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退出來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靈器叫做靈域石,啟動之後可以在裏麵建立一個獨立的靈域,多用於外出時用來睡覺休息之地。”


    宋小河轉頭,就看見雲馥站在身後。


    她身著寒天宗的宗服,發髻盤上了花簪,垂下來的粉色發帶讓她看起來更有幾分少女的嬌俏,正雙眸含著笑地看她。


    “舒窈!”宋小河驚喜地叫了一聲,兩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親昵地握住,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會來這裏,上次分別我都沒能與你好好道別呢!近日來怎麽樣?身體可還好?”


    雲馥說道:“我跟三師兄一樣,正在受黑氣的侵蝕,不過宗門幫我們穩住了病情,還尚有餘力。”


    宋小河去瞧她的臉,這才發現她臉上打了胭脂紅粉,似乎是為了遮掩蒼白的病顏。


    朋友遭遇如此困境,宋小河也沒有任何能幫助的地方,便愁苦地歎了口氣。


    雲馥見狀,便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別擔心,咱們此行來不就是為了這事嗎?”


    “這次除了仙盟,寒天宗,玄音門,還有別的門派也派了人來,那麽多厲害的人,大家合心努力,定會成功解除這種奇怪的詛咒。”


    宋小河一聽,約莫就知道陰陽鬼幡的事情並未告訴這些人。


    恐怕所有人聚集在此處,都是以解除鬼國的詛咒為緣由的。


    宋小河也隱瞞未說,與雲馥閑聊片刻,很快蘇暮臨就找來,將他打聽的消息說給宋小河。


    除卻先前在靈船上的弟子涉及的門派之外,還有鍾氏之人,因為鍾氏嫡孫鍾潯之也發生了黑氣侵蝕身體的情況,是以鍾氏也派出了大隊人馬來此地。


    另外還有少量千機派的人。


    千機派重煉器,其所在的戚國也以各種厲害的神器聞名,這些地上擺放的靈域石,就是千機派的產物。


    陰陽鬼幡之事,隻有仙盟高層的人知道,隊伍裏也就是程靈珠和幾個天字級的獵師知曉,其他人一概不知。


    宋小河並沒有被特意叮囑過不準把消息外露,但打探了消息之後,很自覺地將陰陽鬼幡的消息給隱瞞起來。


    宋小河現在已經明白,有時候仙盟做的一些決定,一定存在著其中的道理,其目的的根本,就是保衛人界安寧,維護人界秩序。


    蘇暮臨正說著自己聽來的消息,卻忽而被一聲斥責打斷。


    “舒窈師妹,你在那裏做什麽!快過來,別與她說話!”


    聲音就在斜方不遠處,三人一同轉頭看去,就見鍾潯之與謝歸並肩站在那裏,身後跟著幾個身量高大的護衛。


    鍾潯之穿得富貴,身上各處掛著玉石瓔珞,將鍾氏的富貴盡現。


    夜色濃重,雖燈光明亮,但他背著光站在陰影中,宋小河看不太清楚他的臉,隻隱約瞧出他雙眉緊擰著,眼眸中迸發一種銳利的怒氣,正瞪著她。


    宋小河不知道這人又在犯什麽毛病,便想要轉身離開。


    “站住!”鍾潯之方才還讓雲馥別與她說話,現在見她離開了,卻又幾個大步追上來,攔在她的麵前,“見了我轉頭就要跑,這是做賊心虛?”


    “你說什麽?”宋小河的眉眼也染上怒意,雖沒他高,但也仰頭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氣勢不弱分毫,“好狗不擋道,還不快讓開。”


    “別以為你是個女子,我就不會動手打你!”鍾潯之被她一句話惹怒,像是當真氣得不行,渾身散發著凶戾的氣息。


    “還不快將小河大人的路讓開!你以為你是誰?”


    蘇暮臨立馬跳出來,見鍾潯之如此來勢洶洶,單是在身量上就壓了宋小河一頭,擺明了要挑事。


    這正是蘇暮臨表忠心的大好機會,於是他便伸手推了鍾潯之一把。


    他猝不及防被一推,沒站穩往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鍾家護衛見狀立馬圍上來,有人去攙扶他,有人則一把拎起了蘇暮臨的衣領,竟一下將他拎到半空中,凶狠道:“敢動我家少爺?找死!”


    蘇暮臨雙腳撲騰了兩下,麵容一下子就被勒得通紅,當下骨頭就軟了,喚道:“小河大人,救我!”


    “把他放下!”


    宋小河也惱怒起來,抬手便打,幾拳打在那護衛的胳膊上,隻覺得像是捶在堅固的牆麵,震得手背都疼了,那護衛卻絲毫不動彈,輕蔑一笑,“你這般花拳繡腿也敢與我家少爺叫囂,仙盟有你這種弟子,實在是丟盡顏麵!”


    宋小河身上還穿著仙盟的衣裳,不便真的出手與鍾氏的護衛相鬥。


    況且就算真的動手了,她也未必打得過,畢竟派來保護鍾家嫡孫的,必定不是等閑之輩。


    她動作飛快地抽出木劍,以劍柄當做攻擊利器,往那護衛的手腕的一處穴位狠狠敲去。


    那護衛反應極快,一下便閃躲過去,同時也鬆了手,將蘇暮臨丟在地上。


    正待他要拎著宋小河的衣領時,謝歸從旁處快步走來,急急道:“學文,不可對宋姑娘無禮!快叫你的人住手!”


    他身子骨已經很弱,喊了這麽一句話後,便連聲咳嗽起來。


    鍾潯之便道:“住手。”


    他從地上站起來,護衛給他撣去衣袍上的灰塵,臉色蒼白得很,擺了擺手示意護衛退到後方去。


    “宋小河,此事究竟是不是你在搗鬼?”他壓著怒氣問。


    宋小河壓根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莫名被人找碴,心裏怒火旺盛,說話自然也不那麽好聽,“有什麽話便直說,何必這副拐彎抹角的作派?莫不是上回打賭輸給了我之後便懷恨在心,一直想找著機會尋事,早知你鍾潯之是如此小心眼之人,那錦囊我便是丟給狗玩也不會還給你!”


    “你!”鍾潯之道行不夠,立即被氣得滿臉充血,氣血翻湧,狠狠咳了幾下,“你慣常詭計多端,先前是你用葫蘆玉器贏我,還敢誇下海口說是你自己召喚的神雷,這分明就是誆騙,詐賭!”


    “我隻說了我能引來,又沒說用什麽引來,這如何能算作詐賭?你少汙蔑我!”宋小河冷哼一聲。


    “巧言善辯!”鍾潯之大怒。


    “狗仗人勢!”宋小河也瞪著他。


    眼看著二人衝突越來越大,爭執聲也響亮,很快就引來了不少在旁處圍觀的人。


    雲馥和謝歸趕忙一左一右站在鍾潯之邊上,勸道:“你現在身體不適,還是莫要動氣,宋姑娘此次也是奉仙盟之命前來此處,於理來說我們是一樣之人,應當團結起來。”


    “是啊師兄,這裏那麽多人,還是別與小河鬧了,況且她師娘還是你親姐姐。”


    雲馥約莫是想用這重關係去勸鍾潯之,卻不知這恰恰是鍾潯之不能忍受之處,一聽這話登時勃然大怒,一甩手指著宋小河道:“誰與她是一樣之人?師兄你看看清楚,當初我們一同在那靈船上經過鬼國,我們都成了這副德性,偏生她毫發無損,如此精力旺盛之態,哪有半點受了詛咒的模樣?就連她身邊的蘇暮臨亦是如此,你還不明白嗎?”


    宋小河聽出此話的不對勁,冷聲問,“你又想往我身上潑什麽髒水?”


    “依我看,我們身上的這些詛咒,分明就是你在暗中搗鬼!”鍾潯之大聲道。


    這絕對是宋小河活了十七年來受到的最大的汙蔑,她氣惱極了,當下也顧不得什麽仙盟,什麽鍾氏,一蹦三尺高,罵道:“你放屁!簡直是血口噴人!且不說你沒有證據就妄下定論,隻說我當時與你們都同在船上,若我要下詛咒,何以還要出手召雷擊退那些妖藤?讓你們困在鬼國之中不是更甚?”


    “我就知道你如此說,你不過是想借此來洗脫嫌疑罷了。”鍾潯之冷笑道:“你要如何解釋我們都出了這種狀況,你們卻安然無恙?”


    蘇暮臨躲在宋小河身後,氣憤道:“當然是我們受天官庇佑,福澤深厚!”


    “哪來的阿貓阿狗都敢攀上天官的福澤,你說這話不怕惹人笑話。”鍾潯之譏諷他。


    吵鬧聲越發大了,就連沈溪山也被吸引來。


    他從圍觀的人群中穿過,走到前頭,果然看見宋小河在其中。


    宋小河氣得滿臉通紅,牙齒緊咬,拳頭攥得緊緊地。沈溪山就站在邊上聽了兩句,很快就明白他們在爭吵什麽。


    此事不算蹊蹺,自然能解釋得通。


    宋小河無事,當然是因為有封印在身,穩固了她的魂魄,不是魔神那等傷及她身體的情況,當然奪不走她的魂魄。


    而蘇暮臨則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妖而非凡人。陰陽鬼幡正麵收人仙靈,背麵收妖魔鬼,那作用於凡人的正麵自然對他沒有用處。


    至於沈溪山自己。


    他猜測是那道將他靈力全然封住的封印的作用,連帶著他的魂魄也一起封在體內,這才沒被陰陽鬼幡奪魄。


    但若是全解釋給鍾潯之聽,豈非將一切都給暴露了。


    是以宋小河麵對此狀,也是百口莫辯,根本不知從何說起,隻一味反駁不是自己所為。


    他聽夠了兩人的爭吵,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這是非之地。


    鍾潯之正慷慨激昂地指控宋小河,臆想著此事的幕後黑手是她,聲音越拔越高,就算是謝歸與雲馥齊齊著急忙慌地勸阻也沒用。


    “吵什麽。”


    沈溪山出聲打斷鍾潯之的話,淡漠地眼掃了他一下,“如此空口白牙的汙蔑仙盟,當我仙盟沒人了嗎?”


    蘇暮臨雖然在打架的時候抗揍,也無畏,但平日裏卻是非常膽小,遇到了事更是飛快往宋小河身後躲,根本不能指望他。


    眼下沈溪山來了,可算是讓宋小河找到了有人撐腰,立即往他身旁近了一步,又開始告狀,“此人卑鄙無恥,自己受了詛咒變成這副模樣,卻臆想是我所為,還說我師父是道貌岸然,行事下作的小人!指摘是咱們仙盟居心叵測,謀劃了此事,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宋小河怕是給氣得厲害,呼吸都急促起來,一隻手攥緊沈溪山的衣袖,一隻手就差指到鍾潯之的鼻子上了,神情裏還有幾分委屈。


    往常在山上,她每回都是這樣向梁檀告狀,不論如何添油加醋,師父都不會懷疑,立即拍案去給她撐腰。


    下了山來,宋小河收斂許多,話中並無捏造之處,也沒指望沈策當真會像師父那樣護著她,隻希望沈策能解決眼下困境,讓鍾潯之趕緊閉上那張討厭的嘴!


    自打認識吵鬧的宋小河以來,沈溪山還從未見過有人能把她氣成這樣,袖子那一塊都被她捏得全是褶皺,可見握著拳頭使了多大的力氣。


    鍾家人好麵子,沈溪山就道:“鍾氏乃是大族,在此處卻帶著幾個膀大腰粗的護衛欺負仙盟一個小弟子,傳出去不怕人笑話?”


    “你看起來倒是也無恙?”鍾潯之的眼睛在沈溪山上下掃了幾個來回,嗤笑道:“那你們倒是解釋解釋,為何你們皆沒有受詛咒的影響?”


    “如何不是因為你們靈力微弱,抵禦不了邪氣的入侵才變成這樣?”沈溪山都懶得跟他爭辯,也不論這次出現狀況的有多少人,一律打為修為太弱。


    鍾潯之向來對自己的天賦驕傲,聽了此話果然動了大氣,話還未出口就撕心裂肺地咳起來,惹得一幹護衛無比緊張,又是喂水,又是喂靈藥。


    他喝了幾口水,一把摔了杯子,掏出靈符來,怒道:“我倒不信你仙盟中的劍修人人都是沈溪山,今日我便向你討教一二,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沈溪山眉尾稍動,“我?”


    銀月如鉤,夜風侵襲,將簷下的燈卷得輕晃,於是地上人影婆娑。


    這裏越發熱鬧,不斷有人聞聲而來,在不遠處形成一個包圍圈看熱鬧。


    鍾氏是修仙望族,仙盟則立於人界之巔,兩方起了衝突,上升到動手的地步,事情就變得精彩了。


    若是仙盟落敗,更是一個令眾門派飯後閑談的笑柄。


    沈溪山隻說了一個字,尾音微微往上揚,表示了疑惑。


    落在鍾潯之的耳中卻是莫大的諷刺,仿佛充滿了看不起的意味,他怒道:“你不敢應?”


    沈溪山道:“我並未帶符籙在身上。”


    鍾潯之催動符籙,隻見光芒乍起,將他的四肢纏繞住,光芒融進他的心口,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起來,眉眼的凶戾也變得極具攻擊力。


    “學文!”謝歸見狀,也急得病容通紅,喊道:“何必如此耗費靈力,快住手吧!”


    鍾潯之置之不理,待光芒盡數融入身體,他就好像完全恢複精神,說道:“這符籙隻是我用來暫時恢複體內靈力的,並非拿來與你比試。”


    “我知道你是劍修。”他一招手,護衛便將腰間的劍奉上,他握住後,傲然道:“我便用劍與你過招。”


    宋小河見他當真要動手,思及沈策先前重傷休養許久,便一個大步上前,擋在沈溪山的身前,說道:“我與你比!”


    “我怕把你打得像你師父那樣滿地找牙。”鍾潯之輕蔑一笑,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裏。


    先前逢陽靈尊帶人上仙門找事,將梁檀的牙打掉一事不知在何時傳開了,其他門派拿捏此處大肆笑話仙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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