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楓離開內羅畢,她給岑浩打去了電話,拜托他們夫妻多多關照麗麗。


    岑浩告訴邱楓,烏達爾其實不想繼任酋長,按族規酋長也可以由兄弟中的其他人繼任,可他是老酋長多年前選中的。他不忍讓父親傷心,也不想讓他帶著遺憾離開人世。他計劃著日後找機會把酋長一職轉給弟弟,他是尊重麗麗的,也願意與她修百年之好。


    邱楓問:烏達爾為什麽不把這些親口告訴麗麗。


    岑浩說:應該是給父親守靈,再有就是族人對麗麗還有敵意,烏達爾需要時間向他們解釋。


    邱楓想:麗麗真的會麵對太多的變化莫測,她很為麗麗擔心。她於是問岑浩,麗麗是否可以常回北京,或者烏達爾將來還會經常到處去走嗎?


    ”邱教授,我也和你一樣關心麗麗,但他們夫妻怎麽安排今後的生活,我們都無從知曉。我和烏達爾是好朋友,您放心,我會一直關照麗麗的,盡可能地幫助她。歡迎您來蒙巴薩觀光。”岑浩熱情地邀請著。


    “好啊,有機會一定去看你們。聽麗麗說您到訪北大很多次,希望百年校慶時能看到您。”邱楓想在百年校慶時見到所有跟北大有緣的朋友。


    “好啊,好啊,就這麽說定了。您和麗麗的師生情真讓我感動,我一直都讀您發在《北大邊緣人》上的連載,很有趣。我想您應該鼓勵麗麗寫寫在非洲的生活,這樣可以豐富她的生活,讓心情好起來。“


    邱楓想:難怪麗麗總說岑浩是個很有內涵的人,有他們夫妻倆關照麗麗,自己還放心些。想想麗麗上次乘船來非洲,也是一段難得的緣分。


    邱楓在機場接到了柳枝的電話。”我還以為你都顧不上我了呢。“邱楓有些日子沒打趣柳枝了,渾身不得勁兒。


    ”楓子,咱不帶這樣的哈,瞧你把我說成什麽人了,咱是那重色輕友的人嗎?“柳枝辯解都是爽爽的京腔,邱楓知道了,原來自己總愛招惹她,就是為了拱她的火,好聽上幾句脆爽的京腔。


    ”哈哈,承認啦?說說吧,和你的小情人咋樣了?“邱楓逮到機會調侃柳枝了。


    ”啥小情人兒,我們可是奔著結婚去的哈。不跟你神扯了,我就是想感謝你給我們家小芹出了那麽大力。也替她向你道個歉,我們那位都說我了,嫌乎我不教會她妹妹學著感恩。這不得慢慢來嘛,您說是吧,大教授。麗麗怎麽樣啊,一個人跑那麽遠,想想都想掉眼淚了我。“柳枝在電話裏對邱楓絮叨著。


    ”呦,嗨呦喂,我牙都被你酸掉幾顆。還‘我們那位‘,你是替小姑子說好話來了?我倒沒啥,你管好你家小姑子就行。“邱楓想象著柳枝會不會臉紅。


    ”看,竟瞎白活了,最重要的事差點兒忘了告訴你。小芹被保送上北大研究生了,她選的美學專業。這全得謝謝你啊,到北京就過來哈,我等著你。“柳枝說道。


    邱楓想,這麽快柳枝就變了?對小芹的態度簡直轉了一百八十度,這都是為了討好王樹槐嗎?愛情的力量真大啊。


    ”那很好啊,不過誰告訴你是我使的勁啊?“邱楓的語調讓柳枝聽出了不悅。


    ”汪富貴來我們這裏吃飯時親口說的,說是童教授告訴他的。咋,您這還做好事不留名啊。”柳枝的聲音應該不會衰老,邱楓都想,女人真應該學戲,隻為了說話顯得年輕也值得。她心裏的話是,我等的是小芹本人的道歉。


    汪俊到成才學校時,食堂門口擠滿了人,吵嚷聲直衝進汪俊的耳朵。他不禁擔心起來,這小丫頭捅這麽大簍子?不會是被圍攻了吧?哎,晚上就不能吃點兒餅幹什麽的將就一下嗎?非得讓食堂做,就是在家裏也會招人煩呐。


    自作自受啊,汪俊覺得這話既是說的小芹,也是說的自己。誰讓我明知她跋扈,還隨她任性呢?


    汪俊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圍在那裏的人見是老板到了,都主動讓開了。汪俊進到人群中,卻見何姐躺在地上,身下鋪的是一床軍用被子,一看就知道是從宿舍拿來的。汪富貴腦子嗡嗡響,剛剛打電話時還好好的?


    ”這怎麽了?何姐,你感覺怎麽樣啊?你不能躺這兒啊。\"汪富貴邊蹲下身去,邊追問著圍觀的人。


    大師傅看汪富貴焦急的樣子,湊上去說道:“汪總啊,何姐應該是得罪了什麽人,不知道誰那麽缺德,把她車帶紮了,還整個慢撒氣。她騎出校門沒多遠,就栽倒了,我們扶她過來她一直嚷疼,我看怕是摔到骨頭了。就先讓她在這裏躺一下,已經叫了急救車了。”


    汪富貴聽了,肺都要氣炸了。何姐是他親自請到學校來的,沒來幾天人就被摔成這樣?


    他對大師傅說道:“何姐那輛自行車呢?推你們屋裏看好,我一定要把這個歹人給找出來。”


    汪富貴嚴肅的語氣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趕快去周家巷看看,通知她家裏人”汪富貴吩咐道。


    小芹一個人在校長室裏轉磨,想著汪俊什麽時候會來。


    自從知道自己的處分取消了,憋在她心頭的一口惡氣終於吐出來了。接著,中文係把自己列進了保送研究生的名單。她丟掉了那些才買不久的考研複習資料,想著出去痛痛快快玩一次。


    拿了汪俊給的房門鑰匙,她一直也沒去過華清嘉園。是因為她想複習考研,一直住在成才學校。當然,她也是想晾晾汪俊,她想不好如果自己考上研究生,還能否看得上這個隻有小學學曆的老板。


    天有不測風雲,一是汪俊一直也沒扽她這根弦。二是中文係最近風言風語地,說要不是麗麗拒絕了保送研究生,哪就輪到她王翠芹了?小芹像是從桑拿房出來,直接就進了冷庫,渾身血管都要崩裂了。她把書撕了,把校長室裏能聽見響動的東西都摔得稀巴爛。做這些時她一滴眼淚都沒掉。


    柳枝在會議室裏聽到這暴躁的聲響,貼牆走進來,生怕有什麽東西丟過來,砸到自己。進門見小芹坐在皮椅上,她長出一口氣,慢慢走過去。


    “這是怎麽話兒說的,這麽好的東西,摔爛了怪可惜了的。砸都砸了,就別再生氣了,氣壞了身子,那才叫不值呢。”柳枝自顧自地叨叨著,她覺得一直以來她說什麽小芹都不置可否,那就隨性地說唄。


    “你來幹什麽?”小芹正愁心裏的火沒處撒,這個一直讓她恨得牙根兒癢癢的戲子就來了。


    柳枝聽了這口氣,不想再藏著掖著了。


    “何姐好像摔得不輕,你這當校長的怎麽也得出去看看吧,我也是好心來提醒你一下。做事別太絕了,得給自己留後路。你也不想想,沒人給你說情,你之前的處分能自動就取消了?要知道感恩。”丟下這些話,柳枝昂首挺胸地出門去了。


    柳枝邊走邊想,楓子,你為這死妮子求情,真不值得。她本想幫著收拾一下屋子,現在她才懶得管呢。都寵著,慣著,早晚有吃苦頭的一天。她向食堂方向走過去,見那裏依舊圍滿了人。


    一陣急救車的鳴笛聲,接著,一輛一二零停在了食堂門口,車上跳下四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其中兩人還抬了一副擔架。何姐被輕輕搬上擔架,抬上了救護車。


    柳枝已經趁沒人的工夫上了急救車,一個抬著擔架的男醫生見柳枝與何姐年齡相仿,就問:“您是跟車去嗎?”


    “是啊,總要有人照顧不是?放心吧,我有經驗。”柳枝說道。


    汪富貴站在車下,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急救車開走了,汪富貴去大師傅的房間,他反複檢查著那輛自行車。忽然他抬頭問道:“咱們這附近有修自行車的嗎?”


    “好像沒見過。”大師傅答道。周圍的人也都直搖頭。


    汪富貴從大師傅的屋裏出來,慢慢向小芹的校長室走去。已是掌燈時分,學生宿舍都已經開起了燈。


    他經過會議室,見燈還開著就走了進去。桌上放著文件夾,敞開的紙上打印著《成才學校參加京劇三下鄉活動安排》,他不由得翻到末頁,寫著:王翠芹 柳枝,汪富貴合起文件夾,把它夾在腋下,關上了燈。


    他走進小芹的校長室,屋裏沒開燈,他一腳踩到了什麽異物,險些摔倒。他打開燈,方才目睹了狼藉一片的校長室。他沒吱聲,輕輕地把文件夾放在大班台上。


    “好好看看吧。”汪俊鄭重地對小芹說道。


    小芹似乎很聽話,拿起文件夾信手翻著,看到末頁的簽名,她也是一怔,這戲子這麽好心嗎?


    “別愣著了,還不趕緊收拾了?這哪裏還像個校長室的樣子?”汪俊的語氣裏有一股怒氣,他知道自己想到了什麽,這樣的場景對他並不陌生,是他最不願意想起的痛。


    汪俊開車帶小芹一起去了醫院,何姐已經住進了骨科病房。柳枝見他倆來了,對小芹笑笑,就拎起水壺去水房了。


    小芹一步步挪到病床前,可是說不出話,一直沉默著。


    何姐指指自己的包,示意汪富貴去拿。


    “我寫了個東西,您看看。”何姐對汪富貴說道。


    汪富貴拿出兩頁打印的紙,見是一份開辦小賣部的建議。他對何姐投去讚許的目光。


    “這個建議好,我首先同意。”汪俊說著把那兩頁紙遞到小芹手裏。


    小芹看了建議:開設校內的小賣部,二十四小時營業,提供各種零食,代煮方便麵,以減少學生用電磁爐造成的事故。


    小芹的眼淚一滴滴地掉在紙上:“何姐,對不起。”她囁懦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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