心底響起過不知多少萬遍。


    可卻始終不曾有一日,宣之於口。


    直到,如今。


    “我心悅你,唐今。”


    沙啞的話語隨著湖麵清風緩緩傳入唐今耳中,她看著站在船尾的那道身影,淺色的眸中逐漸漫起霧色。


    “別哭啊……薛忱。”


    她的聲音不知為何也莫名啞了下來。


    薛忱其實並沒有哭,雖然眼眶紅了些,眸底也晃動著一層水色,但他其實還沒有哭。


    但是,在唐今那一句同樣沙啞的“別哭”出來後,他便開始有些壓不住鼻尖的酸意了。


    明明剛剛才和她說過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現在卻又開始哭哭啼啼了……


    實在不想讓唐今看見自己這副仿佛毫無長進的模樣,薛忱坐了下來,避開她的目光。


    隻是他們都坐在這麽一條小船之上,他又能避到哪去。


    唐今起身,坐到了船艙中間。


    “過來。”她喊了一聲。


    薛忱起初還坐著沒有動,但沒讓唐今等太久,薛忱便還是坐到了她麵前。


    唐今伸手擦了一下他眼尾掛著的淚水,半晌,輕輕將腦袋湊過去,抵住了他的額頭。


    像是幼年時,哄那個一顆顆眼淚砸個不停的小胖墩一樣,她輕聲道:“薛忱,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也會難受的。”


    明明自己早就不愛哭了的……


    但是,這要讓他怎麽才能不哭出來呢?


    在那些不成器的淚水流下之前,薛忱伸出手,緊緊抱住了唐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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