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金陵城下了絲絲細雨,衛樵打著傘走著路上,腳下踩著石板,清風撲麵。感覺著空氣裏淡淡的溫熱氣息,他心裏平靜的如小溪靜靜流淌。


    路邊古樸的房子裏,窗戶打開,不時有人探出頭來,眺望著金陵極其罕見的雨霧景觀。


    衛樵踏步走來,茶樓裏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他們高聲談論著,低聲絮語著,茶餘飯後,金陵的閑人總是很多的。


    衛樵走到茶樓下,收了雨傘,習慣姓的抬頭看向二樓。


    欄杆上,恰好也伸出一個頭來,目光悠然,嘴角帶著微笑。


    兩人的目光似心有靈犀般的對碰,然後是沉默,沉默。


    許多人也感受外麵的這個青衣男子的奇異,手裏斜舉著傘,抬著頭,盯著天空,一動不動。


    “嗬嗬,上來吧,等你很久了。”


    樓上忽然傳來一聲極其友好的笑聲,好似見到了老朋友般微帶欣喜。


    衛樵漠然臉色忽然展顏一笑,收了傘,笑道:“家裏有點事,耽擱了。”


    兩人的對話,就好似一對極其熟悉的朋友,相約茶樓談天,語氣平淡透露著兩人關係極其親近相熟。


    本來好奇的人灑然一笑,茶樓再次熱鬧起來。


    衛樵收了傘,走進擁擠的茶樓裏,四周看了一圈,向著二樓走去。


    二樓本來桌子不少,但這個時候卻隻有靠著欄杆的桌子上倚靠著一個青年人。


    一身淡灰色常服,領邊袖邊繡著稀疏的花紋,頭發挽起,側臉棱角分明,猶如刀削一般。目光柔和淡然,卻不時閃過冷厲的幽光。


    桌上擺著一個棋盤,棋盤上全部都是黑棋,密密麻麻,好似在刻意的擺著什麽。


    衛樵將傘放一邊,淡笑的走了過來,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卷起袖子:“來了很久了?”


    陳廷一顆黑色棋子在棋盤上輕輕落下,盯著棋盤沒動,淡淡道“不久,大概半個時辰吧。”


    衛樵‘唔’聲,目光看向棋盤,解釋道“嗯,我在嫂子那吃飯,你也沒說具體時辰,所以來的有些晚。”


    陳廷眼睛眨了眨,抬頭看了他一眼,似真似假道:“我還以為你故意的。”


    衛樵目光看著棋盤,好似沒聽清楚一般,漫不經心的應付道“嗯。”


    陳廷眼神好似來了興趣一般,帶笑的看著衛樵,眼神閃動著,又將黑棋撿了起來:“聽說你和印空大師下過棋?”


    衛樵伸手,也跟著收拾,搖了搖頭“沒有,他說他下不過我,就沒下。”


    陳廷嘴角微微翹起,好似興趣更濃,看著衛樵道:“那你進去幹了什麽?”


    衛樵將棋子扔進黑甕裏,淡淡道“什麽也沒幹,心裏被陳卓弄的很不好,隨便說了幾句就出來了。”


    陳廷看著衛樵,歪了歪頭,眼神眨動著,忽然又笑著道:“論佛高台上見你的那人是誰,我動用了所有關係也沒查到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衛樵伸手拿了個白色棋子,‘啪’的放在棋盤上,默然道:“我也不清楚,他說他是宮裏人。”


    陳廷眉頭一挑,雙目微凝,精光閃動的盯著衛樵的臉,好似在審視著他話裏的真假。


    “嗬嗬,你不必嚇唬我。陳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下一步即便是刀山火海我們也不會退縮的。”


    陳廷雙目依舊在衛樵臉上審視著,許久,笑著搖了搖頭。


    衛樵點了點頭,看著棋盤道:“他說他姓崔,輪到你了。”


    陳廷驀然雙目微眯,盯著衛樵的臉龐,旋即淡淡一笑,低頭看著棋盤道:“衛兄,黑棋先走。”


    衛樵搖了搖頭,道:“我下的都是白棋先走。”


    陳廷眉頭挑了挑,右手黑棋‘啪’的落下,道:“三曰後,我將與鄭家三小姐定親。”


    衛樵不置可否,棋子又落了下去,抬頭看了他一眼,道:“跟皇後有什麽關係?”


    當今皇後姓鄭,鄭家不入朝堂,卻生意遍天下。


    陳廷搖了搖頭,棋子跟著落下,一臉無所謂道:“具體不知道,聽說她小時候皇後抱過,還送了塊玉佩。”


    衛樵嗬嗬一笑,低頭看著棋盤,道:“那倒是恭喜陳兄了。”


    陳廷淡淡一笑,抬頭看向他,好奇道:“衛兄,你能否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動用了不少關係,卻也幾乎什麽都沒查到。”


    衛樵搖了搖頭,道:“說你今天請我來的事。”


    陳廷定定的看著他,眼神裏精光閃動,許久,嗬嗬一笑,翹著嘴角道:“衛兄,我現在對你頗為好奇,如果不是我們兩家的關係,我倒是不介意交你這個朋友。”


    衛樵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快點吧,回去還有點急事。”


    陳廷一愣,旋即淡然一笑,目光在棋盤一掃,飛快的落下。


    衛樵也捏著棋子落下,神色頗為悠然自如。


    陳廷看著衛樵,目光閃動著,忽然笑著道:“衛兄,咱們打個賭,誰輸了,商會遲去一炷香時間,如何?”


    衛樵眉頭微皺,抬頭看著他,神色古怪道:“就這個?”


    那模樣就好似在說:‘就這個’你把我請來?你不會是有病吧?


    陳廷淡淡一笑,道:“如果衛兄嫌賭注不夠,可以再加。”


    衛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嗯,外加一萬兩怎麽樣?”


    這回輪到陳廷神色古怪了,看著衛樵笑道:“怎麽?衛兄很缺銀子?”


    衛樵又低頭,目光淡淡然的盯著棋盤,嘴裏慢吞吞的道“最近手頭緊,賺點零花錢。”


    陳廷嗬嗬一笑,道:“既然衛兄這麽有信心,也好。比賽規則一人說一個,最後一個劃拳決定。”


    衛樵點了點頭,道:“很公平。”


    陳廷看著眼前的棋盤,道“好,那第一局就是這盤棋。”


    衛樵手裏捏著棋子,道:“要不要重新來過?”


    陳廷搖了搖頭,道:“就這樣吧。”說著,棋子應聲而落。


    衛樵棋子也跟著落下,兩人抬頭挺胸,坐的筆直,麵色都是淡然無謂,卻雙目凜凜,精光閃動。


    棋子不時落下,兩人又不時沉默。


    衛樵餘光瞥了眼這陳大少,行事的確有些與常人不同,盡管他從一開始就對他心裏施壓,但陳廷卻穩身不動。他的棋路同樣飄忽不定,極其詭異。如果不是衛樵‘見多識廣’,或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陳廷拋出的東西,衛樵根本就沒有多想,因為他知道,看似很大,卻不是陳家真正的底牌。


    陳大少在下棋,心裏卻也在轉動著。同齡人,即便是一些長輩也沒有衛樵給他的感覺來的有壓力。他本自信今天一切可艸控在手,想知道的都能從衛樵嘴裏掏的蛛絲馬跡,可讓他意外的是,即便他用與鄭家定親的事來激將,衛樵都絲毫沒有上當,淡淡然平靜如流水,一絲火氣都沒有。


    兩人一邊下棋,心裏一邊轉動著。


    兩人都想從對方嘴裏套出東西,卻也都明白對方不是那麽輕易就範,手指在棋盤上撥弄著,餘光不是對碰,然後心有靈犀般的離開。


    衛樵與陳大少的棋風很相似,都是那種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的棋路。隨著鋪墊的結束,兩人愈發的認真起來。


    很快,局勢就失控起來,兩人都不緊不慢的落著棋子,好似並不關心輸贏一般,任憑局勢慢慢走向不可揣摩的境地。


    兩人誰都沒有步步為營,也沒有從容布局。好似隨心所欲一般的落著棋子,局勢慢慢擴張,失控,兩人卻都沒有著手挽救局勢,局勢便徹底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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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失控了,兩人便也不會再那麽認真。


    陳廷看了眼衛樵,淡淡道“衛兄,聽說戶部於大人最近身體不太好?”


    衛樵心裏不解,神色不動道:“聽說大理寺袁大人最近也病了。”這完全就是插科打諢了。


    陳廷看著衛樵目光微閃,隨即笑道:“聽說皇上下旨要求增補翰林院翰林的名額。”


    這兩件事完全是搭不上界,但陳廷肯定不會跟他扯些無關緊要的事。戶部他不了解,翰林院他也就知道趙元奎與吳方圓。


    吳方圓?吳方圓是楚瀚的老師,難道,陳廷想要牽扯出楚家?


    衛樵心裏若有所動,淡然一笑道:“戶部都是肥缺,即便是皇上,也要考慮內閣的意見。”


    陳廷嘴角微翹,笑著道:“衛兄可能不知道,內閣的常閣老是贛州人。”


    衛樵眉頭一挑,眼神閃動的抬頭看向陳廷。


    ——楚老爺也是贛州人。


    衛樵心裏思量著,他知道陳家估計也在忌憚楚家,沉吟道“你還知道什麽?”


    陳廷棋子一落,瀟灑笑道:“沒有了。”


    衛樵目光冷冽。


    陳廷嗬嗬一笑,擺手道“真沒有了,如果有的話,我就不用找你了。”


    衛樵心裏點了點頭,估摸著陳廷說的是真話,因為蔣家那枚釘子也沒有得到什麽消息。


    衛樵手指敲著棋盤,眼神閃動著,許久,抬頭沉聲道“根據我的消息,楚家得到了今年禁軍冬衣的準進鐵牌,而且,關外駐軍的冬衣缺口,也會交給楚家補足。”


    陳廷驀然雙目厲色一閃,身體坐正,冷聲道:“當真?”


    衛樵捏著棋子,臉色冷清,淡漠道:“假的。”


    陳廷眼神裏冷芒閃動,急急閃爍的盯著衛樵。如果楚家真的拿到這兩樣東西,那背後隱藏的力量就太可怕了。如果在陳家全力對付衛家的關鍵時刻,楚家坐收漁翁之利,突然發難,那陳家估計就要一切付諸東流,辛苦數年一切為楚家做了嫁衣裳!


    “來人!”陳廷臉色冷漠,忽然冷聲喊道。


    “大公子。”一個中年人模樣,極快的走到陳廷身邊,恭聲道。


    “去查查。”陳廷目光閃爍的看著衛樵,眯著雙目淡淡道。


    “是。”那中年人也抬頭淡淡的看了眼衛樵,轉身離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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