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先試著摔了個杯子。


    謝映之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在說,你到底會不會?


    蕭暥心一橫,打算學著間諜片裏的情景,伸手去搖屏風,可能用力大了點,這屏風也沒擺放好,隻聽哐啷一聲巨響,整個兒翻倒在地。


    謝映之眉心跳了下,回頭就見某人一臉錯愕地縮著作怪的爪子。


    謝玄首正無奈地心想……這也得教他嗎?


    接著就聽牆根下齊齊響起一陣驚呼,“刺激,好激烈!”


    謝映之一愕,然後點頭,輕描淡寫道,“你繼續。”


    然後蕭暥開始破壞房中的設施,一邊破壞一邊貧窮地想:擷芳閣那麽豪華,這得賠多少錢……


    直到謝映之道,“可以了。”


    隨即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各處的符印上的符文就微微散發幽藍的光流,隨著他畫下的陣圖緩緩流淌起來,竟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圖。


    “這個陣叫做水鏡花月陣,可以蔽了所有的監視。”


    蕭暥看得出神,“所以說,現在整個擷芳閣內的監(控)……哦不,千裏眼都失效了?”


    謝映之點頭。


    蕭暥又問,“那外麵那些人?”


    謝映之淡然道,“他們接下來聽到的會是他們想聽到的。”


    就是說自行腦補……?


    謝映之又道,“但是這個陣運行期間,我不能離開這裏,所以,將軍你必須找出陣眼,破除八門陣,剿除魔花,除了千裏眼監視,無相在擷芳閣內還安插了兩百名明華宗的弟子,你要小心,此外,你帶著這個指環,玄門的人手可以隨你調度。”


    蕭暥問,“有多少人?”


    “五人。”


    蕭暥:……


    好嘛,兩百人對五人。難度係數7.0。


    不過事關尚元城無數人的性命,就算是他單槍匹馬都要搏一把,何況還有幫手。


    他迅速地展開謝映之給他的擷芳閣圖紙,快速思考起如何在兩個時辰內,避開耳目,找到八門陣的陣眼,撂倒守衛,並徹底鏟除靡荼之花!


    但看到那擷芳閣的圖紙時,他又是一愕。


    五層高樓,有房間廳堂雅舍多達百間,回廊穿插,錯綜複雜猶如迷宮。


    這……這麽大一個地方,怎麽找到陣眼?玄首?給點提示吧?


    謝映之搖頭。沒提示。


    蕭暥一咬牙,下了狠心,好吧,隻有賭一把!


    兩個時辰內完成任務,難度係數8.0了!


    “是半個時辰內。”謝映之糾正道。


    什麽!?半個時辰!!


    “不是還要兩個時辰,魔花的枝蔓才會恢複,他們才能點燃蝕火嗎?”他不解道。


    謝映之環顧四周,道,“這裏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他們會懷疑。”


    懷疑?懷疑什麽?


    謝映之微微蹙眉。似有不便之處。


    等等……


    難道說……不能太久的意思是……太久會掏空?


    但是讓他一個新手帶著五個人,在偌大的迷宮般的擷芳閣內,半個時辰內,有效撂倒守衛,找到陣眼,破了八門陣!這是不是有點……太高估他了?他對八門陣的了解,隻是在謝映之家裏玩了幾局棋的水平啊?


    唔,難度係數直升到9.0!


    蕭暥硬著頭皮提示道,“你是玄首,和普通人不一樣,你可以久一點。”


    謝映之吃驚地看著他,“啊?你想要久一點?”


    蕭暥扶額,為什麽他們討論的明明是最嚴肅的話題,怎麽聽著如此不正經!


    最後討價還價的結果,一個時辰之內。再久,無相真的要懷疑了,這人本來就多疑,說不定會派人想方設法來查看。


    接著,謝映之給了他一套不起眼的黑衣,以及一張假麵。


    那假麵非常柔軟,如同一張半透明的絲網,貼在臉上絲毫感覺不到。


    “這是玄門的易容術,用以調整容貌,和易妝術差不多。”


    蕭暥戴上它,一張霞姿月韻的臉容瞬間就變得平淡無奇了。


    謝映之在陣心坐下,開始打坐,那微微的藍光隨即順著他畫的軌跡,如水流般流淌起來。


    蕭暥換好了衣服,正考慮要不要翻個梁出去。


    就聽謝映之道,“朱琦那些人現在都在臥室聽牆根,門口應該沒人了,你直接從門走。”


    蕭暥點頭,利落地閃身出門。


    果然,外麵如謝映之所料,所有人都被吸引到內室的牆根下去了,挨挨擠擠一片,像一群疊在牆根的□□。


    門口倒是一個人也沒有。


    隔開不遠處,蘇鈺抱著臂,一臉陰鬱地斜靠在白玉欄杆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蕭暥走過他麵前時,悄悄伸出左手,戒指微微一亮。蘇鈺乍然一驚,立即明白過來,跟上了他。


    “還有幾個人呢?”他邊走邊問。


    蘇鈺撇嘴道,“還有四人。”


    “讓他們立即來這裏。”


    “都分散在閣裏呢。”蘇鈺道,


    意思是你一個個去找他們吧。


    蕭暥微微斂眉,明白了,謝玄首給他調用的人,怕是不大服氣他的。難度係數再加0.5……


    就在這時,他聽到中心大廳的舞台上想起一陣潮水般的呼聲。


    他一眼掠過,就見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款款走上舞台。燭光映照之下,她頭綰風流的單刀髻,插著一支別致的寶相花簪,螓首蛾眉,美目流盼,綺麗無比。


    賀紫湄!


    他忽然想起來,今晚賀紫湄是有獻樂獻舞的。


    *** *** ***


    “擷芳閣?”雲越微微挑起眉,“為何要去那裏?”


    魏瑄快速道,“八門金鱗陣是雙向啟動,陣眼就在擷芳閣內。通過陣眼,仍舊可以點燃蝕火!”


    雲越神色一凜,由於晚上有賀紫湄的獻樂獻舞,此刻的擷芳閣裏可謂是滿座賓朋,都是京城、甚至外州郡趕來的八方名流貴胄。


    “如果蝕火被點燃,會先從擷芳閣燒起來,然後蔓延整個尚元城!”魏瑄道。


    擷芳閣是首當其衝。


    就在這時,他聽到耳邊蒼青的聲音,幽幽道,“魏瑄,還有件事得告訴你,蕭將軍此刻也在擷芳閣。”


    什麽!


    這消息簡直如同一個驚雷,魏瑄整張臉刹那間如被冰霜。


    雲越看他神色驟變,問,“什麽事?”


    魏瑄暗暗攥緊拳,一字一句道,“蕭將軍也在擷芳閣。”


    雲越麵色一震,立即道,“上馬!去擷芳閣!”


    此時已經入夜,除夕夜宵禁取消,擷芳閣前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雲越率領騎兵到時,頓時心道不妙。


    人群將整條街的街口都被人流堵死了,騎兵到來時,如同海潮般的人不但不退,反倒結成了人牆朝前湧來。


    這些人明顯不是來賞燈逛街的。


    而且這些人無論男女老幼個個麵色不善,在幽暗的光線下,他們的冬衣裏鼓鼓囊囊的,像是藏著什麽。


    “是明華宗的教徒!”魏瑄道,“當心,有埋伏!”


    他的話音未落,這些人紛紛掏出了刀斧,紅著眼睛向他們砍殺過來!


    雲越雖然帶著銳士營,但是由於大部分銳士營都被劉武調度北上作戰了,餘下隻剩幾百人,還有留下一半值守,他帶出來的不過一百多人。


    這些明華宗的教徒,簡直就是發了狂的瘋狗,他們的一百人很快就被包圍了起來。


    擷芳閣外有河流環繞而過,隔著河已經可以看到擷芳閣輝煌璀璨的燈火,近在咫尺,卻寸步難行。


    雲越率領的銳士已經和暴徒們混站在一起,那幾乎是五六個暴徒圍攻一名銳士,混戰中不時有人翻落馬來被砍死砍傷,或掉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魏瑄一劍劈開一個暴徒的斧子,向雲越喊道,“陳司長的步兵還在後麵,沒有入圍。”


    雲越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讓傳令兵攀上最近的石台,手舉著火把向長街那一頭打手語。同時迅速摘下自己的私印,綁在箭上,拉滿弓,一箭遙遙越過人群,在夜空中劃過一個拋物線,在長街那一頭落下。


    陳英剛剛帶人趕來,一見形勢不對,拔下飛箭,解下印綬,急速道,“找匹快馬,即刻去灞陵大營調兵,京城明華宗教徒暴動!”


    雲越目送長街盡頭那點火光迅速移遠。


    他心裏其實沒底,這是他的私印,並非軍令,能不能調動灞陵大營不好說。


    更何況這支軍隊正是兩個多月前,跟隨鄭國舅發動兵變的軍隊。事後被蕭暥大換血,人心不穩。


    千鈞一發時,讓這支曾經發動過京城流血夜叛亂的軍隊,再次兵發京城,過於大膽了。


    但比起北軍循規蹈矩的老兵,這隻軍隊多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相對不守陳規,急於立功,所以他押灞陵大營!


    他深吸了一口氣,既然決定已下,沒有餘地了。在戰場上隻有直麵敵人這一條路,猶猶豫豫隻會死得更快。


    看著螞蟻搬黑壓壓湧來的明華宗信徒,他看向魏瑄,想囑咐幾句,卻見那孩子雖隻有十幾歲,卻麵沉似水,心如磐石。


    雲越心知,今夜他們兩人要共渡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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