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歸暫住的客房恰好在薑楠小院的隔壁。


    或者說,住在沈府的門客們,他們每一個人從不像薑楠一般有著自己的小院,而是住在空閑的客房裏。


    他們對商歸並不陌生,見醫者說他無事後便紛紛離去。而商歸還是個實在人,此刻站在門口一一道謝送客,活脫脫的像一個懂禮貌知禮節的大人了。


    等到人走後,房內僅剩下他一人。他才將手搭在門邊,打算關門上藥。


    然而,當他看到站在門外的月華中,抱著小奶狗提著燈籠的薑楠時,他手上微微一頓。


    “聽說你受傷了,小豬說想來看你。”


    沐浴在月光中的青衣姑娘是這般說的,聽得商歸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薑楠往他那兒走近,“你笑什麽笑,我是說真的,不信你聽聽。”


    說著,她抱著小豬向商歸的耳邊貼近,商歸當即撇過腦袋,唇畔帶笑,“髒。”


    “小豬最幹淨了。”薑楠抱著小狗,直接又冒昧地問起:“我能進你房間麽?”


    商歸被她一問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薑楠已然側身而過登堂入室了。


    “你傷得嚴重麽?”


    “還好。”為保姑娘家的清白,商歸又沒能將門關上,他大門敞開,走向薑楠那兒回答,“並不是什麽大事,你怎麽知道了?”


    可當他看到薑楠停在他的床榻,盯著地上染血了的巾帕、衣服、繃帶,還有放在一旁被鮮血染紅了的水盆頓住了腳。他忙忍著身上的疼痛,幾步來到薑楠的麵前,將這些東西擋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是不想她擔心。


    他匆匆解釋:“隻是看著誇張而已。”


    “你先坐下。”


    薑楠把手中的燈籠放下,她讓商歸坐下說。商歸受命,乖乖地坐到一旁的床榻邊沿,她這才問起:“你怎麽受這麽重的傷?”


    商歸垂下頭,自嘲一笑,“說來慚愧。”


    “怎麽說?”


    “這是苦肉計。”說到此,商歸又發覺自己的胸口開始隱隱作痛,一股腥味鑽到了他的喉嚨,他強忍著咽下。


    薑楠發覺了他不對勁,“怎麽了?”


    商歸搖了搖頭,“薑……薑楠,我有些累了,你可否,先回去?”


    薑楠轉念一想,“確實挺唐突的,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著,她抱著小狗出了商歸的房門,隨著他房門一關。久等了的秋風這才來了,還無情地將一旁的榕樹上帶下了不少的落葉。


    商歸將房門一關,步子沉重地回到床沿。他緩緩坐下,痛苦地沿著床邊趴下,他一手緊緊地扣住邊沿的木頭,另一隻抵在胸口。


    “噗嗤——”一口鬱在他胸口已久的瘀血噴了出來。


    他伸長了手,內服和外服的藥都在一旁的櫃子上,可此刻的他怎麽都起不來了。他用盡全力,延長指尖,可最終他撲通一聲,滾到了地上。


    兀然間,他側躺在地上看見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隨著房門一啟一闔,秋風和落葉也隨著那青衣女子的進入而卷入。


    “你……”他望著那抹身影低語。


    薑楠將門帶上,她再次放下燈籠和懷中還在熟睡的小奶狗,步伐匆匆地小跑來到商歸的身旁。


    她蹲下身,用她纖細的雙手穿入側躺在地上的男子腋下,妄想用自己的力氣,將這個快要成年的少年抱起。


    商歸感受著薑楠的靠近,他雙眸一閉,慢慢地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雙腳一點點借著她的力道緩緩地起身。


    “你現在、你現在怎麽這麽重了?”


    商歸苦笑。


    “畢竟我都十七了。”


    隨後他側目瞧了一眼如今沒他高的女子,“為什麽回來?”


    “聽到聲音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說著,兩人終於攙扶著站了起來。


    薑楠緊緊地用她的手臂托著商歸的腰,而商歸則是將手環在薑楠的肩上,無力地與她挨近。


    她攙扶著他,麵對床鋪,腦子一抽,開始有些為難。


    “你是不是背上受傷,得趴著才是。”


    “沒事,你盡管放我下去,我自己翻身。”


    “會很痛吧?”


    “總比靠在你身上一直站著的好。”


    “我的意思是說應該還有別的方式,比如等下我數一二三,我們倆就一起趴到床上,然後我再起來將你搬正?”


    “是個好主意。”商歸垂著視線注視著薑楠,“可是,這畢竟是我的床褥。”


    “對啊,我怎麽忘了你這個家夥有潔癖。”她抬起眸子,迎向商歸的注視。


    薑楠沒注意到他的視線,或者說她壓根沒覺得這樣的視線有什麽不同。畢竟在她看來,別人的時間雖過了十年,但她才過了一個多月,因此她一直下意識地覺得身旁的孩子還沒長大。


    她心中略帶抱怨,語氣卻又難得有耐心,她說道:“你這次要不就忍忍?”


    “嗯?”


    “說好了,事急從權。”


    “不是,我……”


    薑楠不等他開口,已經在開始數數,“一、二、三!”


    她抬手抵著商歸的後腰,與他一起撲到了床上。


    兩人躺在被褥上,商歸胸口的瘀血差些又要被撞出,他先抬起腦袋,無奈說道:“薑楠,其實方才我想說,你把我一個人推下來就行,沒必要讓自己和我一起倒下。”


    他見身旁的薑楠把頭埋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忙問起:“你怎麽了?”


    薑楠抬起腦袋,眼眶通紅,“我的手剛剛磕到了床沿,好痛啊!”


    “哪隻手,讓我看看。”


    “啊,你還壓著我的衣服,我起不來。”


    “你、你等下。”


    衣服太過繁雜,兩人中間還有一人行動不便,最後導致他們在被褥上磨蹭了好久,薑楠這才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地脫離了糾纏。


    她坐起身子,商歸則是一點點挪動將自己的身體規規整整的趴在床上。


    “這衣服真的煩死了!”


    “你先……”商歸本想說讓他看看她的手如何了,然而抬頭瞧見薑楠衣衫不整,又埋下了腦袋,悶哼道:“薑楠,你的衣服又亂了。”


    薑楠低頭瞧了瞧,緊接著向商歸投去一記刀眼,“你瞧見了麽?”


    “沒有。”商歸想也不想,張口回答。


    忽而,他胸口又開始不合時宜地發痛,他支起身體,劇烈地咳嗽起來。


    薑楠原本坐在旁邊整理衣服,可當她聽見了商歸止不住地咳嗽,一開始她想著先把自己的衣服弄好再說,可沒想到商歸咳個不停,又想著要不在房內找個什麽東西幫他接一下瘀血。


    看來看去沒有找到合適的,來來回回,她還是將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袖子上。


    她半跪在商歸的身旁,將袖子一卷,抵到了商歸的唇畔,說道:“吐出來,吐出來舒服一些。”


    商歸卻是倔強地將唇畔的瘀血又一次咽下,他張口,唇齒上都是血跡,說道:“髒。”


    “我都沒嫌你髒,你還嫌我衣服髒了?”


    商歸搖了搖腦袋,“我怕把你衣服弄髒。”


    薑楠看了眼自己的衣袖,“這衣服本就是你買給我的,弄髒了,你再買一身給我就行了。”


    商歸一手捂著胸口,後背微微拱起,他強忍著痛楚,說道:“左邊櫃子,第三個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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