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山鷹社的一行人來到海濱城市蒙巴薩,似乎登山的疲憊都被海風吹走了。


    乞力馬紮羅的寂靜與蒙巴薩的喧囂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行人的心情從對自然的敬畏、敬仰,轉而變成對夢與戰之城的畏懼。這座在斯瓦西裏語中被稱為“戰島”的海濱城市,有著太多麵孔。斯瓦西裏古典詩人對它做了如下描述:即便是那些見多識廣的人也不理解它。


    在這裏,你會聽到寺廟石板上喃喃的吟唱,也許會被宣禮的狂喜激情打動,或者會望見前往桑給巴爾的單桅帆船劃過地平線。你身邊或許蹲守著一排排的草藥商,不遠處鳥兒低飛,從濃煙滾滾的垃圾堆上掠過。這裏會給你一個教訓,這是非洲的海濱,太陽可以烤掉建築物的皮,你的皮一定要當心。


    鹽之城、香料之城、詩歌之城、商人之城,蒙巴薩頂著這麽多的名號,而你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烏煙瘴氣。令人沉醉的是,這裏融合了印度、阿拉伯半島和非洲的特質,作為東非最大港口,你能在這裏遇見全世界的瘋子。


    “蒙巴薩咆哮如海浪,盡管其水深且靜。” 這就是斯瓦西裏語對這座城市的描述。


    李軍和宋美然,仿佛到現在才找到談戀愛的感覺。說起來,他倆上高中時就已經戀愛了,在那個相對封閉的年代,像他倆這樣膽大妄為的不多。不過,那時他們從沒大聲講過話,也從沒牽過手。


    李軍一直覺得對不起宋美然,跟了自己就忙著開餐館,接著就生孩子,婚禮婚禮沒有,連個婚紗像都沒拍。現在孩子都倆了,再不多帶媳婦出來走走,老了非得後悔不可。可這一趟,開眼倒是真的很開眼,就是太辛苦了,哪裏是旅遊,簡直是玩命。


    “唉,麗麗嫁給那個烏達爾,真的是太虧了,你說是吧。“ 宋美然忽然就蹦出一句,李軍雖說跟她想的一樣,卻不知說什麽好。


    “烏達爾長得那麽醜,脾氣還不好,真是一頭大叫驢。” 宋美然嘟囔著。


    “嗨,咱不敢亂說哈,跟我說兩句就得了哈。別回頭當著人說走了嘴。他和麗麗在北大是同學嘛,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我們得尊重別人的選擇。” 李軍不知是在安慰妻子,還是在說服自己。


    “哎,北大那麽多男生,隨便找一個都比烏達爾強。真不知道麗麗是怎麽想的。”宋美然歎了口氣。


    “不說了,再說我都要後悔帶你來這一趟了。記得這話隻能咱倆說,千萬別當著麗麗的麵說哈。”李軍拉著宋美然的手,像叮囑孩子一樣地說道。


    蒙巴薩的海濱高高的麵包樹,和它身後的海構成一幅奇妙的風景,讓人覺得就像是非洲的圖騰。


    耶穌堡屹立在海邊,古老的城牆訴說著曆史的滄桑。這座城堡曾經是葡萄牙殖民者的據點,如今已成為蒙巴薩的重要旅遊景點。


    走進耶穌堡,仿佛穿越回了中世紀。狹窄的通道、厚重的石牆和古老的炮台,都讓人感受到當年駐守此地的軍隊的抵抗。這裏易手不下九次,最後被英國人做成監獄。站在城堡的高處,可以俯瞰蒙巴薩港的壯麗景色,藍色的海水和白色的沙灘交相輝映。


    要塞內現在有個博物館,但一切都隻能靠你自己尋找,沒有太多的說明,這大概是非洲景點的特色吧。還好,有岑浩這樣”很懂“的人在,一行人才不至於瞎逛。呂一鳴好奇地問岑浩是怎麽學到這些曆史的,岑浩說隻要用心,多向當地人請教。岑浩一直都看《北大人》、《北大邊緣人》,他對呂一鳴說更喜歡《北大邊緣人》,這讓呂一鳴高興了好久。今天麗麗沒來參觀,他想拜托岑浩今後多照顧麗麗,但想想也許鞭長莫及,於是沒有開口。


    麗麗從到了蒙巴薩,就一直待在岑浩的飯店裏,她感覺自己懶得動。鶯鶯看她臉色一直不好,心中狐疑。從海拔那麽高的地方下到海濱,怎麽反倒不舒服了?


    麗麗去了幾次洗手間,每次都犯嘔,鶯鶯進去噴了幾次香水,還是有味道,鶯鶯微微皺起了眉。鶯鶯有話想問麗麗,見她又賴在沙發裏,就沒說出口。


    岑浩的飯店上下兩層,下麵是客人吃飯的地方,樓上是岑浩一家人休息的地方。麗麗今天一直躺在樓上的沙發裏,連午飯都是鶯鶯給她端上來的,可她也沒吃幾口。


    ”麗麗,你哪兒不舒服了?“ 鶯鶯看看愁眉不展的麗麗,終於問出了口。


    ”沒事的,鶯鶯姐,我應該是吃壞了東西。“ 麗麗故作輕鬆地說道。


    鶯鶯想,早上一群人都約著去耶穌堡玩兒,麗麗一直說不想去。自己忙了一上午,她就一直待在樓上,該不會是和烏達爾鬧別扭了吧?烏達爾一早就去了碼頭,半天了也不見蹤影。


    鶯鶯坐在沙發上,輕輕拉起麗麗的手,慢條斯理地說道:”一個人離開家那麽遠,就把我當你的親姐姐。有什麽話別憋在心裏,說出來,我幫你排解排解。“


    鶯鶯看見麗麗眼角流出一行淚。


    昨天晚上,麗麗和烏達爾一起住在酒店的房間裏,他的那些族人一直在房間裏喝酒,麗麗感覺困倦乏力,靠在被垛上眯起眼。一個族人給她遞上一盤馬托基,麗麗從餐盒裏拿出勺子蒯了一點放進嘴裏。


    烏達爾頓時火冒三丈:\"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這裏用手。”說著,烏達爾上去一把奪過麗麗手中的勺子,狠狠地丟在地上。


    族人們見酋長發怒了,都低頭退了出去。麗麗心裏十分懊惱,為什麽不分青紅皂白地就發這麽大火,她看看烏達爾,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問你話,怎麽不搭理我?”烏達爾幾乎暴跳如雷了。


    無奈,麗麗隻能強撐著說了一句,“我胃不舒服,大概吃了什麽髒東西,所以不想用手抓了。”


    這話一出口更是惹惱了烏達爾:“你是說你的手髒?還是說用手抓著吃髒?說到底你還是嫌棄我們。”烏達爾憤怒地來回在屋裏踱步。


    麗麗一陣陣地難受,終於跑進衛生間,又吐了好久。可烏達爾一直坐在那裏不動,對麗麗不聞不問。麗麗想:從乞力馬紮羅頂峰下來才幾天哪?那些海誓山盟就煙消雲散了嗎?


    麗麗不知道,呂一鳴在對麵的房間聽見烏達爾在吼叫,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去勸,隻會更糟,就一直睜眼躺在黑暗裏。他很為麗麗的未來擔憂。


    “傻丫頭,你哪是胃不舒服,你這是有喜啦。”鶯鶯微笑著對麗麗說道。


    “什麽?你是說我有孩子了?”麗麗問。她驚恐的眼神讓鶯鶯看了害怕。


    “是呀,不用怕,這裏有中醫,等你好一點兒,我帶你過去讓他給你號號脈。他還能看出是男是女呢。八九不離十。” 鶯鶯一臉的喜悅。


    “可是鶯鶯姐,我現在還不想要孩子。” 麗麗諾諾地說道。


    她想,一定是在草原上的那一次狂野,就種下了這個桀驁不馴的孩子。


    “不可以這麽說,在非洲,有了孩子一定要生下來的。沒關係的,你問問你們學校的女老師就知道了,他們學生也可以懷孕生孩子的。別擔心,頭胎,你要是害怕就住在我這裏,我照顧你。給你煲湯。”


    麗麗坐起身,頭靠在鶯鶯肩上:“鶯鶯姐,你真好。” 麗麗說道。


    “妹妹,別傻啦,你嫁給了烏達爾,就得和他一樣相信神靈。告訴他你懷孕了,他一定會說是山神給了你們這個孩子。” 麗麗對鶯鶯的話半信半疑。


    晚上,烏達爾很晚才回到酒店,手裏還拎著一瓶酒,晃晃悠悠地撞進門來。麗麗聞到酒味兒,又一陣劇烈的嘔吐。當她從衛生間出來,見烏達爾手捧著一份中餐站在她麵前。


    “我的女神,我請求你饒恕我的粗魯。看在山神給了我們兒子的份上,饒恕我。你善良又美麗,大方又堅強,你會寬恕我的,對嗎?”烏達爾鄭重其事的樣子把麗麗逗樂了。


    麗麗接過那盒中餐,烏達爾又把筷子遞給她。烏達爾就坐在麗麗對麵一直盯著他的女神把那盒飯吃完。


    瓊巴拉姆圖瓦納,意為”奴隸大屋“。當地人認為這裏曾奴隸港。附近墓地的石碑上,阿拉伯銘文:每一個有靈魂的人,都要嚐死的味道。墓地旁邊的小洞,代表人類去往天堂的必經入口。


    在暮色中,窮盡你的想象,任其穿梭於失落的寶藏、亡靈、海盜以及荒廢的城市之間。蒙巴薩如果是一本書,一定讓你讀到魔幻。


    蒙巴薩鄭和下西洋遺址,靜靜地矗立在海邊,見證著那段波瀾壯闊的曆史。古老的建築雖已曆經風雨侵蝕,但依然散發著獨特的魅力。在內羅畢大學,岑浩就推薦山鷹社一行人來這裏,現在他們踏入遺址,仿佛穿越回了數百年前。岑浩告訴他們,蔣耀先在這裏拍攝了很久,簡直把風光片拍成了曆史課。


    山鷹社的人都笑著看向麗麗,是啊,要說中國與非洲最早的緣分,還得說是鄭和的船隊。他帶來了中國的文化開啟了和非洲的貿易。如今,遺址中還能看到一些殘留的建築結構,它們訴說著過去的輝煌。


    海邊的微風輕拂著臉龐,帶來了大海的氣息。遠處的天空,海鷗翱翔而過,給這片古老的遺址增添了一份生機與活力。要分別了,大家都很不舍。在岑浩的店裏,每個人都端著酒杯,卻沒人願意說出離別的話。


    烏達爾來到呂一鳴的房間,把一個木雕送給他,呂一鳴一看,是自己,是一個年輕的自己。兩人擁抱在一起,麗麗在一旁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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