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覺到,樹葉、樹枝和樹根都在緩慢卻又勢不可擋地生長著,同時也感受到了它們那無盡的思緒和永恒的智慧。這兒的每一棵參天大樹都獨一無二,彼此毫無相似之處。


    他聽到導師說:“它們是森林的守護者,體內蘊含著森林之魂,就像我一樣,它們就是森林本身。” 導師停頓了一下,接著說:“現在…… 回來吧……”


    瑪法裏奧那如 “風暴之怒” 般的思緒,宛如一隻敏捷的飛鳥,立刻從這片茂密森林中最古老的參天大樹那裏抽離回來。他正在回歸自己的軀體,此時已經能看到周圍的環境了,隻是還不是特別清晰。他那雙銀色的、沒有眼珠的眼睛眨了兩下,猶如相機鏡頭聚焦一般,用來聚焦視線。瑪法裏奧好容易才緩過神來,心中卻充滿了自豪,畢竟他以前從未達到過這樣的境界。


    一個雄渾的聲音誇讚道:“你這個年輕的暗夜精靈,是個很有天賦的學徒呢,甚至比我預想的更有天賦。”


    瑪法裏奧紫羅蘭色的皮膚上冒出了汗珠。他的導師非得讓他在白天進行這項最困難的訓練,可這對他的族人來說是最不合適的時間。要知道,在夜間瑪法裏奧會強大得多,但塞納留斯總是提醒他,如果不在白天訓練,這項訓練就毫無意義了。塞納留斯教給瑪法裏奧的東西,和暗夜精靈的巫術儀式完全相反。


    在很多方麵,瑪法裏奧都和他的同族不同。比如說,他的同族喜歡色彩鮮豔、花花綠綠的服飾,他卻穿得極為樸素,就一件布罩衫、一件簡單的皮背心和一雙長筒靴。要是他的父母多年前沒有死於一場意外,看到他這樣的穿著,恐怕也會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鴕鳥。


    瑪法裏奧深綠色的頭發垂到肩膀,勾勒出一張狹長的臉,恰似一匹孤狼的臉般冷峻。在同族當中,他幾乎就是個被排斥的人。他總是思考一些複雜的問題,覺得沒必要嚴格遵循傳統,甚至有一次竟敢宣稱,備受眾人喜愛的艾薩拉女王並非總是把族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就因為這個,他身邊剩下的同伴已經沒幾個了,朋友就更少了。


    實際上,瑪法裏奧覺得自己隻能依靠三個人。首先就是他的孿生兄弟伊利丹,伊利丹和他一樣是個叛逆者。不過,和瑪法裏奧相比,伊利丹對暗夜精靈古老的傳統和魔法還多了一絲尊重,隻是他也質疑長輩的權威,這在族人眼中是不能接受的。


    伊利丹和瑪法裏奧一起坐在草地上,他急切地問:“你看到什麽了?”


    伊利丹有著血紅色的頭發和琥珀色的眼睛,而幾乎所有暗夜精靈、星之子都是銀色的眼睛,要不是這個區別,簡直就和他兄弟分辨不出來,就如同兩顆幾乎一模一樣的寶石,僅因顏色有細微差異才得以區分。不過,那些有著琥珀色眼睛的人都被預示著有偉大的命運。


    兄弟倆旁邊坐著泰蘭德?語風,她是他們自幼的好友。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直到去年泰蘭德決定成為月之女神艾露恩神殿的女祭司,情況才有所改變。在神殿裏,她學習與女神的靈魂溝通,運用女神賜予所有祭司的能力來傳頌女神的旨意。當瑪法裏奧決定放棄研習暗夜精靈的魔法,轉而去借助大地之力時,泰蘭德是支持他的。在泰蘭德看來,德魯伊之道似乎和艾露恩一旦完成訓練就會賜予她的技能有些相似之處。


    不久之前,泰蘭德還是個瘦弱、蒼白的小女孩,不過,她可不止一次在跑步和狩獵比賽中勝過兄弟倆呢。僅僅一年的時間,她就出落成一個身材高挑、體態優美的美人了,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突然綻放,她光滑的皮膚呈現出柔和的淡紫色調,幽藍色的頭發中夾雜著銀色的發絲,曾經那平凡的麵容也變得充滿女性魅力,楚楚動人。


    也許,是太迷人了。


    “哼!” 瑪法裏奧的答案並沒有給伊利丹留下什麽特別的印象,他不屑地說:“就這些?”


    “這是個不錯的開端。” 他們的導師低沉地說。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年輕的暗夜精靈們身上,就連膽大的伊利丹也立刻閉上了嘴。


    這三個精靈都很高大,身高將近七英尺,可和身高十英尺的塞納留斯比起來,他們就像矮人一樣渺小。從腰部往上看,如果不考慮他深色皮膚上那淡淡的翡翠色色調,塞納留斯看起來像個精靈。不過,他的身體比他的兩個學生肌肉發達得多,肩膀也寬闊得多,而他的下半身則完全不像精靈。畢竟,塞納留斯不是普通的暗夜精靈,他甚至不是普通的凡人,他是半神。


    隻有塞納留斯自己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但不管怎樣,他和森林肯定是一個整體。在第一批暗夜精靈出現的時候,塞納留斯已經度過了漫長的歲月。他提及自己和精靈有親緣關係,卻不解釋到底是什麽關係。


    那些向他尋求建議的人,離開的時候總會有所改變,有些人甚至就不再離開了。他們被所學的知識影響得太深了,以至於決定留下來和半神一起守護他的土地。他們不再僅僅是精靈,而是變成了森林的守護者,容貌也永遠地改變了。


    塞納留斯濃密的、像苔蘚一樣的綠色鬃毛垂落在肩膀上,他金色的眼眸中透著溫柔。他用那隻長著長長爪子、由古老多節的木頭構成的手掌慈愛地拍了拍瑪法裏奧的肩膀,這爪子就像鋒利的鋼刀,毫不費力就能把暗夜精靈撕成碎片,然後他退了回去…… 用他四條強壯的腿。


    盡管從腰部往上看,半神塞納留斯像個暗夜精靈,但腰部以下他就像一頭巨大而威嚴的雄鹿,好似一座移動的小山丘,充滿力量感。塞納留斯行動起來和他麵前的三個精靈一樣輕盈敏捷,他快如疾風,力大如樹,自身就反映著他的土地的生機與活力,他既是這片土地之子,也是這片土地之父。


    和雄鹿一樣,塞納留斯有著奇妙的、枝杈狀的鹿角,鹿角就像一頂精美的王冠,遮蓋著他嚴肅卻不凶惡的麵容。這些鹿角,就和塞納留斯那長長的、濃密的胡須一樣威嚴,提醒著人們半神和暗夜精靈之間的親緣關係已經存在很久了。


    瑪法裏奧皺著眉頭,心裏想著該怎麽向兄弟解釋,說道:“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樹木的靈魂、它們的心靈,但不是某幾棵樹的,我想,我看到的是整片森林的靈魂!”


    “多麽奇妙啊!” 坐在另一邊的女伴喊道。


    瑪法裏奧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對暗夜精靈來說,這意味著窘迫。最近,在這位女精靈的陪伴下,他越來越不自在了…… 可他已經無法想象沒有她的生活會是什麽樣。


    然而,伊利丹要是真想成就偉大,就得克製自己狂野的性情,學會忍耐。對伊利丹來說,僅僅熟知傳統的魔法儀式是不夠的。他特別渴望探究德魯伊之道的奧秘,因為那樣他就會與眾不同,還能挖掘出自身非凡的能力,他從小就被告知自己可能擁有這些能力。但伊利丹在施展法術時總是出錯,而且不能長時間保持冥想狀態,原本他還以為自己會比哥哥更有能力,結果卻恰恰相反。兄弟倆都在學習如何運用自然之力,他們的導師稱這條道路為德魯伊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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