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先生確實是有大魄力的人。”


    菊池正人發自內心的慨歎。


    “其實我原本接到的首要任務就是殺掉你,上頭的意思是哪怕暴露我這個成功潛伏在特搜部長達七年之久的身份也在所不惜呢——然後才是放在第二位考量的拉攏方案。”


    他笑了笑,仿佛對一切都不以為然的低沉嗓音響徹在耳邊,隻讓被他挾持著的公安委員覺得後腦愈發冰涼,抵在太陽穴上的槍口好似已經刺入了他的皮肉。


    “但我不是很樂意。”菊池正人緩聲輕嗤。


    “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我到底為了這個身份付出了多少,我怎麽可能輕易就放棄這片心血。”


    他是黑衣組織在警視廳裏最有價值的棋子,價值有多高,也就代表著他為之付出的心血有多足。


    更何況這位置待遇很好。


    捧著最鐵的飯碗,享受著兩個上司最欣賞的目光,要名聲警視廳給,要功績組織給,要資源組織給,要人脈黑白通吃。


    要錢財有兩份工資,其中一份還不用交稅。


    菊池正人喟歎:“說實話,再也沒有比這份工作更加讓我喜愛的崗位了。”


    病床上,木雲和泉垂首低聲咳嗽著,沒有對菊池正人這番無論是從哪一方來講都很是白眼狼的言論發表任何看法。


    其他的身體狀況看不出來,但木雲和泉唯一無法進行隱瞞的症狀就是,在這短短幾句對話的功夫裏,他的嗓音明顯要比一開始對峙時沙啞了許多。


    這讓護在他身前位置的萩原研二眉頭緊蹙,急於想要解決眼前的局麵。


    但現在還有一個最大的官兒正直愣愣的被人家捏在手中。


    而且菊池正人不愧是從組織和警方裏混合出身的反派,他的站位特意停留在能夠從窗外狙擊的死角,麵對著風見裕也等人時又有人肉盾牌,眼睛則一直關注著木雲和泉和萩原研二。


    狡猾縝密,屬實棘手。


    木雲和泉抿了抿唇,在這一刻莫名和自己的學生腦電波同頻了。


    但隻同頻了一段。


    ——速戰速決。


    於是黑發男人抬首,忽視了菊池正人那滿心滿眼都是張揚惡意的醜陋姿態,意興闌珊淡淡道:“風見,動手。”


    隨著進攻的話音陡然落下,菊池正人本能側眸望向門口方向的公安們,手底下勒住人質脖頸的手臂更加用力,全神戒備。


    然後他就在帶頭的風見裕也臉上看出了和自己一樣驚訝的表情,還帶著點為難。


    淡眉寸頭的正經公安君顯然有些麵對命令無從下手的糾結。


    “哈!”菊池正人恍然大笑一聲,回頭看向黑發男人,“木雲先生難道是不打算救下自己可憐的上司了嗎?”


    在說這話的同時,他下意識扣緊了食指下的扳機。


    自己的小命眼看著就要不保,那名公安委員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朝木雲和泉哀求。


    “救我!木雲,是我不好,是我之前沒在特搜部裏幫你說話,但你要知道我隻是個監督員啊,我沒有插手權限的啊!那都是特搜部的那幫廢物不好!等我回去就去教訓他們!!”


    “你救救我木雲!你隻要救下我,我以後就支持你的所有一切行動!”


    木雲和泉黑曜石般沉靜的鳳眸中倒映出中年男人卑微懇求的姿態,表情卻有著某種凜然淡漠的意味。


    此時此刻的這一瞬間,他不像是公安零組的那位運籌帷幄的幕後理事官,而更像是黑衣組織裏那蔑視一切存在的景芝酒。


    “你放心,最對我胃口的那位上司出於案件避嫌原因從一開始就沒來,至於你手裏的這一個……”


    木雲和泉視線從人質身上一掠而過,與菊池正人隱約顫栗的瞳孔對上。


    黑發男人輕咳著淡笑一下,輕描淡寫的仿佛在闡述事實。


    “為保護無辜被栽贓的搜查一課課長,公安委員與在特搜部內潛伏已久的犯罪組織內應奮力搏鬥時不幸殉職。”


    “委員先生如果有在天之靈,應該會為自己的光榮犧牲而感到自豪吧?”


    ——?!!


    在場眾人齊齊瞳孔震驚。


    【我也瞳孔震驚!】


    【!!!老師姬你這張嘴簡直帥呆了!一定是咳嗽限製了您的發揮,不然效果肯定更加爆炸!(確信】


    【我的天呐,萩原進屋時的那點陰陽怪氣就是從老師你這裏傳承下來的吧?!】


    【這是集顛倒黑白、咒人早死、陰陽怪氣和氣死人不償命為一體了(捂臉】


    【某種程度而言,這也算是“雖然病弱,但戰鬥力爆棚”?】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我截圖了公安委員恍恍惚惚的臉部特寫準備打印出來貼床頭上,屬實是太好笑了,爽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靠菊池正人在那一瞬間幻視出來的景芝酒真的帥爆了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這漫畫能不能出一個人物小傳啊!想看景芝酒!】


    “哈哈哈哈哈哈——”


    菊池正人仰頭大笑起來,就快要笑出眼淚。


    “木雲和泉,你果然很適合加入我們啊哈哈哈!”


    與他反應完全相反的則是被他強行拉上受刑台的人質。


    公安委員臉上的眼淚還沒晾幹,就直接破口大罵起來,詛咒痛斥之聲頓時不絕於耳。


    最後還是菊池正人嘖了一聲,灌注了力氣於槍口,才用愈發熾盛的死亡危機讓這家夥安安靜靜的閉上了嘴巴。


    木雲和泉沒去關注劫匪和人質之間的互動,隻安靜扔給了風見裕也一個眼神。


    後者則在猶豫兩秒過後堅定下來,帶著身後的六名公安齊齊朝著菊池正人逼近,每個人都在瞬間拉足了全部的警惕。


    雖然他們身上都配備有防彈衣,但如果是被敵人一槍爆頭的話就什麽也保不住了。


    而且相比起他們,風見裕也其實更擔心木雲和泉和萩原研二兩個人……


    幾乎就是在這個思緒冒出來的下一秒,那位塊頭不小的人質突然朝他們急速砸了過來,直接擋住了風見裕也連帶著身邊兩名公安的視野。


    風見裕也後退幾步手忙腳亂接住被一腳踹飛過來的公安委員,同時聽見幾聲急促的槍響——來自他的同事們。


    腰腹和後背幾乎在同一時間中槍的菊池正人悶哼一聲卻不退反進,一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睛燃燒起驚人的戾氣,左手攻向病床前的萩原研二,右手直接持槍對準對方的胸膛。


    這一切都發生得異常迅速,敵人含著殺意的攻擊在眨眼間已經侵襲至眼前,隨之掀起的風幾近發出呼嘯,威勢逼人。


    萩原研二完全不敢小覷,抬起雙臂全力格擋,刹那間便為自己雙臂傳回的震顫和劇痛而感到心驚不已。


    他頭一次為自己沒在近身搏鬥方麵多下苦功夫而有些後悔。這感覺,簡直就像是在直麵小陣平滿含怒氣毫不收力的拳頭。


    菊池正人在身中兩槍的情況下竟然還能保留有這麽強悍的力道?!


    潛意識向大腦瘋狂發出尖銳刺痛的警告,沒有時間給萩原研二用來思索。


    他眼睜睜看見那把緊隨而來的手槍瞄準了自己的心髒。


    咬了咬牙,秀妍青年硬頂著手臂間瘋狂傾軋而下的龐大壓力,勉力控製自己的身體偏移開一截距離。


    卻也隻是將致命處給堪堪避開,然後就強行壓下了危險直覺中震蕩不止的尖銳爆鳴將自己釘在了原地,映出冰冷槍口的紫灰下垂眼中閃爍著堅定不悔的細碎光亮。


    隻是非致命處中槍而已,這裏就是醫院,至少性命無憂。


    而且這樣一來自己應該還能留存有一部分戰鬥力,隻需要拖住菊池正人兩三秒就足夠讓較遠處的公安們趕來製伏對方!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退!!


    打定主意的瞬間,萩原研二餘光忽然看見菊池正人唇邊猛烈綻放出戲謔暴戾的笑容。


    他嘴巴開合,盡管無聲,其中蘊含著的粘稠惡意卻快要將萩原研二吞沒。


    [那你就去死吧。]他愉悅的說。


    在快要緊縮成針尖一樣的瞳孔中央,菊池正人扣在扳機上逐漸收緊的食指就好像進入了慢動作回放。


    槍口跟隨著萩原研二的動作慢慢偏轉。


    一點一點。


    ——直到再一次精準瞄上的獵物的心髒。


    菊池正人在千鈞一發的最後關頭重新調正了死神鐮刀揮舞的方向。


    萩原研二知道這不過是自身腦信號過於活躍時引起的一種意識錯覺,瀕臨危機的刺激使得他的思維格外活躍運轉迅速,但實際上身體四肢卻根本做不出任何與之相對應的反應。


    菊池正人的反應太過於快速狠辣,仿佛從一開始就料想到了萩原研二在麵對致命威脅時會采取的行動,因此肆無忌憚的針對這點,在最短的時間裏一手造成了最合他心意的局麵。


    糟了,場麵一定會很難看的,老師能不能先閉上眼啊?


    萩原研二苦笑想著,心中卻依然沒有對自己原先的決定產生任何動搖。


    都說過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退後。


    因為在他身後的可是木雲老師啊——


    【啊啊啊啊萩原!!!】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萩原研二恍惚間聽到一聲歎息響起在耳邊。


    比菊池正人的速度還要更快,就像是早有預謀——


    一隻手越過中長發青年的頸側,泛著寒意的槍管靜悄悄抵上擁有著扭曲笑意惡徒的眉心。


    “砰——”


    一根清瘦慘白骨節分明的食指在連眨眼都不到的功夫裏,冷靜果決的扣下了扳機。


    “呃……”


    室內的兵荒馬亂就像被人突然按下了停止鍵,摔倒在地的公安委員睜大了眼睛,風見裕也等公安前衝的姿勢截止在一個個有些滑稽的瞬間,萩原研二徹底僵住了身形。


    空氣之中一下子就陷入了某種過於震驚的死寂。


    木雲和泉從死不瞑目的菊池正人臉上收回自己的目光。


    竟然當著他的麵跟他學生說什麽“那就去死吧”……


    “咳咳,我可還活著呢。”


    黑發男人語聲平靜淡然,像是在輕飄飄回應某具屍體臨死時挑釁的話語,又像是在跟某個剛剛差點舍生取義的學生強調著什麽。


    【全體都有!老師萬歲!!!】


    【蕪湖——】


    【啊啊啊帥呆了!!!澀我一臉老師姬!!】


    【木雲老師你槍是哪來的?難不成和從jk裙子底下掏出ak是一個原理?(一本正經】


    【所以剛才那是故意激怒菊池正人的吧,就為了讓對方順理成章的放棄失去價值的公安委員,讓菊池正人將自己選為突破口!老師你!】


    【樓上猜測過於符合人設,點了】


    【這三天經曆讓我想起警校組在剛認識老師不久後曾經在心裏默默進行過的猜測。】


    【如果有一天木雲老師看起來非常柔弱可欺,那肯定是老師自己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而故意為之。果不其然!】


    【相信病床上的老師虛弱無比全靠學生保護,所以自信衝上前的菊池正人對此有權發表相關感言】


    【哈哈哈哈哈你死的不冤啊菊池君(笑】


    【老師姬的作風永遠都是示敵以弱,示己以強啊(手動加紅標注,逞強的強,淦!)】


    病房裏滿室寂靜。


    被屍體撲了個滿懷的萩原研二最先從耳邊突然炸開的射擊聲中回過神來。


    隻能慶幸於木雲和泉手中的那把槍佩戴有消音器,不然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直接開槍,他的鼓膜搞不好都得失聰一段時間。


    老師怎麽也不幫忙捂一下我的耳朵呀……


    剛從死境中驚險脫身而出的英秀青年還有心思暗自撒嬌抱怨,然後他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自己身側多出來的另一隻手。


    ——噢,原來那隻本該體貼捂住hagi耳朵的手在這兒呢。


    那隻手不知何時繞過青年的肩背,纖瘦指節曲起,隱約崩起青筋,牢牢握住了那柄原指向萩原研二心髒部位的槍管,不容置喙的將之帶離。


    以目前槍口的方向,就算是菊池正人現在突然詐屍拚命抽搐手指頭進行開槍,子彈也隻會打向二人身後無人所處的牆壁。


    萩原研二心裏的小小抱怨霎時就不見了,原地就被自家老師哄好。


    木雲和泉咳嗽一聲:“還看?”


    萩原研二眨巴著眼睛噢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菊池正人的手指從那把槍的扳機處挪開,然後試探著扭回頭,看向把槍收回上好保險的黑發長輩。


    “老師?”青年用那張秀致英麗的臉龐無聲詢問自己懷裏的這具晦氣玩意要怎麽處理。


    木雲和泉淡淡瞥他:“研二是很喜歡就這麽抱著他嗎?”


    萩原研二連忙搖頭,雙手立刻一推一送。


    梆的一聲,那具眉心開了個大洞的屍體以臉朝下的姿勢狠狠吻上醫院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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