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梁州百姓在官道上看見了一奇景平日裏走路螃蟹一般的萬家護衛們,此刻裏,被棕繩反綁了手,一個個地低著頭,仿佛頭稍微抬高一點,被熟人瞅見,從此便沒法活人了似的……


    雙手被反綁的萬家護衛們,走在官道中央,而官道兩側,則是舉著刀槍,脊背上插著“盧”字杏黃旗的盧家人,以及從桂香鎮一路跟隨而來,特地過來看熱鬧的老百姓。。


    誰家厲害,誰家軟蛋,誰家威風,誰家狼狽,在這官道之上,可謂涇渭分明,一目了然了……


    起先,在桂香鎮,陳叫山一番慷慨陳詞,聽得桂香鎮的老百姓熱血沸騰,他們猶然覺得,有陳叫山這樣的硬茬子,跟萬家人對著幹,挫一挫萬家人的驕氣,對於一心想本本分分、安安寧寧、消消停停做買賣的桂香鎮棕貨行來說,實在是幸事一件!


    陳叫山走在最前麵,將衣衫解開了,大步騰騰,衣襟翻卷飄飛起來,猶若一麵黑帆,在海天無極中鼓蕩……


    官道上的路人,看見了難得一見的奇景,禁不住便要議論起來了。盡管陳叫山聽不清他們具體在說些什麽,但從他們的口型、表情、眸語中,陳叫山卻全然清楚了:今天,我盧家人就是騎在了萬家人的身上,而且,我們占理在先,任你牙被打掉了,現在,你也當骨頭咬著吃,咬成了骨頭渣渣,自個兒咽到肚子裏去吧!


    快到梁州城東門時,一直平靜著臉走路的萬青林,卻忽然停了步子,對陳叫山說,“陳叫山,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不走了,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說著,萬青林竟一屁股坐在了官道上,將頭擰到一邊,胸膛一起一伏,大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了……


    “過來幾位兄弟……”陳叫山將手一揮,“萬少爺走累了,抬著萬少爺走!”


    萬青林被四位兄弟,硬生生地架了起來,仰麵朝天地抬著,萬青林胳膊不能動,肩膀便擰來擰去,兩條腿一長一短,一伸一縮地蹬,肚皮一下下朝上頂去,“陳叫山,陳叫山……你欺人太甚了,有種你把老子放開……放開……咱們列開架勢幹一場,你鬧這樣,算什麽本事?陳叫山……陳叫……”


    陳叫山一把將萬青林的嘴巴捂上了,轉頭對常海明說,“海明老哥,把你那旗子拿過來……萬少爺累了,讓萬少爺少說些話!”


    “唔……唔唔唔……”常海明將杏黃旗取下,捂在萬青林嘴巴上,再用棕繩一勒,任是萬青林脖子上掙得青筋亂冒,就是說不出話來了……


    由於綁縛萬家人,直奔梁州城,是陳叫山的臨時計劃,張五爺也不曉得,但張五爺在梁州城裏眼線兄弟眾多,一行人剛一進東門,便有兄弟趕去報告張五爺了。當然,也有人趕去報告萬洪天了……


    萬洪天一聽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點將桌子拍得裂出一道縫,“陳叫山,你狂到極點了!”


    一位萬家護衛,站在一旁,便試探著說,“老爺,咱現在咋辦?估計這會兒,少爺他們已經快到前街十字了,要不要我帶人……”


    萬洪天手裏抓著一個茶碗,高高舉了,準備朝下砸去,聽了護衛這麽一說,卻兀自停在了空中,連連擺手,“不成不成,不要輕舉妄動……”


    萬洪天心裏很清楚,他起先安排萬青林和肖統領前去桂香鎮的時候,本就準備不夠充分,對情況的判斷,也出現了偏差!顯然,萬家出動了六七十人,還被陳叫山生生控製了,很明顯盧家來的人更多。照此說來,陳叫山是綢繆已久,蓄意設計的,是胸有成竹,等著萬家人前去尋釁呢!


    那麽,先不說萬家人都在陳叫山手下控製著,砧板之肉,鍘下之草一般,殺伐決斷,隻是陳叫山一聲命令的事兒,單是雙方大隊人馬,在梁州城裏展開激戰,容易誤傷百姓不說,在王司令和李團長那頭說不過去……更何況,陳叫山既然敢這樣做,自有其道理,自有其信心的,萬家人又有幾分勝算呢?


    梁州城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駐防軍自然也會第一時間知曉……陳叫山押著萬家人,剛拐過前街十字時,李團長得了消息,領著一眾士兵,全副武裝,已經趕到了萬家大院門前的街道上……


    一條街道上,北頭是李團長的陣營,南頭是陳叫山的陣營,兩方相距三丈距離時,皆停下了步子,兩相對視著……


    萬洪天領著一大群護衛,出了萬家大門,與李團長的陣營,並為一體……


    張五爺帶著一幫兄弟,從南頭趕過來,與陳叫山的陣營,並為了一體……


    不待其餘人開口,陳叫山先是大手一揮,“鬆綁”


    萬青林、肖統領、一大夥的萬家護衛,便全被鬆了綁,萬青林領著眾人,幾步跑到了北頭陣營裏,立刻轉過身來,站在萬洪天和李團長身邊,手指著陳叫山,大吼著,“陳叫山,你要是識相,乖乖放下家夥,若不然……”


    萬洪天身後的一位萬家護衛,脖子上掛著一個鐵哨,抓過鐵哨,“噓”地一吹,街道兩側的木樓樓頂,頓時出現了數十個萬家護衛,伏在房梁上、蹲在樓道上、趴在窗口上,皆舉著長槍,“啪啪啪啪”地拉動著槍栓……


    幾乎與此同時,從前街十字方向,又嘩啦啦跑來上百號人,一律戴著扁簷棕帽,手執長刀、紅纓槍、弓箭,將街道完全封死,陳叫山們一眾人,便被徹底包圍了……


    侯今春貼近陳叫山,悄聲說,“咱身後那些,都是萬家船幫的,咱沒處退了呀……”


    盧家衛隊的元老級兄弟們,經受過取湫的大戰洗禮,見著如今這場景,絲毫不懼!


    盧家衛隊後續加入的兄弟,也天天在樂州東城外操練棍棒,習練槍法,也是從容自信,絲毫不懼!


    倒是侯今春手下的那些船幫兄弟,由於手裏多是拿的刀、箭,膽氣自就弱了幾分。


    那些從桂香鎮一路跟隨過來的百姓們,瞧見如今這陣仗,心裏犯了後悔,心說:陳叫山之前不是說得好好的嘛,萬家人不敢動刀動槍,絕對沒事兒,怎地現在就鬧成了這樣?


    張五爺的一幫兄弟們,對情況更加不了解,見著如今這陣仗,真刀實槍的,一個個地身子發緊,下意識地朝一起靠攏,盡量離張五爺近一些,仿佛張五爺是他們的護身符似的……


    “張五爺,這兒沒你什麽事兒!你要麽就到我們這邊來,要麽就讓船幫兄弟,給你們讓開一條道,放你們過去,你少在這兒摻乎……”萬青林大聲喊著……


    此時此刻,張五爺怎會走到北頭陣營裏去?又怎會選擇離開?


    張五爺便將頭一低,裝作沒聽見……


    陳叫山哈哈大笑,向前走了兩步,出了陣營,撇著嘴巴,“我當萬家人有多厲害哩,原來,就是這麽幾把刷子?”


    萬洪天便也向前走了兩步,出了陣營,冷冷一笑,“陳叫山,你可真是藝高人膽大啊!死到臨頭了,嘴上還這麽硬?不是我萬洪天說大話嚇你,隻要在這梁州城裏,我萬家不費一槍一彈,光是梁州城百姓,就能將你們踩成肉泥……”


    “萬老板,我敬你是前輩,不想跟你鬥嘴,可你非要這麽說,那我陳叫山也就先跟你動動舌頭……”陳叫山眼睛微眯,兩手抱於胸前,“萬老板,你這萬家大院,比之太極灣怎樣?你萬家人手裏的家夥,比之日本人的武器怎樣?真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


    李團長從馬背上跳下來,將手裏馬鞭一揮,“我說陳隊長,有什麽事兒,咱就不能好好說?非要弄得兵戈相見……你們這是給我和王司令臉上糊藥哩啊?”


    萬青林走到李團長跟前,指著自己的臉,大聲說到“李團長,你瞧瞧,瞧瞧,我想跟人家好好說,人家跟我好好說麽?”說著,萬青林身子一轉,胳膊伸得長長,直指陳叫山,“我說過,在桂香鎮你沒有殺我,你要後悔八輩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陳叫山的忌日……”


    盡管萬青林話說得這般狠,但萬洪天心裏卻很清楚,萬家人將陳叫山陣營全麵包圍,也不過是紮勢而已,真要打起來,雙方便是玉石俱焚,誰也不會討得多少便宜的!


    更何況,桂香鎮的老百姓在陳叫山的陣營中,張五爺的兄弟們,也在其中,這仗怎麽打?


    “萬青林”陳叫山怒目相向,再向前走了一步,從後腰裏摸了一個圓乎乎的東西,在手裏掂了兩掂,“我說過,無論何時何地,誰要悖天下大道而行,誰要犯我陳叫山的逆鱗,我就讓誰死得難看!你既然要鬥,那好,我今兒就讓你萬家大院夷為平地,片瓦不存,草木不生……兄弟們,亮家夥!”


    常海明特地跨出一步,走到陣營之外,手裏抱著兩挺重機槍!


    饒氏三兄弟、大頭、二虎、麵瓜、黑蛋,皆是一手握長槍,一手抓著手雷,全部閃出了陣營之外……


    其餘的衛隊兄弟,嘩啦啦幾下,分坐四隊,前、後、左、右,全部以長槍瞄準……


    張五爺的兄弟們,以及桂香鎮的百姓,皆緊張到了極點,有的兩手抱頭,一下蹲在了地上,有的貓著腰,想朝板車下麵鑽去……


    “萬少爺,萬老板,怎麽樣,還玩不玩?”陳叫山將手裏的手雷,一下下地拋著,舌頭在嘴巴裏轉來轉去,一步步朝北麵走去,“你們要想玩,我陳叫山今兒就陪到底!誰要是縮頭爽莊,誰就是龜孫子……”


    萬青林一下傻了,他很清楚,盧家人的火力,實在太猛了,一旦打起來,恐怕萬家人就沒幾個能活的了……


    這時,北頭傳來一陣“噠噠噠噠”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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