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潯元聽出來了, 嘴角抽了抽, 心說我要是在那還得了, 第一個掉腦袋的就是我了。


    宋小河聽到這,就咂咂嘴道:“我也不在……”


    “說起來, 當日百煉會你守擂那日, 我也沒能在場看著, 真是可惜。”


    沈溪山立馬回頭,低聲說:“無妨, 日後還有很多機會讓你看。”


    宋小河剛要說話,就被鍾潯元打斷, 他從街對麵走過來,問:“小河姑娘,你們為何會在此處?”


    她咬著手中的糖糕,“來找我師伯的最後一魄。”


    “你是如何得知你師伯魂魄的下落的?”鍾潯元好奇地問她。


    宋小河如實回答,“是盟主從鍾懿盛的死魂口中審問出的。”


    鍾潯元神色稍怔,“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溪山說:“那就別講。”


    鍾潯元裝聾,當做沒聽見,繼續道:“鍾氏前任家主,並不知你師伯最後一魄在何處。”


    宋小河頗為驚訝,“此話何意啊?”


    “梁頌微飛升失敗那一年,存放在鍾氏的那一魄就丟失了,也不知是被誰盜取,總之前任家主暗中尋了許久,都沒能找到,還因此與寒天宗的嚴仁立相互猜忌,出了間隙。”鍾潯元說。


    “你如何知道這些?”


    鍾潯元便解釋說:“仙盟全麵搜查鍾家,在前任家主的密室中搜尋了許多遺物,其中有一卷軸記錄了當年之事,我恰好在場,便聽得了此事。”


    宋小河沒應聲,若有所思。


    沈溪山打發鍾潯元,“你沒事可做了?站在這裏幹什麽?”


    鍾潯元道:“我們才剛進壽麟城,倒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宋小河就從沈溪山的身後走出來,咬著糖糕往對麵看了一眼。


    隻見對麵站了零零散散六個人,身上都穿著深色的衣裳,肩膀處繡著鍾家的徽文,腰後別著刀或者劍,還有兩個姑娘腰間掛著鞭子。


    在她打量那些人的時候,那些人也看到了宋小河。


    都是生麵孔,互不相識,其中一個姑娘衝宋小河揚了下眉,露出個輕快的笑容。


    宋小河並未回應,而是扭頭,一把抓住了沈溪山的手,對鍾潯元說:“那你們就先在城中玩玩,我們還有正事要忙,就先失陪了。”


    說完,她就拉著沈溪山往客棧裏走。


    難得碰上這麽一回宋小河主動牽他,沈溪山立馬就沒心思再跟鍾潯元較勁了,反手將她的手給攥住,包進了掌心之中,乖順地被宋小河拉著走了。


    落在後麵的蘇暮臨往前走了兩步,湊近鍾潯元嗅了嗅。


    他原本還在看宋小河的背影,察覺到有個人幾乎湊到他臉前來,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一步,擰著眉道:“你什麽毛病,聞什麽東西呢?”


    蘇暮臨道:“奇怪,你的氣味兒怎麽跟上次的不一樣?”


    “你屬狗的?還能聞到氣味?”鍾潯元毫不客氣道。


    蘇暮臨乃是高貴的白狼血統,也是曾經的魔族之王,雖然後來落沒,但血統一事絕不容人侮辱,更何況還是一介凡人。


    他大怒,當場就是一個頭槌,嘴裏罵道:“我撞死你!”


    鍾潯元根本躲閃不及,隻覺得腦門上一震,被他撞了個正著。


    但他紋絲不動,反倒是蘇暮臨的額頭劇痛無比,雙眼發黑,這一下好懸沒給自己的腦仁給撞出來,隻感覺腦門裂開了一樣的疼著,險些一屁股摔在地上。


    鍾潯元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扯著嘴角哼了一聲,似乎嘲笑他不自量力,一揮手,帶著他的六個下屬走了。


    蘇暮臨捂著眩暈的腦袋,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腦門紅腫一片。


    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凡人的頭蓋骨能有這麽硬?


    他趕忙捂著腦袋往客棧裏跑,去找宋小河。


    宋小河拉著沈溪山進了空空如也的客棧時,其實已經鬆了手,兩人上了二樓,她下意識抽手,抽了兩下都沒能抽出來,疑惑地轉頭看沈溪山。


    在她回頭的瞬間,沈溪山把手撒開了,故作正經道:“何事?”


    宋小河推開了沈溪山的客房門,將他喊進來,關上門說:“我方才,好像看到吳智明了。”


    沈溪山在腦中搜尋了一番這個名字,才想起是那個被他關上門好生打了一頓的家夥,“看到了又如何?”


    “上回鳶姐不是說他在壽麟城埋了東西嗎?我懷疑他有陰謀。”宋小河摸著下巴,認真地思考,“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既然落成把柄,就絕不是好事,我們要不要將他就地正法?”


    沈溪山問:“那把他抓起來審問?”


    宋小河頓了頓,有點不確定地問:“這是獵門正常辦事的手段嗎?”


    沈溪山低眸看著宋小河,見她一臉認真,不由想笑。


    獵門抓人是要講究證據的,且審問一事不歸他們管,皆交由審門。


    無證據抓人審問,是他沈溪山的正常手段。


    他神色淡然道:“當然,我是天字級獵師,豈能不守仙盟的規矩?”


    宋小河趕忙附和,“那我們就趕緊把他抓起來,相由心生,那人看起來就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此事不急。”沈溪山說:“我們今日先出城,去東處看看。”


    昨日進城時,沈溪山就說了這城的東麵有東西被什麽術法遮掩起來,今日定是要去探尋個究竟的。


    昨夜掘了墳回來時,沈溪山在路上給她說了雙魚神玉的事。


    他挖墳的目的就是為了看棺材裏有沒有屍體,王祿原本的屍身已經埋在棺材裏麵爛成白骨,死了有十多年,但他卻依舊在客棧中活動,就說明有兩個王祿存在。


    沈溪山懷疑是雙魚神玉拓印了王祿的屍身,讓他得以繼續存活於世,隻不過他不可能再像人一樣活著,不吃不喝,更沒有睡眠,如同有思想有記憶的行屍走肉,這便是雙魚神玉的能力。


    昨夜在宋小河門外徘徊的人,正是他。


    沈溪山猜測雙魚神玉就藏在被術法掩埋之地,不過目前為止,一切都是沈溪山的猜測,須得親自去看看,才知道東麵到底是什麽地方,有沒有雙魚神玉。


    宋小河自然要跟著一起去,還催促說:“我們快些動身,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對勁。”


    沈溪山微微挑眉,“什麽地方?”


    還沒等宋小河回答,蘇暮臨就把門拍得砰砰響,在外麵喊:“小河大人!快開門,我有要事跟你說!”


    宋小河聽他喊得著急,頓時心裏也緊張起來,趕緊跑去將門給打開,問他,“怎麽了?什麽要事?”


    蘇暮臨腦門已經腫起來,青紫一片,像大頭翁,他著急忙慌地說:“那個鍾潯元的腦門特別硬!”


    宋小河的表情立即變得很難看,“你說的要事就是這?你耍我?”


    蘇暮臨緊忙指著自己的腦門說:“我不是在說笑,方才我用頭去撞他,結果像是撞在鐵板上一樣,差點給我疼暈過去,你覺得此事正常嗎?哪個凡人的腦袋會這麽硬?”


    宋小河驚詫地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太閑了沒事做,你用腦袋撞他做什麽?”


    蘇暮臨有些委屈,“他說我屬狗的,侮辱我白狼一族高貴的血脈。”


    她看了看蘇暮臨碩大的腦門,嘖了一聲,道:“那鍾潯元說不定用了靈力護體,大驚小怪做什麽?我現在要跟沈溪山一同出城辦事,你自個找醫修去醫治吧。”


    蘇暮臨捂著腦袋說:“不行,我要跟大人一起,不過些小傷,不礙事的。”


    沈溪山將他的腦袋仔細看了看,簡直要被他蠢笑,大發慈悲道:“你可以跟著,但不許多言。”


    蘇暮臨點頭如搗蒜,表示自己會保持安靜,絕不打擾他們辦正事。


    三人便一同下樓,剛出客棧,就撞見孟觀行迎麵走來。


    他似乎睡得很好,精神很足,隔了十幾步的距離笑著對蘇暮臨招手,“蘇師弟,我方才醒來不見你人,想著你應當是來找小河師妹了,便來找你,起的時候何不將我喊醒呢?”


    “不好!小河大人你們先走一步,待我甩了這狗皮膏藥,再去尋你。”


    蘇暮臨撂下一句,轉身就跑了,孟觀行在後麵欸了好幾聲都沒能將他喊住,於是也隻得追上去。


    路過宋小河二人時,他短暫地打了聲招呼。


    擦肩而過時,沈溪山眸光微動,視線追著孟觀行,轉頭看他的背影。


    “孟觀行?”他喃喃。


    宋小河見他若有所思,便心生好奇,拽了拽他的衣袖問:“怎麽了?”


    沈溪山收回視線,“無妨,讓蘇暮臨去應付他吧。”


    宋小河追問了兩句,沈溪山也隻說覺得孟觀行有些奇怪,但具體如何奇怪他卻並不說,一路黏著他問了好幾遍,都未得到答案,出城之後宋小河也很快就將此事拋之腦後。


    城外環繞著一片曠野,一眼望去所有景色都收入眼底,初升的朝陽從雲層後麵探出來,照得大地上全是金色光芒。


    沈溪山能夠敏銳地感知到術法的存在,如若走進術法的區域,他會立即察覺。


    是以二人出城之後便一直向東而去。


    宋小河走路也不老實,踢騰著腳步在他身邊,一會兒走在左邊,一會兒走在右邊,有時候落後了幾步,沈溪山就會停下回頭,看看她在做什麽。


    “沈溪山。”宋小河拔了幾根長長的草,在手裏麵把玩,問他,“你說雙魚神玉真的能讓死者複生嗎?”


    “你覺得那叫複生?”沈溪山反問。


    宋小河低頭,揪著草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但是王祿已經死了十多年了,如今還能在客棧裏與我說笑。”


    “他的身體永遠停留在死的那年,而且不吃不喝,無法入睡,身體沒有常人的溫度,無法像人一樣感知這世上的風雨,他已經不再是個活人了。”沈溪山道:“他不會為自己還活著而喜悅,隻會日日受著生不如死的折磨。”


    “你怎麽知道他的想法?”宋小河問他。


    沈溪山睨她一眼,“你可知他夜間去你房前做什麽?”


    宋小河道:“我不知,原來昨夜門外的人是他嗎?”


    “他在找死。”


    “你是說,他夜間跑到我的房外,就是為了讓我殺了他?”


    “不是你。”沈溪山淡聲說:“是我,我告訴他夜間老實點,他偏要去你的門外,不是找死是什麽?”


    宋小河大吃一驚,盯著他問:“那王祿……已經被你殺了?”


    沈溪山扯了下嘴角。


    他自己找死,沈溪山還留著他的命做什麽,況且他早就該死了,屍身都在棺材裏爛成了白骨,還苟活了十來年,也該活夠了。


    宋小河表現得很驚訝,她覺得在一天的時間裏,幾乎都與沈溪山在一起,想不通他是什麽時候動的手,難怪一早起來客棧裏沒瞧見王祿。


    她偏著頭,邊走邊問,“你是什麽時候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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