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魏西陵也表明了態度,北宮達和蕭暥之間的戰事,他不參與。兩不相幫。


    這引得舉世嘩然,各方勢力都看不懂了。


    魏西陵和蕭暥之間有舊怨,舊怨還頗深,北宮達原本以為魏西陵會和自己合兵,南北夾擊,不料魏西陵卻沒有報仇的念頭。難道還對蕭暥念及舊情?


    當然也有人說,魏西陵是看不慣北宮達的作為。實在不屑與北宮達為伍罷了。


    “我本不想牽扯到他,結果還是……”蕭暥微歎了口氣,接過雲越溫好的藥,


    藥很苦,但他習慣了,眉頭都不帶皺便喝下,就像喝酒一樣自然。


    一旦成為習慣後,酒再濃也醉不了,藥再苦也不覺得難忍。


    蕭暥不吃甜食,以往雲越給他準備了一大罐甘果蜜餞下藥,他也不吃。


    他自嘲早就已經過了貪嘴的年紀。


    少年的時候好吃零嘴,把一生的甜都吃完了。


    後來他明白了,糖越是甜,回味卻是苦的。


    短暫的甜,卻要苦很久。苦得長夜難眠,輾轉反側。


    最後一大罐子的蜜餞,雲越灰溜溜自個兒吃完,吃得一段時間裏滿嘴都是甜膩味。


    雲越覺得,糖的回味不是苦,是齁。


    天氣很冷,燈光下,蕭暥的臉容像冰雪一樣,近乎透明。


    喝了藥,晚上就吃一碗清粥。


    雲越見他容色越來越清減,咳嗽也越來越厲害,低聲道,“主公,現在已經十一月底,東北苦寒,北宮達還可以躲在城裏,而我們隻能在駐紮營寨,等到天降大雪,於我們非常不利,要不我們先退兵,等到來年開春再戰。”


    蕭暥搖頭,不能等。


    “烏赫正在北狄招兵買馬,隻是上次被我們打敗後,實力一時沒有恢複,如果此番不拿下東北,等到北宮達和烏赫勾結就更難對付了。”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蕭暥沒說,這兩年南征北戰,他傷病交加,身體與日俱下,這次他總算在大梁休養了半年多,才積蓄起一點力氣,隻求此戰一鼓作氣,與北宮達一決勝負。


    雖然他知道,此時和北宮達決戰,其實時機還不成熟,但他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東北嚴寒,若這一次打不下來,再過兩年,他怕自己連劍都拿不動了。


    今生想統一這山河,就成了一場泡影。


    這一戰是他的一場賭博。


    “等到軍糧一到,就和北宮達開戰。”他靜靜道。


    帳外北風呼嘯。


    ***


    禦書房裏,門前掛著厚厚的暖簾,炭火燒得很旺。


    皇帝夜召幾位輔政大臣,商討為前線籌糧之事。


    結果這不商討還好,一商討就成了訴苦大會了。這些官員當然不敢直接把矛頭針對蕭暥,所以都一個勁兒地向年輕的皇帝倒苦水。


    這仗都打了兩個多月了,朝廷各部都難啊,再這樣打下去,國庫打空,年都沒法過了。言外之意,要求前線退兵。


    太宰楊覆道,“陛下,東北的戰事一拖再拖,國庫虛耗,上次的那一萬石軍糧,都是臣七拚八湊來的,還向大梁米商強征了部分,搞得商戶頗有怨言,現今又要征調十萬石的糧草,老臣委實為難啊,求陛下給老臣想想辦法。”


    武帝不動聲色,並不急於表態,問,“諸位臣工有什麽看法?”


    薛司空慢條斯理道,“北宮氏在東北經營三代,實力雄厚盤根錯節,蕭將軍想要一戰圖之,過於操切,實不可取,我們應該勸導,而不是一味地遷就,予取予求。耗空了整個雍州的底子。”


    柳尚書跟著道:“依臣之見,陛下在回信裏可以適當暗示一下這大梁城的困境,讓蕭將軍知道,陛下的為難之處,也就不會……”


    “就不會來催軍糧了是嗎?”武帝凝眉道,“前線未分勝負,你們已經想著如何退兵了?”


    “這……”眾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麵有尷尬之色。


    薛司空打圓場道,“陛下年輕氣盛,更看重沙場兵勝,但戰爭不僅是調兵遣將,更是糧草物資綜合國力之較量,我們的實力不及北宮達,消耗不起。”


    楊覆跟著一攤手,“陛下,眼下大梁實在是征集不了那麽多軍糧啊。”


    武帝長眉微斂,骨節清勁的手在寬大的袍袖中暗暗攥緊,“如果諸位覺得為難,糧草朕親自督辦。”


    這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哪有天子親自督辦糧草的,要朝臣做什麽?


    雲淵上前道,“陛下,臣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解燃眉之急。”


    武帝立即道:“大學士請講。”


    雲淵道:“大梁城中多有世家大族,光是擁有土地田產千傾的就不下百戶,朝廷可征集各大世族的餘糧,以供前線。”


    武帝首肯,“可行。”


    楊覆道,“陛下三思,我們還要倚賴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若強行征糧會引起他們的強烈抵觸,造成大梁城局勢不穩。”


    武帝明白,九州千百年來的門閥製使得各世家大族樹大根深,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他略一沉思,道:“這不是強行征糧,這是借。”


    眾人俱是一怔,看向這年輕的君王。


    武帝道:“這些糧食是朕向各大世族借的,也是各大世族顧全大局體察國家的艱難,年後朕會按照市麵的紅利還給他們。”


    “陛下謹慎。”薛司空提醒道,“若蕭將軍這仗一直打下去,年後陛下若還不出怎麽辦?”


    武帝道:“朕會想辦法。”


    薛司空聞言,眼皮微微一抬,知道此事不用再議,武帝心裏已經有了決斷。甚至有了背水一戰的決心。


    這年輕的君王傾舉國之力,助蕭暥打這一仗,為什麽?


    他還不到二十歲,今日議事卻表現得沉穩冷靜,頗有明君的風範,任何方麵都無可指摘,除了一點。


    薛司空別有意味的目光投向了武帝。


    皇帝和皇後大婚已有兩年,至今卻沒有一男半女。甚至也不見皇帝有任何納妃的意思。


    坊間連陛下不近女色,簡直如同清心寡欲的老僧一般。


    但是今日議事來看,陛下血氣方剛極有主見,並非心性寡淡之人,薛司空沉下眉,這就頗為耐人尋味了。


    三天後,糧草籌齊,發往前線。


    雲淵看著運糧的車馬駛出大梁城,道,“陛下,這場戰爭短時間內看來是結束不了,陛下要做長遠打算。”


    言外之意,現在就要考慮各世家大族的糧秣怎麽還的問題了,無論是拆東補西,還是別的什麽途徑。


    武帝靜靜道,“朕已有辦法。”


    五天後,大梁城入冬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


    曾賢急匆匆地一路小跑進了禦書房,麵有喜色,“陛下,江南的糧到了!”


    武帝豁然起身,“走,去看看!”


    方寧凍得打了個噴嚏,抱怨道,“西陵哥說好了兩不相幫,結果讓我們大冷天跑那麽遠送糧。”


    魏曦笑道:“西陵哥為的是社稷,陛下親自給西陵哥寫信,能不借糧嗎?”


    方寧哼了聲:“是麽?我可是看著,陛下的信剛到,這糧草當日就發了,這是早就準備好的吧?”


    ***


    風雪漫天,大地一片蒼茫。


    大帳內。


    蕭暥喝了藥,發了一身汗,聽聞糧草到了,掙紮著起身。


    他的聲音帶著病中的暗啞,“雲越,備甲!”


    又冷又重的甲胄穿在身上,寒透骨髓,激得他牙關一緊。


    這是讓三軍安心。他沒事,他還能戰。


    蕭暥深吸一口氣道,“召集諸將來中軍議事。”


    大帳裏,蕭暥一身玄甲,神色清冷,目光掠過肅然而立的諸軍將領。


    這場雪後,等待已久的決戰時機到了。


    “陳英,你率軍兩萬取道扶柳,襲擊北宮達的重甲營。”


    “是!”


    “程牧,你率軍八千截斷成平道,阻止幽州援軍。”


    “是!”


    ……


    這時帳門掀起,帶進了一股風雪氣。


    雲越匆匆進帳,“主公,新收到玄門的消息。”


    蕭暥一看之下,頓時心中一沉。


    烏赫派巴圖為前鋒將軍率兵三萬,繞過涼州千裏奔襲,直插冀北腹地,與北宮達合兵,成東西夾擊之勢。


    他知道北宮達和烏赫早晚會勾結,但沒想到這麽快!


    蕭暥心中一急,胸口頓時血氣翻騰,被他強壓了下去。


    他們隻有五萬人馬,北宮達在此地駐軍十萬,本來就眾寡懸殊,如今再加上烏赫的三萬草原騎兵,一旦在這冰天雪地裏被合圍,後果不堪設想。


    眾將領聞訊都臉色駭然。紛紛看向蕭暥。


    是進是退,蕭暥眸中寒光一閃。


    天寒地凍,糧草不足時,他尚且咬牙堅守,如今糧草和禦寒物資都到了,哪有不進反退之理!


    退兵?蕭暥冷笑,不可能!


    他偏過身掩唇低咳了幾聲,手一翻將染血的棉帕藏起,一雙眸子裏燃起烈烈的冷焰。


    “我本想讓北宮達安心把年過了,既然他那麽急於就擒,我也隻好奉陪到底了,各營準備,今晚好生休息,明晨出擊。”


    雲越心中大震。


    他明白了蕭暥這是要搶在烏赫的騎兵趕到之前,把北宮達給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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