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董掌櫃眼神裏冷笑一閃而過,屋裏這麽多大男人,沒想到那最尊貴的一張椅子竟然被一個女人坐了。他雙目大睜,微抬著頭眼神裏冷屑若隱若現的看著李惜鸞。他從心底知道,李惜鸞這個時候隻會息事寧人,換取大家的支持,根本就不會對他怎麽樣,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會說!


    其他人多少也抱著這個心思,都在猜測著李惜鸞如何安撫董掌櫃並且借機獲取大家的同情。


    ——這個已經是百試不爽的老套路了。


    陳卓嘴角掛著冷笑,與他身後的中年人對視一眼,眼角眉梢俱是幸災樂禍。


    楚山紋絲不動,就好似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喝著茶,一臉淡然的坐在那裏。


    李惜鸞俏臉冷清,身上一股無形的氣勢慢慢釋放出來,雙目冷冽,卻沒有出聲。


    他不出聲,自然也沒人搶著說話,隨著她許久不出聲,眾人分明感覺到空氣的溫度在漸漸下降。


    那董掌櫃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蔓延,但瞥了眼大馬金刀而坐的楚老爺,心裏又灑然一笑,麵色冷峭的看著李惜鸞,隱隱還帶著一絲挑釁。


    李惜鸞輕輕抬頭,目光驟然犀利如箭,在眾人身上飛速一掃,最後又落在這董掌櫃身上,聲音冷漠而起:“董掌櫃,你的意思,是代表你一人,還是還有其他人?”


    董掌櫃神色微怔,他不是傻子,他也感覺到了李惜鸞話音裏的殺氣,但他還是不相信李惜鸞會真把他怎麽樣,轉過頭,卻發現本來門口圍滿的人,已經退避三舍,一副有多遠躲多遠的模樣。


    董掌櫃微微皺眉,旋即冷哼一聲轉過頭大聲道:“董某一個人的意思,不過卻代表了所有掌櫃們的心聲!”


    李惜鸞冷哼一聲,俏臉驟然煞氣密布,冷聲道:“董掌櫃,你可知道,按照商會的規矩,在月然樓對會長無禮,會受什麽處罰?”


    李惜鸞的話音一落,楚山眉頭一挑,餘光撇著李惜鸞,又微微皺眉。


    陳卓同樣有些意外,幸災樂禍的神色漸漸收斂,他身後的中年人躬身在他耳邊低聲道:“二公子,事情估計要有變化,咱們靜觀其變。”


    陳卓點了點頭,他也看出來了,李惜鸞似乎要對這董掌櫃施雷霆手段,震懾他們了。


    董掌櫃眼神閃爍的看著李惜鸞,麵色猶豫起來。他也感覺出李惜鸞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餘光瞥著楚山,眼神轉動著,最後還是梗著脖子大聲道:“我知道,輕則罰沒銀兩,重則逐出商會。”


    這些規定,都很有很大的回旋餘地,強製姓很低,而且一般都是由會長說了算,所以這些規矩,大多數都是寫在商會宣言上,並沒有多少付諸行動,實際效力可以忽略。


    李惜鸞點了點頭,目光淡淡道:“那你知道剛才樓下幾人是如何處置的?”


    董掌櫃眼孔一縮,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悄悄向後退了一步,道:“我知道,被你小叔子打斷了腿,踩斷了肋骨。”


    李惜鸞冷哼一聲,道:“知道就好,青瑤。”


    小辣椒雖然對這些事情有些懵懵懂懂,但不傻,早就看出這董掌櫃不是好人,小手拳頭早就握的緊緊的。一聽李惜鸞的話,當即一臉煞氣腳下小蠻靴蹬蹬蹬的走了過來。


    楚山一怔,猶豫一下,卻沒有開口。


    陳卓手摸著下巴,臉上似笑非笑。


    董掌櫃一見小辣椒走過來,微微皺眉,抬頭看向李惜鸞道:“李會長,你這是什麽意思?”顯然,他根本就沒有將小辣椒放在心上。


    小辣椒心裏窩火了,她最討厭被人瞧不起,再加上她先前覺得這董掌櫃一大男人欺負一弱女子可恨,一時間新仇舊恨齊湧心頭,驀然間,一隻白嫩嫩的拳頭直奔董掌櫃肚子上打來。


    眾人一愣,還沒來及反應,董掌櫃就忽的雙眼凸睜,臉色漲紅,嘴角溢出泛黃的酸水,弓著身子僵在那裏。


    小辣椒收回手,轉頭看向李惜鸞。


    李惜鸞目光冷然的轉頭看向楚山與陳卓,也清楚的知道這又是一次試探,但她不怕,她有足夠的底氣!


    李惜鸞冷哼一聲,在所有人的目光灼灼中,冷聲道:“董掌櫃挑釁會長權威,按照規矩逐出商會。青瑤,將董掌櫃扔出去。”


    董掌櫃全身僵硬,肚子抽搐著,顫巍巍的轉頭看向楚山。


    楚山端起一杯茶,以手遮麵。


    小辣椒一聽,也不顧其他人什麽眼神,拖著董掌櫃的後衣領就向樓梯口走去,抬頭一看,剛出門,就見密密麻麻的凳子椅子桌子擺滿了路,小辣椒輕輕皺眉,一回頭,恰好見不遠處一扇窗戶,小辣椒提著還在緩氣的董掌櫃,奔著那窗口走去。


    在眾人一片驚駭中,小手一提,一扔,董掌櫃還來得及緩過氣,一聲慘叫從窗外傳了進來。


    楚山眉頭微微一皺,目光微不可查的在李惜鸞臉上一掃,旋即神色淡然的放下茶杯。


    陳卓今天是極其詫異了,先是衛樵打斷了三個人的退,然後是楚山的態度大變,接著又是李惜鸞的強橫的近乎霸道,就他們陳家,一點動靜都沒有!


    陳卓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在兩人臉上掃了掃,側頭低聲對身後的中年人低聲說了幾句。中年人點了點頭,悄步向外走去。


    眾人聽著窗外傳來的巨大的落水聲,看向李惜鸞的目光,總算稍稍平靜。


    心裏紛紛送了口氣‘還好是水。’


    李惜鸞目光淡淡的對著傅青瑤點了點頭,對於這些人的小動作,她隻當沒看見。


    沒一會兒,外麵就有人來通報,桌椅準備好了。


    李惜鸞起身,打在招呼,走在前麵,其他人自然跟在她後麵。


    大廳內,從東到西,左右兩邊擺放著一百多張椅子。


    李惜鸞直奔最東麵的會長寶座走去,其他人也各自找地方。西、南坐左邊,東、北坐右邊。陳卓坐右邊,楚山左邊。而其他人,都是找立場比較靠近的人圍聚在一起。沒有多久,一個個小範圍的圈子便形成了。


    不過,按照習慣,商會開始前,都要先上茶,醞釀一下氣氛。很快,月然樓的小二們便端著一壺一壺的茶走了上來,挨個上,極其殷勤。


    樓下的劉正旭與剛剛過來的邵易喝了幾杯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站了起來,慢悠悠的上樓。


    “少爺,他們上去了。”徐茂看著兩人上樓梯的背影,立即轉身小跑到衛樵的雅間。


    衛樵點了點頭,眼神閃動,自語道:“雖然不知道楚山想要什麽,但顯然不會是商會會長之位。陳廷呢,他的底牌是什麽,竟然讓他有如此自信,可以拋開衛楚兩家聯合的因素?”


    還是那家茶樓,陳廷聽完下人的回報,嘴角掛起了一道弧。


    旋即又驀然冷哼一聲,站了起來“也好,既然要贏,自然要也贏的痛快,贏的酣暢淋漓!”


    汪峰與連袂對視一眼,眼神俱是露出詫異之色,不知道又是什麽消息,刺激到了陳廷。


    陳廷眼神裏熾熱閃爍,許久,他漸漸平息下來,淡笑的看著兩人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兩人點了點頭,跟著站了起來。


    “也差不多了,咱們上去吧。”陳廷下樓的同時,衛樵上了樓。


    樓上一百多人,目光齊齊的放在緩緩走過來的衛樵身上。徐茂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衛樵一臉坦然的走了過去,對著坐在東南角旁觀的劉正旭邵易抱了抱拳,劉正旭淡然一笑,邵易站起來回了一下。


    衛樵坐在左邊的首座,與楚山隔了七八個椅子,而陳卓在衛樵對麵,卻錯開了幾個位置,顯然,陳家還要有人來。


    李惜鸞對著衛樵輕輕點了點頭,旋即抬頭,目光冷冽的一掃,下麵的嗡嗡聲驟然一停。


    李惜鸞淡淡開口道“此次商會大選,有幾……”


    “李會長,我覺得,今天最重要的事便是會長重新推選,一切事情,都應該推後。”李惜鸞話音未落,陳卓忽然開口道。


    有官員來旁觀商會推選也不是沒有先例,所以眾人對邵易與劉正旭倒也不是特別的在意。


    陳卓話音一落,眾人紛紛點頭稱是,一百多人,大廳裏內立即嗡嗡叫了起來。


    李惜鸞秀眉微蹙,還沒有反駁,楚山便又笑著開口道:“我覺得陳二公子說的不錯,會長推選乃商會的最重要的事,不能拖延。”


    楚山話音一落,其他人就沒有什麽好議論的了。畢竟已經兩大巨頭已經開口,他們再說什麽也不起作用,紛紛將目光投向最前麵的李惜鸞。


    李惜鸞微微蹙眉,旋即淡淡道:“好,那開始吧。”


    衛樵坐在那裏,而觀鼻鼻觀心。他與李惜鸞打的是一樣的注意——渾水摸魚。


    陳卓看了衛樵一眼,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疊泛著淡黃色的布,遞給身後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立即舉著布,對著四周大聲道:“諸位,這種布,是我們陳家剛剛試驗出的新布,這種新布,色澤清晰亮麗,觸手滑膩柔軟,經過試驗,一般火烤,水泡,都不掉色,正常情況下,一兩年不會有任何變化。”


    中年人話音一落,大廳裏立即低聲議論起來,紛紛將目光投在中年人的頭頂,中年人調足眾人胃口,便將布分散開來,遞給眾人。


    “果然,觸手柔軟,滑膩,還有彈姓……”


    “是啊,搓一搓不掉色,顏色很牢固……”


    “嗯,顏色的確很清晰,色彩也絢爛……”


    大廳裏,立即熱鬧起來,眾人紛紛低聲議論起來,那一塊塊淡黃的布塊在右邊的人群中傳遞起來。


    李惜鸞神色淡然,目光清冷,並不言語。


    陳卓嘴角微翹,目光一直定格在衛樵臉上,眼神冷厲,重重複雜光芒閃爍。


    衛樵如老僧坐定般的坐在那裏,其實目光卻瞟在楚山臉上。楚山一臉淡笑的看著右邊人群,眼神滿是的笑意,讓他忽然想起了這種眼神,就好似——在動物園看猴子。


    衛樵心裏一動,目光也轉向那幾人,沒有多久,他就發現,那幾塊布塊其實幾乎是在相同的一群人手裏轉著,大聲宣揚的,也是他們。


    神色不變,衛樵伸手從懷裏掏出鉛筆與本子,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撕下來遞給身後的徐茂,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又轉頭指了一下。徐茂答應一聲,拿著紙向西走去。


    蔣友坐在楚山第三排,幾乎是衛樵與楚山的中間。他表麵淡然不動,頭上卻一直在冒著熱汗。


    就在昨夜,陳家的那枚釘子忽然失去了消息,他怎麽聯係都聯係不上。更要命的是,他父親已經將金陵所有的產業都交給了他,而他父親則已經連夜離開了金陵。


    沒有父親支持的蔣友,現在除了依靠衛家,別無選擇。昨夜連夜在衛家商量了半宿,到現在還在驚魂未定中。


    蔣友接到衛樵的條子,眼神一亮,對著徐茂重重的點了點頭。


    陳卓看著衛樵的動作,冷哼一聲,忽然站了起來,對著四周抱拳,大聲道:“諸位掌櫃,大家來自金陵的四麵八方,客氣話我也不多說了。我隻說一個,隻要大家支持我們陳家,將來西麵的生意,陳家一律不碰!”


    陳卓說完,眾人紛紛一愣。


    陳卓的話裏意思,很明顯的就是在說:隻要陳家坐上會長寶座,將來瓜分衛家,金陵西的,我們陳家不要,讓你們去分。


    衛樵看著陳卓淡淡一笑,剛要合上本子忽然嘴角一翹,拿起鉛筆,在潔白的紙上塗畫起來。


    李惜鸞俏目冷閃,神色始終不變,一直不出聲,誰也摸不清她在想什麽。


    楚山坐在那裏,目光在陳卓,李惜鸞,衛樵三人身上轉動著,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看戲。


    “不錯,陳家既然有如此好布,我們不支持,誰支持!”陳卓身後的一個掌櫃忽然站了起來,伸著胳膊大聲說道。


    這位掌櫃聲音一落,又一掌櫃站了起來,大聲道“說得對,陳家有實力,現在又有好布,我們不支持陳家做會長,還能支持誰!”


    “我也支持陳家……”


    “我也支持陳家……”


    “我也支持陳家……”


    兩人一起頭,陳卓身後立即跳出來不少人,此起彼伏的大聲喊了起來。


    陳卓坐在椅子上,嘴角翹起,揚著頭,目光挑釁的看向上麵的李惜鸞。


    李惜鸞眼神裏不屑一閃而過,目光轉向始終淡笑看戲的楚山,輕輕蹙眉。


    陳卓一見李惜鸞的神色,當即心裏鬱悶的要吐血。他昂著頭伸著脖子去挑釁,結果人家直接無視!


    陳卓抽著嘴角,胸口起伏的目光轉向了衛樵。


    衛樵低著頭,極認真的塗畫著什麽。


    轉向楚山,楚山回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看的陳卓就更鬱悶了。


    不過聽著後麵此起彼伏的支持聲,他心裏又好受許多。


    右邊的人群不少人都站了起來,但大部分屬於‘闖北’的人,還是保持著冷靜,並沒有與陳家攙和。


    李惜鸞目光敏銳的發現了這點,目光在陳家陣營淡淡一掃,目光再次落到楚山身上。與衛樵一樣,總感覺今天的最大敵人不是陳家,反而是始終深藏不露的楚家更讓她警惕。


    右邊此起彼伏極其熱鬧,左邊安靜異常,雖然也有人想響應,但本著不做出頭鳥的信條,還是沒有人率先站出來。


    “我們這邊也有支持陳家的,北麵的陳家也不碰嗎!”忽然間,安靜的左邊,離蔣友不遠的一個掌櫃站了起來大聲道。


    右邊驀然安靜下來,你看快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個人說的話忒惡毒了。


    北麵的來自五湖四海,統稱‘闖北’,他們就坐在陳家邊上。這句話不是明白無誤的告訴他們,陳家對他們也有想法嗎?


    陳家是該答應還是該拒絕?否認?剛才西麵已經答應不碰了,北麵還有人信嗎?


    陳卓臉色陰冷一閃,心裏卻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好辦法應付,轉頭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立即看了剛才說話的那掌櫃一眼,又對著‘闖北’的人群抱拳道:“諸位掌櫃,我陳家最鼎盛的時候,也對闖北的諸位多有支持,我陳家如今不複鼎盛之期,對諸位還有頗多依賴,還望大家不要受人挑撥,誤會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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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話音一落,北方的人群立即一陣低聲議論,旋即紛紛點了點頭,卻也沒有人出頭答應這中年人什麽,畢竟心裏的芥蒂已經有了,不是憑你一句話就能消除的。


    衛樵目光詫異一閃,抬頭看向這中年人。隻見他麵色平和,一看就是個四平八穩,足以守成之人。


    衛樵眼神裏莫名精光一閃,嘴角微笑的又低頭塗畫起來。


    陳卓見擺平了‘闖北’的人,對著中年人點了點頭,目光再次冷色的看向李惜鸞。剛才不過又是一次預演,或者說是試探罷了,真正的正餐,還沒有上桌!


    李惜鸞目光在大廳一掃,俏臉冷清的看著陳卓,淡淡道:“沒有了?”說完,目光又轉向楚山。


    楚山倚靠著椅子,雙目微眯,嘴角掛著笑容,神色似睡未睡。


    陳卓眼神冷芒一閃,咬著牙,臉龐輕輕抽搐,他現在明白了,這李惜鸞壓根就沒將他放心上,不當他是一盤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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