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茂德沒上過學,認識的字也有限。


    見過最大的人物,就是阿哈爾市市長。


    那位市長一次演講,他遠遠瞅見。


    街上的人都為他歡呼時,馬哈茂德腦子裏冒出的想法是,大家都是人,一顆腦袋,兩隻手兩條腿,為什麽他就可以高高在上?


    此刻,馬哈茂德望著擠擠挨挨的人群,和人群前方,那座防守森嚴的軍事基地,眼睛裏仿佛在發光。


    他身形不算魁梧,也不矮小,人群中行動起來,卻如一隻老鼠般靈巧。


    許多人隻覺有人從身邊擠過去,但抬眼瞧去,到處都是蠕動的背影、腦袋和汗臭味道。


    馬哈茂德悄無聲息,出了一身細汗,才來到人群最前方。


    這裏兩排鐵柵欄擋著,需要排隊,


    一排雄壯士兵緊抱步槍站崗,盯著人群。


    馬哈茂德對上那樣的目光,趕緊把腦袋縮回人群。


    發現那士兵並沒注意到自己,才鬆了口氣,但接下來他也不敢造次。


    事實上所有人都不敢,乖乖排隊。


    馬哈茂德混入一支隊伍,伴隨人群前進,他的身影暴露在外。


    被一位位士兵審視的目光掃過,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更喜歡藏在街角,觀察街上行人,挑選合適的下手目標。


    頻繁扭頭,雙手不自覺的小動作,交替切換支撐身體重心的腿。


    不知不覺間,他呼吸略微急促,心跳慢慢加快,與周圍其他人比起來,反而更為緊張。


    這一情況,立即被觀測小組注意到,進行重點觀察。


    “左手拉衣角三次,右手六次,抖腿持續三分十五秒,頻繁看向左邊,因為左邊的士兵威懾力更大,他非常敏感害怕。”


    “列為重點關注對象!”


    一組人緊張忙碌中,將之標為重點觀測目標,然後交由具體的個人跟蹤分析,記錄異常。


    馬哈茂德終於來到第一道檢查關口。


    學著前人模樣,他走到兩位士兵麵前,平舉起雙臂。


    兩名士兵,一人手拿金屬探測儀,對他從頭到腳掃描。


    另一人直接上手,搜索他全身的口袋,可能藏匿危險品的地方。


    馬哈茂德屏住呼吸,心裏慶幸之前找人打聽過,知道這樣的檢查流程,提前把南下路上的收獲藏了起來。


    經過這一道關卡後,又走過一扇探測門,x光把他全身照透,無異物,準予通過。


    第二道關卡,則是幾位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他們對每個人的身體進行檢查,采血,確認無傳染性疾病。


    五分鍾後,馬哈茂德進入第三關。


    到了這裏,需要全身檢查,分男女兩道門,脫掉上身衣物,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


    馬哈茂德忐忑的走到通道盡頭,從檢疫人員手中拿回自己的衣物。


    然後跟著指引,他來到74號房間。


    左右分別是73和75,聯排的房間,門口站立全副武裝的士兵。


    從頭到腳,沒一寸皮膚暴露在外,就連眼睛都藏在墨黑色的鏡片之下。


    他們像是外星人!


    馬哈茂德心裏嘀咕,早已產生的退縮之意達到頂點。


    隻是,站在這裏,已然由不得他,一雙雙目光注視下,他走上三級台階,輕輕推開那扇半掩著的門。


    門非常沉重,鋼鐵澆築。


    門內一股冷氣撲麵,對門桌後坐著一位看起來沒什麽殺傷力的年輕女子,衝他微微一笑。


    這笑容很治愈,馬哈茂德緊繃的心弦頓時放鬆些許,挺了挺腰,邁步而入。


    當他走入屋中,才注意到房間四角,不怎麽起眼,但同樣全副武裝的士兵。


    “嘭!”


    身後大門被站在門後的士兵關閉。


    他聽到‘哢噠’的落鎖聲音。


    立刻,外麵的任何聲音都聽不到了。


    “過來坐下,我問你答。”


    就連桌後還對他微笑的女子,也瞬間板起臉,話語鋒銳,命令口吻,散發不可抗拒的威嚴。


    馬哈茂德的腰,再度彎了,麻溜地過去坐下,對年輕女子露出諂媚的笑。


    他已經意識到這裏的一切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此時完全沒了冒充玩家,當大人物的想法,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事實上,他猜對了,這間屋子確實不一般。


    每逢‘4’的房間,皆是特殊房間,其中登記員、士兵經過特別訓練,專門針對重點目標。


    “姓名。”


    “馬哈茂德……”


    “年齡。”


    “29。”


    “性別。”


    “我,男,男的。”


    登記員瞥了他一眼,道:


    “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不要說多餘的話,這間屋子完全封閉,任何人都闖不進來,更沒安裝電子設備,做了嚴格的隔音處理,不會被任何人竊聽,而我們都經受過專業訓練,一旦發生什麽意外,可沒人為你申冤。”


    “是是,我明白!”


    慌張的馬哈茂德,並沒注意到這段話的奇怪之處。


    “住址。”登記員繼續問。


    “阿哈爾……”


    一通詢問,信息十分詳細。


    個人信息,家庭成員,粗略的人生經曆等,都登記在案。


    馬哈茂德已然被問的滿頭大汗,稍有遲疑,便會被狠狠瞪一眼。


    而房間四周沉默的士兵,更給他不斷增加壓力。


    他把自己過去一個月,偷到過多少錢都說出來了。


    登記員看一眼機械手表,淡淡道:


    “還有最後30秒,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我,我本來想……”


    馬哈茂德腦門汗更多了,思來想去,結結巴巴,還沒說出個一二三,時間到。


    登記員把麵前登記冊一合,對他道:


    “你可以走了。”


    隨即,她身後傳來‘哢嚓’聲,一扇門緩緩打開,外麵陽光明媚。


    讓人想立刻逃脫陰暗的房間。


    “我,我可以走了?”


    馬哈茂德滿臉不可置信,顫巍巍站起身,試著走了兩步。


    房間中,四位士兵沉默不言,動也不動,登記員則點了下頭。


    “我不用坐牢嗎?”


    “這裏是北聯邦的臨時領土,你想要進監獄的話,可以去找你自己的政府自首,但我們不會給偷盜者任何物資。”


    登記員冷冷道。


    馬哈茂德暈暈乎乎,走出後門。


    離開小屋的人,大多跟隨指引,前往領取物資的地方。


    但他沒有憑證,領不到東西。


    左右看了看,他發現一條標為綠色的安全出口。


    但門口的兩名士兵忽然動了,一左一右靠近他,把他夾在中間。


    “你們……”


    馬哈茂德大吃一驚,不敢反抗。


    不由分說,兩士兵一人一隻手穿過他咯吱窩,把人提起來,快步往基地另一處走去。


    “你們不講信用,說好放了我的!”


    馬哈茂德大叫,吸引來周圍人注意。


    其中一位士兵把他嘴捂住。


    他們再次加快腳步,帶著人急匆匆鑽進一間小房間,房門‘嘭’的關閉。


    這一幕,落在許多人眼裏。


    基地中的人知道,那是處理一些存在問題人的地方,比如罪犯什麽的,手段並不友善。


    為了防止一些不好的聲音流出,房屋還做了隔音處理。


    沒什麽好看的,便都收回目光。


    而有一雙目光,從不遠處帳篷營地投來,久久注視著那間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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