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呦,我的姑奶奶,您終於肯接我電話了。再不接我電話,我就去肯尼亞找你去啦。咋樣了,婚禮辦的如何?有蔣叔叔在,一定都錄下來了吧?哎,你說說我哈,想去看著麗麗嫁人,可一想到是嫁給那個黑鬼,就懶得去了。說半天了,您夠辛苦的啊,我的大教授。早點兒回來吧,回來我好好疼疼你。”呂一鳴在電話裏叨叨叨叨地說了半天,最後還對著手機出聲地親吻,這和邱楓現在的心境實在不搭調。


    “我說你怎麽回事啊,婆婆媽媽地,還說起來沒完了,煩不煩呐。”邱楓走幾步,避開蔣耀先,她正在和老蔣聊著麗麗學位的事情。呂一鳴偏偏這時候打電話來,讓她不好意思起來。


    “我跟你說,麗麗的婚禮沒辦成。”邱楓說道。


    “啊?那黑鬼搞什麽名堂?信不信我飛過去捶死他?”呂一鳴什麽時候變得沾火就著了?


    “你胡說什麽呀,是因為烏達爾的父親突然去世了。你別瞎操心了。我問你,你的正事辦的怎麽樣了?”邱楓不想和呂一鳴談麗麗的事情。


    “你是說回歸倒計時吧,那個策劃已經完善成戳一個牌子,電子的那種,可以讀秒。是不是聽著很振奮?就是這幫官老爺太孫子了,老子腿都快跑斷了。哎,感覺應該讓他們去踢足球。老子現在就像個球被他們踢來踢去的。煩死了。你快點兒回來吧,想跟你商量點兒事。”呂一鳴心裏那點兒苦水隻能倒給他的楓。


    “嗯,我落實了麗麗學位的事就回去。你別太著急了,官場你畢竟接觸的少,不懂就別強出頭,好多事急不來的。幹爹怎麽樣?呂程呢?他們都好嗎?”邱楓急切地問呂一鳴。


    “哎,我真想讓你改口啊。放心吧,呂程可乖了,現在會背唐詩了,說等你回來背給你聽呢。老爸也挺好,惦記著你,一直催我打電話,可您就是不接我電話啊。瞅瞅你們都有人疼,就我,人嫌狗不待見的。”呂一鳴在他的楓麵前,總是很放鬆。


    “別貧了,好好把你自己的事情忙好。上半年自考報了哪門課啊?”邱楓很關心地問。


    “寫作。”呂一鳴回答得很輕鬆。


    ”就報了這一門嗎?這門課對你來說太容易了。怎麽不再多報幾門?“邱楓說道,似乎在埋怨呂一鳴。


    ”這不是等你回來嗎,跟你說哈,王樹槐也參加自考了,他找了個土建專業。人老先生可逗了,開始想等著有木匠專業再考,讓我給一通開導,才找了這麽個專業。他報的多,還去外麵的補習班上課,我就等著抄他筆記了。“邱楓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出,呂一鳴那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


    她越聽,越覺得自己在北京比在青島有更多的朋友。


    掛斷呂一鳴的電話,邱楓回到廊橋邊,帶幾分檢討的口吻說道:”讓您久等了蔣老師,不好意思。是呂一鳴,這家夥不知哪兒來那麽多話。“邱楓笑得有些靦腆。


    蔣耀先看看邱楓,微微一笑,他早就發現呂一鳴身上的可愛之處了,他覺得邱楓沒必要向自己隱瞞。


    ”那小夥子不賴,心眼兒好,腦子也靈。“蔣耀先讚美著。


    ”蔣老師,您明天什麽時候去機場,我們去送送您吧。麗麗這裏您放心,我會多陪她幾天的。“邱楓看著蔣耀先,輕聲說道。


    ”不用,機場不遠,我自己能行,東西也不多。隻是麗麗還得麻煩你。你這老師當的太稱職了。“蔣耀先握住邱楓的手,幾乎要流淚了。


    邱楓沒有照蔣耀先說的做,麗麗也執意要去機場送父親。


    在登機口,蔣耀先拉著麗麗的手哽咽著說:”閨女,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家了,以後有什麽事情都要告訴爸爸。無論你的身份怎麽變,將來會做母親,會當教授,可你一直都是我的女兒,知道嗎?“


    麗麗撲進老爸懷裏,”爸,對不起。我要是嫁給別人,就不會讓您這麽難過了。“麗麗哭訴著。


    ”傻孩子,竟說傻話。別難受了,你這樣我怎麽放心。回頭接你媽媽電話要當心,我到了先給她做做思想工作,這個老爸在行。“蔣耀先邊說邊嘿嘿笑著,想讓女兒開心點兒。


    蔣麗也笑了,她心想:我隻見過趙大夫給您做思想工作呢。


    麗麗從老爸懷裏抬起頭,”爸,你的片子在美國一定能大賣。祝您成功。“麗麗說起老爸的紀錄片情緒好多了。


    ”是啊,要不是他們大使館建議先去美國做推廣,老爸這一趟要走紅海一直繞回亞洲去。不過這樣也好,可以去美國看看你媽媽,你舅舅他們。“蔣耀先說道。


    他又一次把麗麗摟進懷裏,老淚縱橫。他步履蹣跚的轉身進去安檢,安檢員想上前去扶他,看看站在隔離線外流著淚,不住揮手的麗麗,安檢員低下了頭。


    內羅畢大學等到了北大中文係的公函,兩校一致同意,讓麗麗在孔子學院任教期間,同時修完教育心理的研究生課程,畢業後授予內羅畢大學研究生學位。麗麗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老爸,她想起進北大那天對老爸說過的話,北大畢業直接考研究生。現在她卻放棄了保送的北大研究生。


    麗麗最感謝的還是邱楓,她邀請邱楓一起去維多利亞湖遊玩。碧藍的湖水,與天空中的白雲相映成趣,麗麗想起烏達爾在北大時對自己說過:我的家鄉有最美的天空。坐在湖畔的沙地上,麗麗又跟邱楓聊起了烏達爾。


    雖然烏達爾的家鄉距首都坎帕拉不遠,但依然是鄉村。民居大多是茅草屋頂,泥巴牆。茅屋整體是圓形的,屋內常用簾子或一堵土牆隔成兩間,裏麵一間是臥室,外麵一間是吃飯的地方。廚房建在茅屋附近,比茅屋小一些,屋內靠牆會摞著三塊大石頭,那便是燒木頭的爐灶了。牆邊靠近屋頂會開個小孔,那就是排煙通道了。


    而烏達爾家住的是一幢有三棟樓的院落,周圍有堅固的圍牆。院內種了棕櫚樹,主體三棟樓都是米黃色,這種顏色在他們家鄉是高貴的顏色,他和父親出行,都會有人不斷對他們行禮。並且像她第一次在廣州與烏娜見麵那樣,口稱”你好,我的主人。“這一次麗麗去見烏達爾的父親,也受到這樣的禮遇,可這讓她感覺很不舒服。烏達爾感覺接受一次行禮,就提醒他一次,肩負著對族人的責任。而在麗麗這就是不平等,是精神的奴役。


    走進烏達爾家的宮殿,真的是三步一揖,五步一躬,她還聽到了土庫尤人的土話,烏達爾翻給她聽,都是像咒語一樣的祝福。


    三棟樓的底層都是開闊的廳堂,兩邊有半圓形的木樓梯上到二層,他們先在空曠的一層敬神,之後走到二層,二層走道上鋪了地毯,大家都是把鞋脫掉才上樓的,每隔幾米都擺放了花木,麗麗幾乎都不知道是什麽花。


    進到老酋長的臥房,寬大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幹瘦的軀體,形容枯槁,和牆上掛著的肖像判若兩人。可他的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麗麗,他有氣無力地拉起麗麗的手,又悲傷地看看烏達爾,似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對兒子說著什麽,麗麗隻看見烏達爾不住地點頭。麗麗就這樣看著老酋長與世長辭了,她嚇壞了,這是她平生第一次經曆死亡。


    烏達爾後來告訴麗麗,老酋長說:沒想到還能活著看到麗麗,他感覺很幸福,相信麗麗和烏達爾在一起也一定會幸福的,他會在另一個世界為他們祈禱。


    邱楓靠過去,和麗麗並肩坐著。


    ”你知道嗎?呂一鳴說:祝你幸福,禮物會給你寄過來。“邱楓輕聲說道。


    ”真的,他是這麽說的?“麗麗盯著邱楓的眼睛問,邱楓使勁點點頭。心想:發小的情感可以如此深厚,真令人羨慕。


    麗麗靠在邱楓的膝蓋上,喃喃地說道:”邱老師,我好怕,等我婚禮時,你們都不在我身邊,就隻有我一個人。“她眼睛望著湖水,好像口渴一樣抿著嘴唇。


    邱楓心疼地輕輕撫弄著她的頭發。”你是個勇敢的姑娘,我欽佩你,這麽奮不顧身地去愛一個人。我們都會想著你的。無論多麽遙遠,我們都在你身邊。你的愛,你未來的家庭就是一首詩。“邱楓覺得自己即使在課堂上都講不出這樣的話來。


    “我腦子裏很亂,您知道嗎?他們的喪葬習俗,是待逝者變臭,招來蚊蠅,才會下葬。我看見烏達爾站在茅屋邊上,說那個茅屋是他們祖上出生的地方,隻在下身圍了一張獸皮,臉上畫了好多顏色,頭上,身上都插滿了羽毛,他和烏娜就那樣站了幾天,好像水都沒喝。後來烏娜暈倒了,太可怕了。不知道結婚會是什麽狀況。”麗麗聲音顫抖著,手握著邱楓,手心都是涼涼的汗。


    ”放心吧,烏達爾也是在北大讀過書的,我走前再找他聊聊。你們要是能回北京去辦婚禮就好了。“邱楓說道。


    麗麗突然摟住邱楓,”邱老師,你跟呂一鳴啥時候結婚啊?我一定回北京去參加你們的婚禮。呂一鳴他人真的挺好的。“麗麗認真的模樣把邱楓逗笑了,她感覺猝不及防,怎麽忽然就提到了呂一鳴呢?


    送走了邱楓,麗麗一直住在內羅畢大學。


    岑浩一家也離開了內羅畢,他們邀請麗麗假期去蒙巴薩玩兒。岑浩說,辦婚禮時,會來陪著她,麗麗點點頭,她在鶯鶯懷裏哭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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