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竇駿不過是被支使的一個小嘍囉,從他嘴裏聞不到真正的答案,沈溪山也懶得浪費時間,一抬腳踹在竇駿的胸口上,將人踹得往後翻了好幾個滾才停下,當場暈死過去。


    沈溪山彈一抹金光飛入他的腦門中,取了這段記憶,轉身離開。


    回去時,宋小河正抱著軟和的絨毯睡得正香,半張臉都埋入柔軟的絨毛中,火光將她漂亮的眉眼細細描摹,顯出幾分與她性子相當不相符的安寧來。


    沈溪山在毯子旁落座,火堆的溫暖立即裹來,將他被寒風侵襲的雙手再次暖熱。


    等指尖都散發著熱意之後,他才伸手,把宋小河埋在絨被裏的臉給挖了出來。


    她仍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沈溪山身邊蹭了蹭,乖順得不像平時的宋小河。


    沈溪山想起之前睡覺,她會主動跑到他的床上去,這個謎題到現在還沒有解開。


    他與宋小河之間唯一相同的關聯,就是那個封印。


    隻是宋小河的封印年歲久矣,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給下的,而他的封印則是去年去酆都鬼蜮被人算計上的。


    恐怕隻有找出封印的來源,才能解開宋小河總是往他床榻上跑的謎題。


    不過先前他的身份是沈策,她跑過來睡就睡了,也不在意別人如何看,而現在他的身份是沈溪山,萬不能在這麽多人的眼睛下跟宋小河睡在一起。


    思來想去,他傳音給蘇暮臨,讓他過來。


    蘇暮臨相當不情願,磨磨蹭蹭許久,到底還是怕沈溪山揍他,一路慢步過來。


    沈溪山用下巴指了指宋小河,說道:“把她背回去,夜間看緊了,若是她有什麽動靜就立即把她喚醒。”


    蘇暮臨趕忙蹲下去,將宋小河身上的絨毯掀開,正要把人往背上背,就聽沈溪山說:“連著毯子一起帶回去。”


    “我給小河大人帶了毯子。”蘇暮臨說。


    沈溪山掃他一眼,“你帶的給我。”


    蘇暮臨氣得雙頰都鼓起來,對沈溪山這種強盜行徑十分不滿,卻又是敢怒不敢言,隻得把原本給宋小河準備的軟墊和毯子掏出來扔到地上。


    他將宋小河裹在毯子裏然後背起來,一聲不吭地往回走,心裏默默祈禱宋小河能趕緊發現沈溪山這惡人的真麵目。


    將人背回去後輕放在地上,蘇暮臨盤腿坐在中間。


    左邊是梁檀,右邊是宋小河,麵前是燃燒的火堆。


    曠野上的星空絢麗,蘇暮臨仰頭凝望著。


    其他人已經入睡,四周一片寂靜無聲,偶爾聽見火堆裏燒出輕微的劈啪聲,蘇暮臨就會低頭,先看一眼宋小河,再看一眼梁檀。


    沈溪山說的果然沒錯,宋小河在深夜時爬起來過一次,蘇暮臨拽著她的手臂將她喚醒,她揉著眼睛用困倦的聲音跟蘇暮臨說了兩句話,又鑽入毯子中睡去,就再沒有醒來,一覺睡到天亮。


    蘇暮臨隻休息兩個時辰就行,待到東方吐白,天地間有了一抹亮光時,他就睜開了眼睛醒來。


    眾人起早趕路,很快就全部叫醒,草草吃了些東西,然後繼續上路。


    梁檀昨日催動了一整天的小飛舟,今日是無論如何也沒精力了,於是便讓蘇暮臨禦符飛行。


    在仙盟這幾個月的符修大課也不是白上的,蘇暮臨現在禦符飛行相當輕鬆,且很穩健,宋小河躺在上麵看話本跟躺在自己床上一樣。


    她捏著話本,忍不住誇讚道:“蘇暮臨,你這手符法越來越像樣了,再努力修煉修煉,日後考進獵門來,說不定也有一番作為。”


    蘇暮臨一聽,頓時心花怒放,回頭說:“我隻追隨小河大人,進不進獵門都無所謂。”


    梁檀在一旁打坐,聽到這話忍不住睜開眼睛,先是罵了宋小河:“你還說別人,且先看看你自己,除了玩就是睡,先前在滄海峰還知道修煉,現在出來了卻是半點不碰法術,你這乙級獵師遲早露餡。”


    宋小河撇嘴,說:“師父,出來玩幹嘛還要修煉?”


    “你這是出來玩嗎?”梁檀一聽她說話,就想往她腦袋上敲,“你這是去參加百煉會,你就等著被人當成沙包打吧,等你被打得鼻青臉腫千萬別說我是你師父。”


    宋小河一臉不服氣,抱著腦袋往後躲,心想我不僅要說,我還寫個牌子掛在脖子上,走哪都要告訴別人你是我師父。


    師徒心連心,要丟臉就一起丟。


    梁檀對蘇暮臨道:“小蘇子,你在仙盟都學什麽符籙?”


    蘇暮臨道:“都是些比較基礎的,我才剛考入內門沒多久,還學不到高階符籙。”


    梁檀聽後眉眼間晃過一絲惋惜,隻說了一句讓他日後勤勉練習,便沒再深問。


    宋小河翻了個身,就又繼續看著話本。


    竇駿先前來煩過她一次之後,就安靜下來,沒再出現,關於沈策的什麽身世來曆,去了哪裏,宋小河很快就拋之腦後。


    接下來許多天,都是白日裏飛行趕路,晚上落地休息。


    少數時候眾人會進入城鎮中尋找客棧,但大部分還是在荒野露宿。


    宋小河每晚上都要爬起來一次,然後被蘇暮臨給喊醒,是以連著很多天宋小河都沒能半夜跑去找沈溪山。


    不過有一點讓宋小河很不滿意的地方,就是梁檀整日在她身邊盯著,她去找沈溪山的機會寥寥無幾。


    平日趕路,沈溪山又踩著劍在隊伍的最前頭,蘇暮臨禦符跟在隊伍的後麵,見麵的機會本就不多,夜晚休息的時候,她剛想去找人,就被梁檀給逮住。


    幾次三番,宋小河也隻好暫時放棄去找沈溪山。


    一連趕路半個月,眾人來到了丘山城外。


    再往前走,便是繁華的都城,不能再用飛行趕路,且仙盟隊伍人太多,走在一起必定引人注目,所以青璃在一開始就計劃好,讓兩支隊伍在丘山城分道揚鑣。


    孟觀行與沈溪山看起來關係親近一些,臨別時他與沈溪山聊了好一會兒,最終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捉妖隊離開。


    捉妖隊的人數不少,離開之後整支隊伍人數立即少了大半,再加上站得分散,便看起來沒那麽顯眼。


    剩下眾人在沈溪山的帶領下進入丘山城。


    丘山城相當繁華熱鬧,正是陽光高照的明媚天氣,街上來往行人密密麻麻。


    仙盟眾人換下宗服,各自分散進城,也掩了麵容,是以並未引起多大的主意。


    一眾人之中,梁檀是歲數最大,也是輩分最大的。


    沈溪山拿著地圖,笑眯眯地找上了梁檀,說要與他商量著接下來的路線。


    宋小河難得近距離瞧沈溪山,於是賴在梁檀身邊不走,聽他們商議。


    “敬良靈尊請看,前往長安的路暫定了兩條,一條是從眾都城之中穿過去,走的是闊平大道,夜間休息可住在客棧之中,隻不過要繞些路,怕是二月上旬才能抵達長安。”沈溪山用手指點在地圖上,語速緩慢地說道:“另一條則是城鄉荒野,村落較少,有不少可飛行趕路的機會,隻是夜間休息須得露宿野外,正月底便能到長安,不知靈尊囑意拿條路呢?”


    宋小河在一旁聽著,隻覺得他聲音像是涓涓細流滑過山石的聲音,輕輕脆脆,相當悅耳。


    目光落在沈溪山的臉上,細細地在他眉眼上描繪,晃眼的朱砂痣,精致如畫的眼眸,長長的眼睫在低著眸的時候投下細細密密的碎影,看起來漂亮極了。


    她看得認真,沈溪山像是忽然感覺到了這視線一樣,忽而將眸光抬起來,黑色的眸裏映了燦爛的陽光,顯出一種淺淺的金色來。


    兩眼相對,沈溪山對她露出一個輕淺的笑。


    宋小河的魂一下就被勾飛了。


    梁檀便道:“就走大路吧,左右時間還早,百煉會二月中旬才開始,不著急那麽早去,夜間讓大家都睡在客棧,養好精神。”


    沈溪山點頭道:“所言甚是,那便由敬良靈尊做主了。”


    眼看著他收了地圖要走,宋小河往前追了兩步,問:“沈獵師……”


    梁檀在後頭用力咳了兩聲,宋小河聽見了連忙改口,“沈溪山獵師,咱們接下來是要去何處?若是走大路不能飛行趕路,我們是不是應該買馬啊?步行上路既累又慢,也不知走到什麽時候了。”


    沈溪山道:“已經差人去買馬了,我現在是要去找人匯合。”


    “匯合?”宋小河疑惑道:“誰啊?”


    沈溪山停了一停,才慢聲道:“督門的關如萱和鍾氏之人。”


    宋小河的腳步一下子停住,愣愣道:“關如萱?她也來了啊……”


    一個是仙盟天才劍修,有美稱“少劍仙”。


    一個是仙門第一美人,被稱作“雪萱仙姬”。


    這兩人走在一起,不用想,等去了長安,又是很多人傳她與沈溪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


    宋小河最不愛聽那些話,自然而然地,也不想跟著一起去與關如萱匯合,她微微側身,準備往回走,說道:“那我就不去了,我要跟著師父。”


    沈溪山的腳步也跟著停下,偏頭看了她一眼,隱約從她的麵上看出來些許不開心。


    他道:“那小河姑娘就與他們在此處稍等,我盡快趕回來。”


    宋小河應了一聲,轉頭又跑了回去。


    剛跑到梁檀身邊,她就喊道:“師父,我們去買些吃的吧,這座城看起來好大,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梁檀兩袖空空,問她:“你有銀子?”


    “蘇暮臨有!”宋小河道:“他有很多銀子。”


    蘇暮臨為響應宋小河的話,立馬從袖子裏掏出大把銀票,說道:“我多著呢!”


    梁檀也是過了大半輩子的窮苦日子,這會兒一看見那麽多銀票,頓時也不計較宋小河方才跑去追沈溪山的事了,就帶著人前去路邊的商鋪裏。


    三人不僅吃了個飽,還置辦了幾身新衣裳,瞧見些小巧的首飾也給宋小河買了不少,另外梁檀還買了許多符籙用紙,總之花了不少銀子。


    吃飽喝足趕回去的時候,關如萱已經在了隊伍之中,她身邊還有幾個模樣年輕的男女。


    宋小河注意到那幾個男女穿著雖然不同,但在衣袖之處都繡了同樣的徽文。


    而關如萱的對麵站著一個麵容俊秀的男子,身著孔雀藍的束袖外袍,長發全部綰起,戴著血紅的玉冠,正笑著與關如萱說話。


    他的肩膀處則是另一種徽文。


    宋小河來回掃了幾眼,沒看見沈溪山的身影。


    恰逢梁檀走了過來,她就問道:“師父,那些人袖子上的徽文是出自哪家?”


    梁檀也看見了,說道:“洛陽關氏的族徽,那姓關的小丫頭這次便是跟代表著家族前去參加百煉會。”


    “那另一個呢。”宋小河問。


    “是鍾氏。”梁檀瞥了一眼,語氣很是隨意,對此並不感興趣,說:“別看熱鬧了,去挑匹性子溫順的馬,免得上路後再摔下來。”


    宋小河應了一聲,剛動身要走,卻見方才跟關如萱說話的男子往這邊走來。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宋小河,仿佛就是奔著她而來的。


    宋小河的腳步停了一下,果然就見男子走到她麵前,笑如和風細雨,朗聲道:“可是仙盟的宋姑娘?”


    “你認得我?”宋小河滿臉疑惑,將麵前這男子的臉看了又看,根本沒見過。


    “久聞宋姑娘大名,如今得見,果然氣質脫塵。”他揖禮道:“在下鍾潯元,字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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