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晴朗, 憊懶了多日的陽光終於露臉了, 點點金光透過窗欞,在地麵上跳躍著,好像蹁躚的蝴蝶一般調皮。


    寧珞睜開眼的時候, 便見景昀的手腳霸道地壓在她的身上,好像在夢中也要將她牢牢困住似的。


    睡著的景昀褪去了平日裏的沉肅冷厲, 那深邃的輪廓仿佛也柔和了很多,濃密黝黑的睫毛覆蓋著眼瞼, 更顯俊朗。寧珞忍不住湊了過去, 在他眼瞼上剛偷了個吻,那眼睫動了動,景昀便睜開了眼睛。


    寧珞一臉的若無其事, 想從景昀的手中退開:“該起了, 不是說還要去太清觀嗎?”


    景昀卻笑了:“親了我便想跑了?你太小看你夫君了。”


    寧珞的臉騰地紅了,兩個人緊貼的身子上,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景昀某個部位的變化, 經過昨晚,便是傻瓜也明白他在想什麽了。


    “白日宣淫,非君子所……唔……”


    唇被堵住了,景昀好一陣蹂/躪,真恨不得將這朵嬌花直接拆吃入腹, 須臾不離左右。


    等二人從床上起來,都已經快過辰時了,婢女們魚貫而入替寧珞洗漱, 綠鬆和紫晶吃吃笑著,悄悄在寧珞耳邊說了兩聲“恭喜夫人”,倒讓寧珞落了個大紅臉。


    一切收拾停當,景昀便帶著寧珞出了門。


    寧府別院就在不遠處,寧珞此來並沒有告訴孫管家,小童去通報了孫管家後,孫管家這才驚喜地跑了出來,一疊聲地將寧珞請進了別院內。


    看著孫管家忙前忙後,寧珞笑著阻止:“我們就來這裏瞧瞧,馬上就要去太清觀了。”


    “那也得讓小人盡分力才行。”孫管家很是堅持,取出了幾樣別院冬日醃製的梅子和幹果請他們品嚐。


    後院的梨林此時還是光禿禿的,走得近了才能看到一顆顆細小的花苞被緊緊地包裹著,寧珞看了半晌,卻莫名情緒低落了起來。


    “好好的,這是怎麽了?”景昀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低落。


    寧珞沒有說話,隻是悵然地看著不知名的遠方,依稀仿佛間,好似雪團還在她腳下撒歡,引逗著那些婢女追著它跑來跑去。世事難料,僅僅一年,雪團便離她而去了。


    “你說,小貓小狗死了之後,會不會有魂魄停留在它牽掛的人身旁?”她喃喃地問。


    景昀頓時明白了過來,那隻白貓長得很漂亮,他僅見過一兩次也是印象深刻。“一定會的,你心裏念著它,它也會念著你,隻是你也不能太過牽掛,以免誤了它往生之路。”他輕聲勸慰道。


    “是我太大意了,”寧珞輕歎了一聲,她始終不能釋懷,雪團會是死在趙黛雲手中,要是她能夠多提防趙黛雲些,說不定還能救雪團一命。


    “要不然我們再養一個……”


    景昀話音未落,寧珞便搖了搖頭:“我再也不養了,省得若是去了還要傷心勞神。”


    景昀皺了皺眉頭,隱隱覺得這個念頭甚是不妥,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再讓寧珞沉浸在雪團已逝的往事中,便順勢岔開了話題,和她聊起了太清山的趣聞,寧珞這才漸漸開懷了起來。


    出了寧府別院,二人領著家仆和侍衛沿著山徑盤旋而上,天氣雖然清冷,卻也起了一層薄汗。


    到了太清觀,兩人在三聖殿中叩拜,替家人祈福,又一路往上,到了清虛道長居住的小樓前。然而門前小道卻攔住了他們,輯禮道:“觀主開年後便去雲遊了,隻怕要到入夏才回,還請賢伉儷見諒。”


    景昀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問,隻好又裝進肚子,幸好這太清觀幽雅清淨,裏麵有好些前朝名士留下來的墨寶真跡,他領著寧珞一路觀賞過去,倒也不覺得無趣。


    午膳便用了觀裏的素齋,明正小道長還認得寧珞,熱情地過來寒暄,兩人一直在太清觀中盤桓到了辰時,有侍衛來報,餘豐東一行人已經快到太清山腳下了,他們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餘豐東被貶往西北,四月初便要到任,此去路途遙遠,他一介文官,又帶著家小,日夜兼程隻怕也要大半個月,便早早地遣散了家仆,帶了幾個忠心的老仆,一家人輕車簡行,便去魯平城赴任了。


    景昀和寧珞候在路邊的亭子裏,看著那一行人漸行漸近,昔日賓客盈門的三品大員,此時隻有兩輛簡樸的小馬車,真是人情冷暖薄如紙。


    寧珞看得心裏發酸,再也忍不住了,疾步走出涼亭,衝著那馬車揮起手來:“慧瑤!慧瑤我在這裏!”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餘慧瑤從馬車中探出頭來,看著寧珞一下子便紅了眼圈。


    寧珞將早就備好的包裹塞進了她的懷裏,哽咽著道:“這些你拿著用,要是有什麽事了便捎個信到我外祖家在魯平城的鋪子裏,他們會想法子送信給我的。”


    餘慧瑤抬手替她抹去了眼淚,微笑著道:“哭什麽,我們平日裏不是總盼著能四下多走走,而不是被困在後宅的方寸之地,如今也算是圓了半個願。”


    寧珞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道:“那……徐冠良他……找過我……”


    餘慧瑤嘲諷地笑了笑:“他也上門找過我,說是想出了個主意,讓我先進府做他的小妾,然後他想辦法不娶正妻,慢慢再把我扶正。”


    寧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這是什麽餿主意!”


    “他就是這樣的人,耳根子軟、自己沒主意,隻會被人拿捏著走,從前我家人看中他的老實誠懇,卻沒想到,這也是他的致命傷,”餘慧瑤的神情淡漠,“用不了半年,他便會抱著他的嬌妻過上快活的日子,偶爾能在腦中念起我,那便是他情深意重了。”


    “那樣也好,”寧珞咬了咬牙恨恨地道,“就這樣一刀兩斷,那個軟腳蝦配不上你。”


    餘慧瑤點了點頭,嫣然一笑:“說得對,天涯何處無芳草。別光說我了,你呢?”


    她仔細地打量著寧珞,見她體態豐腴、容光煥發,眉目中更是隱含□□,便放下心來叮囑道:“看上去世子對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日後在這皇城根下天子駕前,你和世子萬萬要小心行事,不要讓惡人有了可趁之機。”


    寧珞甜蜜地朝著景昀看去,景昀正和餘豐東說著話,目光卻不時地看向京城的方向,好像在等著什麽。


    眼看著時候不早了,餘豐東再次致謝,剛要上馬車,隻見官道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朝著這裏疾馳了過來。


    那人騎著一匹棗紅馬,顯然騎術不佳,在馬背上身形狼狽,到了馬車前,他幾乎是從馬上翻滾了下來,一瘸一拐地便來到了餘慧瑤的麵前,正是鄒澤林鄒大才子。


    寧珞愕然:“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鄒澤林反問道。


    景昀長籲了一口氣,將寧珞拉過一旁。


    餘慧瑤也有些納悶,想了一下笑著道:“你是來看我有沒有把那悔過書撕了是不是?放心,早就撕了,必定不會墮了你鄒大才子的名聲。”


    鄒澤林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眼中一片晦澀難明。良久,他沉聲道:“對不住,是我那日在酒樓中胡言亂語,以至於被人拿了話柄壞了你的名聲。”


    餘慧瑤哂然一笑:“我還當是什麽事呢,別放在心上,就算你不說,有心人也能憑空捏造出幾百個謠言來。”


    鄒澤林卻沒有應聲,轉身朝著餘豐東深鞠了一躬:“餘大人此行路途遙遠,我原本不該多加耽擱,隻是這幾日我徹夜難寐思慮甚多,今日突然菩提灌頂,匆匆而至,萬望餘大人不要嫌棄我的一片誠心。”


    餘豐東有些莫名,他和鄒澤林素來沒有交情,平日裏更對這狂妄的世家之子、朝中新貴敬而遠之。這陣子的牢獄之災讓他身心俱疲,也不想再像從前一樣,把同僚的話都要在腹中滾上幾滾,多方揣測對方言行中隱藏的真正含義,他客氣地拱手道:“鄒大人客氣了,我現在乃是被貶之身,鄒大人能前來送別便是我的榮幸,山高水長,我們……”


    “後會有期”還沒出口,鄒澤林便截斷了他的話:“餘大人,我誠心求娶慧瑤,還望你能應允。”


    仿佛平地起了一聲驚雷,所有的人都懵了。


    好半晌,餘豐東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又氣又惱:“鄒大人,你這是在拿我們父女倆開玩笑嗎?你們鄒家高門貴戶,我們高攀不起。”說著,他一邊說著一邊拽過女兒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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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通”一聲,鄒澤林跪了下來:“伯父,小侄萬萬不敢拿這樁事情開玩笑,我若不是誠心,讓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餘豐東的腳步停住了,驚愕地看著這個名滿京城的狂妄才子,好一會兒才搖頭道:“我不相信你的家人會同意這門婚事。”


    “我的婚事,我能做主,他們同意便好,若是不同意,我便不回去了,在城裏租間小屋子過自己的小日子,隻要慧瑤不嫌棄就好,”鄒澤林連眉頭都沒皺上一分,“此去西北路途遙遠,到了西北更是物資匱乏、黃沙覆麵,伯父怎麽忍心讓慧瑤去受這樣的苦?請伯父放心,若是慧瑤嫁給我,元熹和夫人都可以為我做個見證,我必定待她如珠如寶。”


    看著他誠摯的眼神,餘豐東有了那麽一絲心動,鄒家的家世,就算放在從前,也是餘慧瑤高攀了,而此刻落魄之時,就算不為正妻也不為過,若是能為女兒找到依靠,又何必千裏迢迢去西北受苦?


    他看向餘慧瑤,遲疑著問:“慧瑤……”


    餘慧瑤看著鄒澤林,眼中有瞬間的茫然。隻是片刻之後,她的嘴角便漾起了淺笑,語聲輕快:“鄒公子真是俠義心腸,隻是若為了那些莫須有的流言便要娶妻,隻怕你從此之後要一個接著一個忙不過來,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你用這樣的法子幫我,更不用對我心中抱愧,鄒公子請回吧。”


    “不是,慧瑤,我不是為了幫你,更不是因為那流言對你抱愧才想娶你,”鄒澤林有些急了,“我一開始就喜歡你,隻是因為……”


    “鄒公子說笑了,”餘慧瑤的神情清冷,“你我從未有過交集,難道你輸了一盤棋便喜歡上我了?這喜歡也來得太容易了,請恕我不能應允,山高水長,你我今後有緣再見。”


    她轉過身,扶著餘豐東上了馬車。


    “駕”的一聲,車夫揚鞭,馬車晃悠悠朝前駛去。


    鄒澤林追了兩步,厲聲叫道:“餘慧瑤,你就這麽不肯信我?枉你落子犀利、棋走偏鋒,卻也是那樣唯恐行差踏錯的閨閣女子!”


    餘慧瑤的指尖緊緊地抓住了車廂,緊緊咬住了牙關沒有吭聲,隻是那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轉,終於不堪其重,滑下臉龐。


    馬車漸行漸遠,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看著失魂落魄的鄒澤林,景昀長歎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澤林,她既然走了,那就算了吧。”


    鄒澤林呆了半晌,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朝著京城策馬而去,半空中隻留下他清朗的聲音響起:“好,她既然不信我,那我就讓她好好瞧瞧,我剛才所言,到底是不是出自肺腑、源於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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