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問:“你為何在水裏?”


    這是她連通了沈溪山的視線。


    “泡澡,淨身。”沈溪山說:“看不出來?”


    “呀……”宋小河幹巴巴地發出一個音節,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問:“上回我問你究竟去了哪裏,你還沒告訴我呢?”


    “說了是機密。”


    “你告訴我,我不跟別人說,也不算機密外泄啊。”宋小河嘟囔道。


    “你可以試著用這套說辭去說服給我分派任務的人。”


    清冷的月灑下大片皎潔的月光,覆在沈溪山的臂膀上,將少年的皮膚照得如無瑕之玉。


    泉水波光微動,倒映著月,也倒映著沈溪山含笑的眉眼。


    宋小河便說:“方才有人跟我說知道你的身世消息,要我子時去找他。”


    沈溪山一聽,眉眼當即沉下去,笑意消失,問道:“何人?”


    宋小河回道:“你都不告訴我,我為何要告訴你?”


    他一時也分辨不出來宋小河說的是真是假,微微皺眉道:“宋小河,我在仙盟不認識任何人,若是有人說知道我的信息,那是騙你的。”


    “我覺得你才是騙我。”宋小河說:“既然你不肯說,我就去問別人,這總不算是機密外泄吧?他說等我到子時,我現在去還來得及。”


    她說完,就切斷了共感咒,沈溪山都沒機會出聲阻止。


    不管找上宋小河的人知不知道他是沈策的事,其目的都是很明顯,要引宋小河上當。


    宋小河頭腦簡單,還真有可能就這麽去了,沈溪山越想越覺得不對,於是從清泉中起身。


    然而宋小河雖然頭腦確實簡單,但也要分人。


    如若那竇駿騙她說是知道關於沈溪山的一些秘密,她指定立馬上當了。


    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她雖好奇,卻沒有必須知道的欲望。


    況且沈策去做什麽了,來曆是何又幹她宋小河什麽事?她隻要確認沈策還活著就足夠了,方才那樣說也不過是要故意氣一氣沈策。


    切斷共感咒後,她托著兩腮仰頭看月,心想著小師弟到底去了哪裏,怎麽處處不見蹤影?


    正想著,忽而一人走到了麵前來。


    她抬頭去看,就見是尋找了許久的沈溪山。


    宋小河驚喜地站起來,“沈溪山獵師!你去了何處?我一直尋你來著。”


    沈溪山匆忙從山澗趕回來,老遠就見她老老實實地坐在石頭上,離人群遠遠的,仰頭看著月亮一動不動。


    他暗鬆一口氣,走到她麵前時,她才發現有人。


    沈溪山道:“小河姑娘在想什麽如此入神,連人來了都不知道。”


    宋小河道:“在想為何找不到你。”


    騙子。


    沈溪山心道,分明是在想沈策。


    他眸色溫潤,緩聲道:“我方才去周圍探查了一圈,免得山上有野獸在夜間下來覓食,傷了門中子弟。”


    “原來如此,那你當真是辛苦。”宋小河伸手去拉他的手腕,感受到他皮膚竟然是刺骨的寒冷,一下就鬆了手,訝異道:“你的身體為何這麽冰涼?”


    沈溪山說道:“夜間寒風大,我不耐凍。”


    宋小河回頭看了看,說:“那你趕快回火堆旁坐著烤烤吧,我就先回去了。”


    本來宋小河來找沈溪山也沒別的事,就是想跟他說兩句話。


    可出來尋他太久,若是師父途中醒來發現她不在,怕是又要罵她,所以宋小河便想著趕快回去。


    這話落在沈溪山的耳中卻又是另一番意思。


    他覺得宋小河是急著去找那個所謂知道沈策身世的人,上趕著去上當受騙。


    這當然不行!


    沈溪山歎了一聲,道:“許是方才風吹得太久了,頭竟然有些痛,小河姑娘你先回去吧,我坐在此處休息片刻。”


    宋小河方才摸他的手就被冰得縮回來,再一聽他頭痛,立馬道:“是不是吹得患了風寒?快去讓醫修給你看看呀。”


    沈溪山就坐下來,聲音低低的,“不過是些小病,抗一抗也就過去了。”


    “那也不行,你別坐在此處了,去火堆旁暖和暖和。”


    “那處人多,我若去了,定是又有很多人來吵鬧我,還是此處冷清。”沈溪山溫聲說:“不妨事,小河姑娘先回吧,不用管我。”


    宋小河怎麽可能不管他?隻覺得他為了大家的安全在外麵吹了那麽久的寒風,頂著頭痛回來,又要孤單一人坐在這裏。


    讓她扔下沈溪山自己回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馬上也跟著坐下來,說:“那我陪你在這裏坐一會兒吧,等他們都睡了,你再回去。”


    沈溪山一句客套委婉的推拒都沒有,隻勾出個淡淡的笑,“那便多謝小河姑娘相陪。”


    他麵上是笑,內心早就一片凶戾。


    心說等宋小河睡著了,他倒要去看看究竟是誰膽子那麽大,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撞上來找死。


    宋小河全然不知,心疼小師弟平日裏這般辛苦,說道:“師父說的果然沒錯,身份地位越高,所承擔的責任就越重,原以為沈溪山獵師出了門能夠輕鬆些,沒想到在外也並不舒坦。”


    “無妨,這些我早已習慣。”沈溪山道。


    他是需要忙碌一些事情的,畢竟閑下來之後,來煩他的人就會變多,還不如讓他整日忙著。


    沈溪山隔空取物拿了幾塊炭和幹木柴堆放在麵前,再抬手捏出個火訣,點燃木柴,熱意立即傳過來。


    他轉頭,目光落在宋小河的腦袋上,忽而問:“還痛嗎?”


    宋小河納悶道:“什麽痛?”


    “你的頭。”沈溪山道:“白日看到敬良靈尊打你了,是不是我提出的讓你對敬良靈尊用尊稱,才致使你被打?”


    宋小河摸了摸腦袋,笑道:“沒事兒,我經常挨揍,隻要我落兩滴眼淚哭兩聲,師父就不會生氣了。”


    她笑的時候,眼眸裏映了火光跳動,顯得嬌俏可愛。


    沈溪山眸光映了月,顯得格外溫柔,輕聲說:“是我的不是,下次不會了。”


    一時間竟不知道是披上了溫柔端莊的假麵哄人,還是出自真心的悔過。


    當然不管是真假,宋小河都抿著唇笑,心神蕩漾。


    她與沈溪山說著話,慢慢地困倦就襲上心頭,加之沈溪山小施法術,她很快就睡過去了,迷迷糊糊地靠在沈溪山的肩上。


    沈溪山將她輕柔地放在絨毯上,再將毯子一折,蓋住她的身體。


    然後起身,斂著的眉眼染上幾分冷漠,抬步去找那不知死活的東西。


    第60章 仙門詭事再起風波(四)


    沈溪山若想找人, 實在太輕易。


    山腳一片曠野,放眼望去望不到盡頭,沒有任何遮擋物, 所以宋小河說的那人定是在山腳邊上等著。


    他將宋小河安頓好, 便隻身行入夜色中, 沿著山腳去找。


    很快就探到了生人的氣息, 他隱蔽生息, 腳步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朝著那人走去。


    隻見那人穿著丁級獵師的宗服, 站在一棵樹邊上,似乎正等得著急,臉上都是不耐的神色, 頻頻朝人群的方向張望。


    沈溪山走過去, 站在他身後時,他都還沒有絲毫察覺。


    “你在等誰?”沈溪山幽幽開口。


    這一聲可把竇駿嚇得不輕, 整個人都蹦起來,一嗓子喊劈, 發出難聽的聲音。


    若不是沈溪山提早就設下了結界, 聲音傳不出去, 隻怕這一聲連宋小河都能吵醒。


    竇駿嚇個半死,一回頭發現是沈溪山, 臉色就更難看了, 還沒等沈溪山開口說什麽, 他就已經渾身顫抖,雙腿打起擺子。


    “沈、獵師?你為何會來此處?”竇駿掐著聲音問。


    沈溪山全然沒有平日裏言笑晏晏的模樣, 眸子裏全是漠然,以至於精致的臉也顯得冷冰冰的, 分外清冷。


    他眼眸往下垂,顯出幾分輕蔑的樣子來,“我當真有人那麽膽大包天,卻沒想到也是個膽小的。”


    竇駿的心理素質顯然不行,就怎麽一個表情一句話,就把他嚇得往後退,腿一軟栽倒在地上,“我、我……”


    沈溪山道:“你說你知道沈策的來曆和身世?說給我聽聽。”


    竇駿麵如土色,抿著唇不肯開口,似在做最後的掙紮。


    “說。”


    沈溪山耐心告罄,眉眼覆上寒霜,挑起一個笑容,渾身上下充滿著危險氣息,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他像個好人。


    “不就是沈獵師你嗎?”竇駿顫著聲音道。


    “你倒是真的知道。”沈溪山眉尾輕動,輕聲說:“你覺得這話說出來,你還有命活嗎?”


    “沈獵師,饒了我吧,我不過是受人指使,並無害宋小河之心!”竇駿的心理防線全麵崩潰,跪在地上衝沈溪山哐哐磕頭,腦門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幾個用力的響頭過後,他人就有些暈了,跪都跪不穩,往地上歪。


    沈溪山淡然地看著,待他磕破了腦袋,血流了一地時,他才抬手。


    指尖金芒輕閃,竇駿一下子就停止了所有動作,愣愣地跪著,雙眸無神。


    沈溪山問道:“是誰指使你?”


    竇駿張口,“關如萱。”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溪山並沒多少意外,又道:“目的是什麽?”


    竇駿答:“向宋小河揭穿你的身份。”


    沈溪山心想,他這一層身份還挺遭人惦記,就那麽想要宋小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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