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刃被揮動時,帶起了淩厲的風聲,沈溪山側身去躲,一眼就看出她的木劍上附了靈力。


    先前她隻會拿著木劍當棍子,又是戳又是敲,上麵從不曾有半分靈力,而現在的宋小河,已經學會了如何運用靈力去戰鬥。


    沈溪山幾個閃躲,用劍刃接住宋小河的攻擊。


    他連一層力都沒用上,若是一用力不小心削斷宋小河的木劍,那她可有得鬧了。


    宋小河的劍招輕盈靈活,且極其多變,是在仙盟教習的基礎上加了不少自己的東西,一看就是認真研究過的。


    沈溪山嚐試進攻幾招,瞬間將主權握在自己手中,宋小河不敵隻能閃躲。


    她身體柔韌無比,在沈溪山一劍刺來的時候往後下腰,同時將木劍拋起往旁邊側翻,一腳高高踢起,在閃躲的同時正正踢中劍柄,將木劍朝著沈溪山的肩側踢過去。


    隻是自己保持不住平衡,劃著雙臂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沈溪山直接用手接住了飛來的木劍,這場臨時起意的比試到此結束。


    宋小河出了很多的汗,臉蛋被熱汗泡得越發白皙,費力地喘著大氣。


    蘇暮臨趕緊跑上去,將宋小河從地上扶起來。


    沈溪山走來,將木劍遞還給她,說道:“進步了許多,何以說自己練得不是很好?”


    宋小河擦了把汗,將木劍別回腰間,仰臉看著他說:“還不夠。”


    對比五個月前的宋小河,她現在已經是飛速進步了。


    但若是想追趕上沈溪山的腳步,成為天字級獵師,此等水平自然是不夠的。


    沈溪山看著她,忽而覺得她偶爾坐下來與朋友說說笑笑也是可以的,因為在這些沒見的日子裏,宋小河一定很努力地在修煉了。


    他彎眸一笑,緩聲道:“不必如此苛刻自己。”


    風從他的長發下穿過,偶爾幾根碎發拂過他的麵,宋小河隻覺得他眼裏盛滿了秋水,漂亮得令人著迷。


    “ 好。”宋小河被美色迷了雙眼,隻會點頭說好。


    沈溪山離開後,四周圍著的人仍沒有散去。


    雖然這場比試裏,宋小河的劍法生疏而笨拙,沈溪山也放水放得厲害,但單是沈溪山找一個丁級法修對練一事,就足夠他們驚奇議論。


    平日裏吃喝玩樂的幾個朋友立馬就圍上了宋小河,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興奮地抓著她問話。


    無非是驚詫她怎麽會與沈溪山有交情。


    即便是身處仙盟,沈溪山這等人物也猶如天山上的雪蓮,長在最靠近雲端的地方。


    宋小河受不了那些人將她當猴子似的圍觀,也抵不住炮轟般的詢問,帶著蘇暮臨飛快地逃離晴天峰。


    回去之後,宋小河抱著木劍傻樂好久。


    晚上梁檀回來,看她一邊吃飯一邊捧著碗笑,拿筷子在她頭上敲了兩下,說道:“快點吃,吃完隨我走一趟。”


    “去哪裏呀?”宋小河嘴裏塞得滿滿的,含糊問。


    “盟主殿。”


    梁檀領著宋小河從滄海峰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頭。


    他們乘著小飛舟前往天衍峰,抵達盟主殿前。


    這是仙盟商議正事的場所,最多的用處就是召集其餘二門之首在此處開大會。


    門口有人看守著,但梁檀帶著她進去的時候無人阻攔,師徒倆跨過門檻進了殿中。


    殿內並不大,青璃坐在上頭的主位,以此往下是兩個副盟主,白日裏就見過麵的沈溪山與其他弟子坐在對麵。


    梁檀恭敬行禮,宋小河跟著學,抬頭時眼睛在殿內掃了一圈,就看見沈溪山那邊的座位,坐著一個熟人。


    與宋小河對上視線時,他彎眸笑了一下。


    是謝歸。


    沒想到會在此看到故友,宋小河頓時就想走過去與他打招呼,但剛一動就被梁檀被按住,用眼神警告她別亂跑。


    “宋小河。”座上青璃開口,聲音輕靈,“你這些日子身體可有感覺什麽不適?”


    宋小河被問得一頭霧水,說:“沒有。”


    梁檀見她回答得太快,立馬就道:“你好好想想,再回複盟主。”


    宋小河隻好認真地思考,過了一會兒說:“有時候感覺餓得特別快,這算嗎?”


    梁檀眉毛一抽,若不是這麽多人看著,他就要一個栗子敲在宋小河的腦袋上。


    青璃對謝歸招了下手,“你給她看看。”


    謝歸起身,對青璃抬手行禮回應,其後脫了外袍,將內衫的扣子解開。


    宋小河正盯得認真,一見他開始脫衣服,立馬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梁檀也趕忙說道:“哎哎哎,這不行這不行,小河還小。”


    沈溪山抬眼望去,就見宋小河一隻手捂一隻眼,唇緊緊抿著,模樣有幾分乖巧。


    “無妨,你且先看看。”青璃說道。


    殿內其他人都默不作聲,靜靜看著師徒二人。


    宋小河就將手撤離了些許,露出一半的眼眸去看,卻見謝歸脫了內衫之後,整個左半邊的臂膀呈現出一種腐肉壞死的模樣,被濃鬱的黑氣籠罩著,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宋小河臉色猛地一變,幾步走到謝歸身邊,仔細一看,那腐敗的地方與原本白淨的皮膚相連著,黑氣正以十分緩慢的速度蔓延。


    “你怎麽了?這是什麽啊!”她驚道。


    “還記得我們前往鬼蜮之時,途經的那座鬼國嗎?”謝歸攏上衣物,麵上露出苦澀的無奈,緩慢地說道:“回了宗門之後,凡是當日在船上的人皆陸續出現了這樣的狀況,有些嚴重的已然化作腐敗傀儡,沒有任何神智,見到人就攻擊。”


    “我們懷疑,這是鬼國的詛咒。”他道。


    “從鬼蜮帶出來關押在牢山的那批人也出現這種情況,前兩日玄音門傳書而來,也說了此事。”青璃說道:“這不是詛咒,乃是被陰陽鬼幡攝取精魄的症狀。”


    第32章 滿月討封(一)


    世人皆有三魂七魄。


    魂散則人死, 魄散則人缺。


    陰陽鬼幡便是專門攝取魂魄的神器。


    若追溯其來源,則要說到久遠的古時代了。


    那時天地一片混沌,魔界霍亂六界, 大肆屠殺其他生靈, 造成邪魔四起, 生靈塗炭。


    當時有位自人界飛升, 渡了晉神天界的上神, 她為了庇佑人間眾生, 便煉出了一件法器, 以自己的神魂為祭。


    此神器煉成之後送去了人間一位帝王的手中,那帝王便帶著神器走遍大江南北,攝取妖魔的魂魄, 組成了一支無比強大的隊伍, 這才打退了在人間肆虐的魔族,為凡人拚出了一片立身之地。


    後世便將那件神器稱作陰陽鬼幡。


    遠古時期的大戰, 讓很多神器流落六界各地,不知蹤影。


    但從古到今, 尋找其下落的人從未停下。


    先前前往酆都鬼蜮時路過黑霧鬼國, 步時鳶說若是從中穿行會遇上大麻煩, 想來說的就是這了。


    宋小河想到謝歸身上那泛著黑氣的腐屍之處,就覺得渾身汗毛倒立。


    青璃說道:“被攝取了魂魄的軀體, 會在一段時日後變為不死之軀, 喪失所有神智, 化作嗜血好鬥的邪物,現世無法可解, 除非找到鬼幡,取回被攝取的魂魄。”


    謝歸頷首, “宗主暫時幫我們穩住了屍化的情勢,我們這次來便是請求仙盟派人相助,再去一次那座鬼國。”


    “來龍去脈我已知曉,此事牽扯甚廣,陰陽鬼幡現世的消息遲早傳遍世間,你們需趕在前頭將其回收。”青璃撫著座椅上的玉雕,緩聲說道:“各司盡快集結隊伍,鬼國之內陰氣重,符修為主隊,劍修為副隊,此行不可張揚,越快出發越好。”


    坐於下方的兩人同時點頭,應道:“得令。”


    青璃的目光又落到宋小河的身上,見她正認真地關心謝歸傷勢,等了一會兒才開口,“宋小河。”


    宋小河忙道:“盟主有何指示?”


    “先前你也在船上,一同經過鬼國,未防不測,這次你也一同前往。”


    梁檀一聽,頓時就不樂意,說道:“小河性子頑劣,靈力又微弱,她……”


    青璃輕輕搖頭,說道:“若是陰陽鬼幡也收了她的精魄,此行不去,便再無收回的可能。”


    魂魄不全之人無法轉世輪回,死了也隻會變成孤魂野鬼在世間遊蕩。


    宋小河表麵上看上去並無大礙,但她的魂魄究竟齊不齊全,誰也無法探查出來。


    梁檀還想說什麽,但思慮半天,終是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宋小河多年來一直未入世,一朝下山,就已經開啟了命運的齒輪,往後命數種種,誰也無法插手。


    “師父。”沈溪山旁觀夠了,站起來衝青璃行禮,“弟子自請與他們一同前往鬼國,回收神器。”


    青璃還未開口,坐在對麵的一個中年模樣的男子就先道:“溪山,你方從死境逃生,受了那麽重的傷,這才剛養好些許,怎麽還想著往外跑?”


    此人名左曄,掌管著審門。


    審門與獵門的關係向來是水火不容,相互較勁,但這位審門主的左曄對沈溪山卻極是欣賞,當初給沈溪山辦喪事,他哭得很大聲。


    督門的門主是個女子,二十來歲的年輕模樣,實際已有花甲年歲,平時日不苟言笑,一派清冷,聽聞沈溪山自請前去,也難得開口道:“沈氏前段時間傳了幾十封信責罵仙盟,你若去了再出亂子,怕是你全族人都要從江南而來,拆了仙盟。”


    沈溪山無奈道:“我已傳信給家中解釋此事,給仙盟添了麻煩,弟子知錯。隻是陰陽鬼幡非一般寶物,我若不去,隻怕他們傷亡慘重。”


    “你放心,仙盟若是沒了你就成不了事,倒不如就地解散。”青璃聲音輕柔,語氣卻堅定,不容置喙,“此事你別管了,還有旁的事讓你做。”


    沈溪山差點折在酆都鬼蜮裏,失而複得已是萬幸,如今鬼國顯然也是凶險重重,自然不能讓剛“死而複生”的沈溪山再去涉險。


    青璃麵色肅穆,似乎沒有什麽可回旋的餘地。


    沈溪山低低應了,沒再爭辯。


    事情安排完之後,梁檀拉著宋小河退下。


    宋小河一邊往外走,一邊扭著頭去看沈溪山,眼睛跟黏在他身上一樣,路越走越歪,被梁檀拍了下腦袋才將頭扭回去。


    謝歸行了禮致謝,也跟著離開。


    其後青璃便遣散了議會,沈溪山與幾人拜禮告辭,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知道青璃所說的旁的事是什麽,無非就是讓他回江南的沈氏一趟,因為先前他的死訊傳遍人界仙門,他的父母族親自然也是非常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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