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手中長劍一掠,掃斷鬼母噴湧來的菌絲。趁著落地的片刻,一劍將那鬼母刺了個對穿!


    空中無數翻飛的觸須驟然如雨絲飄落委地,月光下竟然閃爍著點點銀光。


    所有的屍胎瞬間如同雪崩,連接不斷地轟然倒地,大片的汙白色的木耳迅速萎蔫,成了藥渣一般的焦黑色。


    木盾重重落在地上。麅子一屁股坐在灰燼裏,一時間整個人都懵了。


    無休無止的戰鬥,就這樣結束了。


    魏西陵疾步上前,麵色蒼寒如冰,“阿暥,有沒有傷到?”


    蕭暥正想擺著大尾巴嘚瑟一下,可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覺得喉中一股熟悉的甜腥味湧上,長劍鏘然落地。


    他心中一慘,倉皇轉過臉去,但是已經遲了,殷紅的鮮血溢出嘴角。


    胸中血氣翻騰,溫熱的血不斷從口中湧出,順著清瓷般的下頜滴落到滿地灰燼之中。


    剛才那柔韌、優美、充滿力度的軀體已然如同風中飄零的寒葉。在魏西陵懷裏徐徐滑落。


    草!怎麽會這樣!


    神殿裏,


    魏瑄清秀的臉容薄如寒冰,冷意四溢,“你們做了什麽?”


    車犁挑起眉,得意地笑了,“你不是很懂秘術嗎?”


    祭壇上的黑霧更濃了幾分。仿佛是一股濃重的怨恨,暴戾,憤恚相互交織而成的毒藥。


    魏瑄目光一寒,深吸一口冷氣。隱約感覺到了什麽。


    蒼青急道,“魏瑄,我明白了,我們一開始就被引導到一個錯誤的方向上,以為千人祭的殺陣是為了凝聚怨氣,熄滅一切明火,讓妖耳生長。但其實不止,你看其他人,看麅子雲越他們!”


    魏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


    不管是雲越他們,還是魏西陵手下的精兵,從戰鬥一開始,他們的體力就在呈倍速地流失!


    但是,照理魏西陵的士兵不畏鬼神,不至於被屍胎和鬼母震撼了心神,導致戰鬥力急劇下降。


    一定有別的原因!


    車犁得意道,“千人祭殺陣就是為了耗盡人的生氣,除非有玄門的秘寶護身,否則他們的體力,精力,生氣就會隨著戰鬥急速流逝,軀體快速地衰朽,二十歲的青年也會如同耄耋老人,最後精力枯朽而死,所以我說了,他們不反抗,還能養精蓄銳,死得慢一點。”


    魏瑄聽得渾身冰涼,他明白了,一邊耗盡人的生氣,一邊以源源不斷的屍胎攻擊。


    這從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戰鬥。


    更何況蕭暥,他本身就抱病。


    他一開始在石台上不動,殺陣對他的影響尚不明顯,但是他剛才擊殺鬼母,這一蓄力,頓時就在殺陣的催逼下,將體內的痼疾徹底激發上來!


    就在這時,縈繞著祭壇的黑霧又濃重了幾分。


    ***


    庭院裏,幽幽的綠焰映著漫天落灰如雪。四周又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不遠處麅子叫道,“他娘的,怎麽又來了!”


    蕭暥掙紮著抬眼看去,心裏暗罵了句,草!特麽的這東西還是俄羅斯套娃?


    隻見剛才被他一劍刺穿的鬼母裂開的軀殼裏,又兀然出現了兩個水母狀的東西!


    四周的‘雪地’也跟著紛紛裂開,一頭頭屍胎又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魏西陵神色一凜,斷然道,“豎盾防禦!”


    然後他一手攬住腰,一手抄膝,在雲越複雜的注視中,將蕭暥抱了起來,迅速撤到後軍。


    蕭暥忍著胸前翻湧的血氣,“西陵,你沒有中術,你破出去,帶殿下走。”


    在千人祭殺陣的製約下,現在全軍上下還剩下多少戰鬥力?


    魏西陵不去理他,厲聲道:“雲越,玄門指環在何處?”


    他話音未落,一道冷銳的目光像閃電般射向雲越。


    雲越不禁打了個寒噤,硬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下去,失血的薄唇咬的發白。


    某狐狸收回目光,


    魏西陵明白了,他沉思片刻。忽然抬起手抽出了發冠的銀簪。


    頓時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下來,在漫天灰燼中飄灑飛揚。


    “別,西陵……”你別割頭發啊。這是做什麽?


    月光下一枚銀光流溢的指環順著如墨的長發滑落。被魏西陵穩穩接住。


    蕭暥:……


    漫天飛灰似雪。


    魏西陵抬起他的手,把戒指戴在那修長的手指上。


    “你找到阿季,帶他出去。”他堅定地說。


    然後他站起身,“雲越,你率本部護衛,還有嘉寧。”


    “我留下!”嘉寧搶道,“我和你一起戰,刀劍我不行,但我能射箭。”


    她以前從來都沒有頂撞過魏西陵。


    魏西陵靜靜地看向她,冷峻的目光頓時讓她對抗的勇氣蕩然無存。


    他不容置喙,“撤離,這是軍令。”


    蕭暥按著胸口站起來,玄門指環的作用下,他周身的陰寒之氣漸漸消失。


    “西陵,那你……”他隻覺得喉頭哽澀說不出來,他們都是軍人,很清楚這種情況下若沒有人斷後,誰都走不了。


    魏西陵讓他帶著魏瑄和嘉寧,恐怕還存著一個心思,將來他若想起來,心裏不會有內疚。


    蕭暥清楚不用勸,作為統帥,魏西陵不會拋棄他的士兵。換他在這種處境,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魏西陵已轉過身去,道,“還不快走。”


    蕭暥一咬牙,“嘉寧,雲越,跟我走!”


    淒厲的嚎聲中,一群群屍胎像發狂的野獸般衝撞著岌岌可危的盾牆,盾牆後雪亮的鋼刀已然舉起,就像最後決死的戰意,映寒了暗沉沉的夜空。


    魏西陵執劍而立,眼中盡現霜雪之色。


    第244章 我養你+番外


    廊道裏光線幽暗,彌漫著一股封閉已久的濃鬱香燭味。森冷的綠焰把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地青慘瘮人。


    庭院裏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引得蕭暥一陣陣心悸。那人決然轉身的背影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毫不猶豫,似乎在軍人的職責之外,再沒半分牽掛。


    這場景讓蕭暥覺得似曾相識。


    往事像一根綿延曲折的絲線埋在肌骨中,牽起一端輕扯,就能拉扯得血肉支離,痛徹心扉。


    蕭暥深深吸了口寒夜的冷氣,強壓下胸口陣陣隱痛。在黑暗中疾步如飛。


    從這裏到主神殿,要穿過在回廊東邊的角樓,那裏有一道門,可通向神廟外的湖,這個季節湖水都結冰了,可以通行。他要先把嘉寧送出去,這樣他才能心無旁騖地繼續他的計劃。


    如果他能搗毀那些□□分子布的破陣,也許可以把外麵的屍胎鬼母妖耳全部打包送回老家!


    他心中千頭萬緒,忽然眼前光線一暗。


    他腳步急駐,隻見一堵石塊累砌的牆出現在前方。


    等等,門呢?


    “主公,這門洞被封死了!”雲越道。


    蕭暥心中一沉,這群□□分子擺明了是要讓他們全軍覆沒在神廟裏,一個都別想逃出神廟去!


    黑暗的廊道裏傳來嘩啦啦的,似乎是鎖鏈拖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閃開!”蕭暥眼疾手快,一把推開身邊的雲越。


    旋即一股勁烈的疾風撲麵而來。


    隨著轟的一聲撞響,煙塵騰起,一根石柱被砸出了一道裂縫。碩大的長滿鐵釘的流星錘狠狠嵌入柱身。一端連接著一根粗重的鐵鏈,鏈條在燭火下閃著黑黝黝的光懸蕩在空中。


    黑暗中浮現出一個小山般的人形,突額塌鼻,麵如惡鬼,脖子上掛著一竄白花花的獸骨。他肌肉虯結的手臂一發力,鐵鏈忽地緊繃,碩大的鐵錘就輕若無物地回彈了去。


    是獸人!蕭暥心中驟緊。


    “雲越,保護公主!”


    他話音未落,獸人咆哮一聲,手中的流星錘再次卷起一股摧金裂骨的疾風迎麵撲來。


    蕭暥手中長劍如電疾掃,奮身殺入,刺目的寒芒卷住黝黑的鐵鏈火星四濺,劍身劇顫,激烈的金鐵交戈聲回蕩在長廊裏。


    嘉寧公主被雲越持劍護到身後,麵色煞白看著這駭人的一幕。緊接著,黑暗的廊道裏又浮現出三五個龐大的身影。


    獸人身上刺鼻的腥臊味充斥在回廊裏,一個獸人發出低低的咆哮,口中淌出粘稠的涎沫,順著下巴淌到厚實的胸脯上。手中粗壯的狼牙棒高高舉起,猛地向他們砸落下來。


    雲越揮劍迎上,劇烈的反震之力讓他手臂發麻,虎口生疼。


    千人祭法陣的作用之下,他們的戰力急劇下降,蕭暥趕緊一摸腰間,心下頓時一空。


    單於鐵鞭不在了!很可能是剛才對付那鬼母時,被那鬼母的觸角卷走了。


    眼看廊道裏是數頭凶神惡煞的獸人,出口又被封死,他們還帶著嘉寧公主,處境極為不妙。


    就在這時,那小山般的獸人喉中發出一聲咆哮,沉重的鐵錘再次帶著摧金裂石之力甩來。


    蕭暥腰身舒柔,往後一仰,鐵錘上遍布的狼牙刺在他胸前堪堪劃過,強悍的力道帶起一股疾風重重砸到石牆上,碎石飛濺中,牆壁竟塌陷出一個深坑。


    雲越看得心驚膽戰。他一劍劈開一個獸人,正想回護蕭暥,忽然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


    蕭暥帶著玄門指環,不受大陣的掣肘,以他的身手,他有好幾次都有機會一劍刺中那獸人,可他為什麽不這麽做?


    蕭暥善於弄險,此舉必有用心,但是這流星錘下遊走,確定不是玩命嗎?


    ***


    庭院裏,飛灰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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