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九則說話的聲音低而和緩,顯得很溫柔。


    聽得薛鈴陷入沉思。


    她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聞九則表現得好像很愛她的樣子?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他們相識到成為男女朋友再到分手的一年多時間裏,這男的做過最多的事,不是把她氣到發飆,就是把她逗得跳腳。


    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寫著犯賤和惡趣味。


    他經常那個笑眯眯的樣子,什麽事都很隨便,她一直以為她這個女朋友也是隨便湊合的。


    因為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告白,最後分手也是他先提出來,而且當時鬧得並不愉快。


    她氣得把奶茶砸在他腦袋上,但他不在意地隨手一抹臉上淅淅瀝瀝的奶茶,神態懶散地聳聳肩,揮揮手就走了。


    他並不在乎她,對她也沒有什麽很深刻的感情。


    薛鈴一直是這麽覺得的。


    可是他為什麽能在分別三年後一眼就認出她,為什麽看到她變成喪屍還非要把她帶在身邊,為什麽一點不在乎她喪屍的外表,仍然會親密地抱著她,為什麽他好像很想念她很珍惜她的樣子?


    他甚至丟下表弟和人類的車隊,選擇和她一個危險喪屍獨自離開。誰看了不說一句失了智。


    薛鈴左思右想,搞不懂這人究竟在想什麽。


    以前就是這樣,她一直猜不透聞九則的心思,倒是他相處沒一段時間就把她看得透透的,在故意惹她生氣這件事上更是擁有得天獨厚的天賦。


    薛鈴思索半天,忍不住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失憶了。


    但她仔細回想過去的事,發現自己腦子清楚,記憶沒有模糊,不曾漏掉什麽東西,反而又重溫了一遍聞九則過去的“劣跡斑斑”、“累累惡行”。


    ……人這一輩子真的不能太早談一個神經病男朋友,否則你會記他一輩子,想忘都忘不掉,就像薛鈴這樣。


    在思索和自我懷疑的空隙裏,薛鈴還沒忘記維持自己的喪屍設定,時不時吼兩聲,抓抓坐墊和身上的安全帶,撓撓車窗車門。


    該死的聞九則把她鬧出來的動靜當成白噪音電台了,邊開車邊聽著她的動靜哼歌,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節拍配合薛鈴嘎吱嘎吱撓椅背的聲音,頗有節奏感。


    薛鈴:請問我是在娛樂你嗎?


    聞九則現在好像很擅長自娛自樂。


    他說:“我們找個地方洗澡吧,自來水都停了,不過有些人家住的偏僻,不是接的自來水,是接的家裏井水,現在還能用。”


    “你能洗冷水嗎?哦,不能也沒辦法,現在是沒熱水給你洗了,天氣這麽熱,用冷水洗也不會太冷,對吧。”


    他自顧自決定著,也不需要薛鈴回答。


    薛鈴抬腳猛踹他的座椅,踹得咚咚響,他在駕駛座上一顛一顛的反而挺高興,點頭說:“哦,你答應就好。”


    他們沒離開太遠,仍然在安溪市郊一個鎮上。


    薛鈴又被鎖在車裏,從車窗看到聞九則下車去找可以洗澡的地方。


    他的動作很熟練,探查荒廢房屋也好,躲避喪屍圍攻,挨個擊殺也好,都很利落幹脆,速度很快。


    薛鈴發現他不隻是不怕她這個熟人喪屍,也不怕其他陌生喪屍。差點被猙獰的喪屍貼臉攻擊,還能麵不改色抽刀割喪屍脖子。


    他有一把槍插在腰間,但全程沒動,隻用那把短刀。


    薛鈴看過很多人殺喪屍,幾乎所有人都更願意用長一些的武器,隔開和喪屍的距離。


    但聞九則就不,他用短刀,隻有手臂長,每次他伸手去割喪屍腦袋都驚心動魄,感覺差一點就會被咬到。


    給薛鈴都看緊張了。


    聞九則在這條街上觀察人家的布局,找那種有院子可能有水井的,沒怎麽被破壞的進去看。


    他把人家鎖上的門撞開,進去晃蕩一圈出來。手裏偶爾提著喪屍屍體,偶爾拿著其他東西。


    “你看,這裙子好看吧,待會兒給你洗幹淨換上。”


    他提著一條印滿了向日葵的花裙子,打開車窗展示給她看。


    薛鈴是從不對聞九則的審美有任何期望的,她衣櫃裏最醜的一條裙子就是他給買的,薛鈴根本就穿不出去。


    “找到幾盒沒拆過的護膚品,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也用過這個牌子,待會兒給你用上。”


    他又丟了幾盒護膚品化妝品進車裏。


    薛鈴匪夷所思:我一個喪屍,我還護膚……我要誇你體貼嗎?


    “放心,我看了都還沒過期。”體貼前男友感慨又納悶:“這個化妝品保質期怎麽會這麽久,三年了還沒過期。”


    衣服裙子、護膚品、毛巾香皂洗發露,這些看到還能用的往車上丟就算了,他還往車上丟了個伊麗莎白圈是什麽意思?


    這東西一般是圍在貓貓狗狗脖子上,用來防止貓咪狗子們舔傷口的。


    想給她用,去死吧你!


    聞九則很挑剔地找了兩條街,都沒找到一個合他心意的洗澡地點。


    最後好不容易在第三條街上找到了。


    他從那戶人家大門裏走出來,大步過來拉開車門,笑著說:“這家的浴室有水可以用,還挺幹淨,快下來。”


    薛鈴不想下去,被他拖了下去。


    他一條手臂橫穿過薛鈴胸口,從後麵把她往後拽,薛鈴兩隻手扒拉著兩邊車靠背,尖尖的指甲在皮革上劃拉出幾條口子。


    但聞九則力氣太大了,還是穩穩把她拉了下去,都沒讓她的腳沾到地,另一隻手還能提上裝了各種雜物的袋子。


    “好了好了,你是喪屍又不是貓,怎麽能怕洗澡呢?”聞九則勸說。


    她不是怕洗澡,她是不想被聞九則幫忙洗澡!


    他們當了一年男女朋友,聞九則又……又長得性感迷人的,他們當然是做過一些親密的運動,但是幫忙洗澡什麽的,是真的尷尬。


    然而喪屍沒有人權,聞九則又沒有人性,薛鈴還是被押進了浴室。


    這裏被聞九則簡單清理過,地麵都是水漬。


    看到聞九則一手拿著那個伊麗莎白圈,薛鈴瘋狂對他使用頭槌攻擊,用激烈的行動告訴他,堅決不戴!


    “好吧好吧不戴,嘶,你頭好硬。”


    他丟下那個伊麗莎白圈,把薛鈴一隻手綁在了浴室馬桶邊的輔助杆上,又把她按在馬桶上坐著,自己摸出個指甲鉗,抓住她另一隻手給她剪指甲。


    喪屍的指甲發黑,又尖又油亮,還很硬,聞九則低頭給她修指甲,修成平整圓滑的狀態。


    雖然薛鈴自己也早就想修指甲,但她還是很氣,過程中不怎麽配合,經常出其不意往前裝作要咬一下麵前的聞九則。


    聞九則就好像腦門上長眼睛了似的,兩腿一撐,他屁股底下坐著的滑輪小凳子就把他滑開,恰好離開薛鈴的啃咬範圍。


    在薛鈴的騷擾下,聞九則還是效率很高地幫她修完了一隻手。


    他捏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


    喪屍的手皮膚是青白的,血管比人類明顯,呈現一種暗紅色,在手背上連成網狀,皮膚微微收緊發幹。


    薛鈴覺得是自己注重保養,所以沒有其他喪屍幹得快,像是剛死不久的樣子,隻是有一點點瘦了。


    聞九則比她大了兩圈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把他手掌裏的熱度也分享給了她。


    “好了,換另一隻手了。”他沉默片刻,又語氣輕快地說。


    後半程薛鈴沒怎麽搗亂,最後趁他起身清理浴室的時候,薛鈴仔細看了看自己兩隻手,很滿意。


    她之前覺得指甲太長了不方便,嚐試過修理指甲,但喪屍關節僵硬,她的手指沒辦法靈活彎曲,隻好用嘴啃,啃得指甲坑坑窪窪更難看了。


    淋浴花灑裏噴出清涼的水,打在白色瓷磚上,濺起水花。


    薛鈴穿了很久,有些發灰發黑的褲子長袖被拆成碎布丟到一邊。


    她被按到花灑下的小凳子上,水流過發青消瘦的脊背。


    薛鈴整個人蜷縮起來,尷尬得不想抬頭。


    聞九則坐在她身後,發出奇怪的疑問:“喪屍怕水嗎?”


    不然為什麽剛才還鬧騰,現在被水一淋,動也不肯動了。


    不動正好,省得還要把她綁起來……聞九則不是很想時刻都綁著薛鈴。


    薄荷氣味的沐浴露在頭頂打出泡泡。頭發被人揉來揉去的感覺還挺舒服。


    薛鈴下巴靠在膝蓋上,眯起眼睛不讓水流進眼睛裏。


    她腦袋上的手捏著她的頭皮,一寸寸揉著抓著。


    薛鈴感覺他的手指在自己後腦勺某個位置上摸索,摸了好一會兒。


    “怎麽感覺你的後腦勺有點癟,沒有以前圓了?”聞九則疑惑。


    他當然不會指望一個喪屍回答自己,所以又仔細摸了一會兒,開玩笑道:“該不會是你一直用腦袋攻擊人,把後腦勺槌扁了吧?”


    薛鈴在水聲中反應了一會兒。


    啊,後腦勺扁了嗎?


    可能是三年前那次吧,她才變成喪屍沒多久,發現自己竟然還能思考,和別的喪屍不一樣,就有點慌。


    她想去舅舅家找表姐他們,剛好她媽媽和繼父也在,看到她出現,他們都被嚇到了。


    她被一棍子打到後腦勺……當時她就想,腦袋該不會被打扁了吧,但自己摸了幾次也沒感覺出什麽不同。


    原來真的被打扁了,哈哈。


    ……聞九則怎麽一下子就摸出來了?


    薛鈴回想,他過去似乎還挺喜歡摸她後腦勺的,有時候走在路上會忽然抬手按著她的後腦勺推著她往前走。


    早上剛睡醒,翻個身,大手就衝著她後腦勺去了,薛鈴瞬間就會被他抓醒。


    她惱怒問他幹什麽老抓她後腦勺,他就笑眯眯地說:“你後腦勺特別圓,好玩。”


    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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