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算隻有百人,他們也要衝進擷芳閣!


    魏瑄沉靜道,“雲副將,我們人少,要聚集成拳,避免被分割吃掉。”


    雲越點頭,這正是他所想的,“全隊聚攏,衝上橋去!”


    靠騎兵的衝擊力奪取這座橋,阻斷不斷湧來的明華宗教徒,也是衝進擷芳閣的唯一通道。


    雲越看向魏瑄,“準備好了嗎?殿下?”


    魏瑄點頭,沉靜地握緊劍。


    今夜,縱然萬死一生,也有進無退。


    第93章 賭徒(一)


    蘇鈺盯著蕭暥修長的手指上戴著純銀色的指環,賞心悅目,好看地讓他覺得刺眼。這是謝映之的指環。


    再看蕭暥的發絲微亂,衣裳也換了,臉上因為戴著假麵,看不出臉色。但即使戴著這修容的假麵,這張臉依舊隱隱透出逼人的秀美來,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人的眼神還是那麽攝人心魂。


    蘇鈺如鯁在喉,很想問問蕭暥剛才他和謝映之在裏麵做什麽,但那還用說嗎?


    他的喉嚨裏像吞著個釘子般難受:“玄首呢?”


    蕭暥:“在布陣,鏡花水月陣你可聽說?”


    蘇鈺正心煩意亂,隨便道:“那是專門針對千裏眼的。”


    蕭暥道:“這擷芳閣裏滿布了千裏眼,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所以謝先生用鏡花水月陣讓他們的千裏眼都變成了瞎子。”


    蘇鈺一抬眉,似乎察覺到了異常,問:“他們?他們是誰?要做什麽?”


    蕭暥道:“這就是我要你去把其他的玄門弟子召集起來的原因,我待會兒一同跟你們講。”


    蕭暥知道:一來,這種事情解釋起來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清的,每個人都要他介紹一遍,還辦事嗎?


    二來,他對秘術幾乎是一無所知,所以他需要把所有參與的人召集起來,開一個小會,有什麽疑義當場提出,集思廣益,當場解決,然後製定行動計劃,那是最高效的方法。


    蘇鈺不冷不熱道,“我沒有玄首指環,就算我去召喚他們,他們也未必聽我的,所以公子還是自己去吧。”


    蕭暥心道,他能去他早去了,問題那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稍微一想,立即明白了,蘇鈺是玄門新秀,現在謝映之把玄門指環給了他蕭暥一個連玄術都不懂的人,蘇鈺氣不過,這是在耍性子,故意給他吃軟釘子。


    有點麻煩。


    蕭暥這會兒沒工夫跟他繞彎子,道:“公子似乎對我頗不服氣。”


    蘇鈺沒料到他那麽直接,頓了頓,然後挑著眉上下打量他:“你現在這模樣,倒是順眼些了。”


    言外之意:你有什麽本事?你就不就仗著好模樣引誘了玄首?連玄門指環也騙到手了。可是就算你有這指環,沒人聽你的,有什麽用?


    蕭暥點頭承認:“我確實沒什麽本事。”


    蘇鈺輕蔑地勾了勾嘴角,沒想到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蕭暥也不去跟他爭,就閑閑逛到了白玉欄杆前,這裏已經是五層了,但仍舊能遙遙看到中央大廳。


    賀紫湄正在一個懸空的青銅盤上翩翩起舞,那銅盤不過隻有一個井蓋大小,她的正前方還有兩個小的銅燈盤,裏麵燃燒著火焰,恰到好處地把她輕盈的姿態印在牆壁上,光影交錯間,牆壁上似乎有無數影子交錯著翩翩起舞,看上去光怪陸離。


    蕭暥不由想到掌中起舞的趙飛燕。


    蘇鈺不知道蕭暥打算做什麽,就跟了過來。


    畢竟謝映之把戒指給了蕭暥。而且他認為蕭暥這人長得好看,腦子不見得好使,謝映之為了怕他再丟,大概是有讓自己護著他或者看著他的意思。反正隻要他不被什麽登徒子拐走,其他的才不管。


    這時,一個托著果盤的侍女款款走過,蕭暥順手就撈了幾顆蜜棗,嚐了嚐,甜。


    然後他回頭問蘇鈺:“吃嗎?”


    蘇鈺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看他倒很好吃的樣子,於是就接過來放在嘴裏。


    可他還沒來得及嚐出個酸甜苦辣來,隻見蕭暥手裏把玩著幾顆棗子,忽然手腕一翻卷,指尖輕輕一彈,一顆棗子嗖地飛了出去。


    緊跟著,賀紫湄腳邊的燈盤中,火苗微微一顫。然後倏地騰起,把那顆蜜棗瞬間燒融了。


    蘇鈺目瞪口呆,若不是親眼看到他出手,都不敢相信他有這一手!


    這裏可是五層啊,那燈盤隻有碗口大小,這麽遠的距離不偏不倚正中燈盤?


    那人的眼力得要多好?不僅出手得要準,力度把控還分毫不差!


    且他這一手非常快,在座觀眾數百,居然都沒人察覺。


    他心中正大駭間,隻見蕭暥又徐徐摘下了玄首指環,那剔透如冰雪的銀戒在燭光下一閃。


    “喂,做什麽!”蘇鈺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可不是棗子啊!


    “據說玄門百年來有規矩,見指環如見玄首,憑這枚指環就能調動玄門弟子。”蕭暥說著微一蹙眉,“玄門百家的聲望自然不用說了,不會言而無信,那麽,隻能是這枚指環看來是假的了。”


    “什麽假的?不是……”蘇鈺話沒出口。


    蕭暥手腕一翻,幹脆道,“那就丟了吧。”


    “別!”蘇鈺嚇得臉都煞白了,差點就撲上去,“別扔,是真的!”


    玄門指環是靈物,這一扔到火裏,豈不毀了。


    蕭暥似一詫,“那麽說是個真的?”


    蘇鈺冒著冷汗,“如假包換。公子你先下來。”


    蕭暥眼梢微微一挑,“若是真的,見指環如見玄首,我就算代任的玄首了?”


    辦事之前先要把責權確定下來,時間本來就緊張,再令出不行,他沒法帶隊。


    蘇鈺心中叫苦,這人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玄首指環居然還能這樣用嗎?


    他連連道,“算,當然算,一切聽公子的。”


    蕭暥道,“好,我在這裏等你,一刻之內,把人帶來。”


    *** *** ***


    夜幕下,河麵上浮著寒霧。滴水成冰的夜。


    刀光劍影一路衝殺,在密密麻麻的暴徒中竟然闖出一條血路,他們近百人的騎兵匯聚成一支利箭,向橋上衝去。


    就在他們迫近橋麵的時候,魏瑄忽然意識到不妙,這橋上怎麽沒有人把守?


    他這一念頭剛轉過,就聽雲越道,“散開!”


    他話音未落,黑暗中忽然火光乍起,無數的毒鏢像流石般向他們射來,來不及躲避的銳士紛紛落馬,在夜空中朵朵血花炸開。


    雲越趕緊勒住馬,“撤出河岸,聚攏隊形。”


    好在他手下銳士都是身經百戰,立刻調轉馬頭,形成防禦的陣勢。


    “殿下沒事嗎?”


    魏瑄用劍擋開亂如急雨的毒鏢,“我沒事。”


    鏢雨剛休,他們還來不及整頓隊形,就見橋的那頭又升起了一排排半人高的尖刺路障。不急不緩地向他們推進。


    什麽?!怎麽還有這種東西?


    雲越大驚,這是軍中攻營拔寨才用的,這些明華宗的信徒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東西!


    就在他震愕間,隻見對麵的橋頭上站著一個人,火光下那張凶神惡煞的臉,讓雲越頓時一愕。


    張緝!


    隻聽張緝大聲叫道,“我明華宗信徒為陛下祈禱,為大雍朝祈求國祚綿長,這些當兵的,居然前來鎮壓我等,今天就讓他們有去無回!”


    他這一嗓子將所有明華宗的信徒的怒火都點燃了。


    然後他的目光終於轉到了雲越身上,忽然眼睛乍然一睜,嘴角忽然抽了抽,沒料到啊,居然還是銳士營的人。


    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斷臂,正好今夜新仇舊賬一起算!


    隨即用那假手指著雲越,陰沉沉對屬下道,“這個小白臉留給我,我要劃破他的小臉,再一點點折斷他纖細的四肢,扔到冰冷的河裏。”


    雲越眸中寒光一閃,劈開幾個暴徒,餘下的數十名銳士奮力聚集起一個盾牌抵禦暴徒的衝擊。


    魏瑄一看形勢不妙,一邊是步步推進的尖刺,一邊是洶湧而來的明華宗暴徒,他們眼看就要被夾在中央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耳邊蒼青道:“魏瑄,有件急事,我剛才查看靈犀宮的典籍,上麵有記載靡荼之花,那花王非常不一般,不能用常理推斷。”


    “什麽叫不能用常理推斷?”魏瑄一邊劈開又蜂擁上來的暴徒,一邊道。


    “我也不清楚這是什麽意思,還有,書上說,花王盛開在子夜時分,就算不點燃,也會釋放毒瘴,吸入即死。”


    魏瑄渾身一寒,子夜?就剩下一個時辰了!


    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邊戰邊退到了河岸邊。靠著橋墩勉強據守,想要攻出去是不可能了。隻能等待援軍。


    灞陵大營離京城有五十多裏地,快馬加鞭,一個來回就要一個時辰了。且還不知道能不能調到兵馬,等著灞陵大營的援軍到,再殺進擷芳閣,怕是裏麵早就已經毒瘴蔓延,屍橫遍地了。


    魏瑄深吸了口氣,不行,一定要想辦法進入擷芳閣。


    他左右環顧,忽然目光掠到了十幾步開外的一根桅杆。這是掛招牌和燈籠用的桅杆。


    魏瑄一咬牙,對已是血染戰袍的雲越喊道,“雲副將,那裏有一根桅杆,能攻到那裏去嗎?”


    雲越一驚,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


    因為這個橋墩是他們現在勉強可以據守的地方,放棄這個據點,就相當於把這僅存的數十人馬置於洶湧的暴徒和寒冷的河流之間,無險可守了。


    但雲越知道魏瑄這樣說必定有他的理由,他道,“你要做什麽?”


    魏瑄靜靜道,“我爬上去後,讓人把桅杆砍斷,讓它倒向河對岸。”


    雲越頓時明白了,這根桅杆的長度,正好可以夠到對麵的擷芳閣的二層的屋簷,魏瑄是想爬到桅杆頂端,砍斷桅杆,桅杆向擷芳閣倒下時,搭在屋簷上,他利用這個桅杆,作為跳板,直接越過冰凍的河。


    雲越驚呆了:“你瘋了嗎?”


    第94章 賭徒(二)


    片刻後,蘇鈺果真帶著三名玄門弟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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