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荀矩每每看見陸沉,就覺得很不順眼。


    不是因為他的長相。


    也不是因為他那淡漠的性子。


    而是那家夥明明一副懶散的模樣,卻有人死活都要拜他為師。


    最令人難受的事,這家夥的弟子,居然是世間罕見的劍道種子,劍心通明之人。


    荀矩看著林中那個一板一眼練劍的少年,再次歎了口氣。


    陸沉從屋中走出,看見這一幕後,說道:“他怎麽說也是上清峰弟子,你當師傅,我當師傅,有什麽區別。”


    荀矩拔出葫蘆,喝了一口靈酒後,才沉悶說道:“師伯跟師傅隔得遠呢,也不知道這小家夥怎麽想的,老頭子修為一看就比你高,他非要選你,真是沒眼力見。”


    陸沉笑了笑,不在說讓老人不開心的話。


    “如今天下亂了,許多妖孽出現,不知是不是好事。”荀矩躺在竹椅,望著遠處雲卷,幽幽說道。


    先是沈采薇與顧衍這兩個單屬性靈根的天才,然後是陸沉這樣的修道種子,現在有出現一個劍心通明的少年。


    或許問劍宗在這一代,將會真正的崛起,甚至可以走出濯洲,去往中洲與那些萬年大派競爭。


    隻是,這樣的時代,也是一個大爭之世。


    符離仙宗同樣也有這樣的天才,隻不過他們隱藏的更深。


    妖孽橫生,天下將亂。


    荀矩眼神略過一絲憂慮。


    “顧衍叛出宗門,因為什麽?”陸沉突然開口。


    對於顧衍的事情,陸沉想過許多,但從未想到他居然會做出這種選擇。


    在問劍宗即將站在濯洲最頂峰的時刻,他做出了這樣的抉擇。


    荀矩歎了口氣,說道:“太上無情道,很多年前,靈劍子就在挑選他的證道種子,尋求以殺入道,成就元嬰境,而顧衍就是他選定的人。”


    “殺道?”


    陸沉挑了挑眉。


    隨著這些年成為上清峰真正承劍之人,他有更多的資格去知道問劍宗的許多隱秘大事。


    問劍宗是濯洲有數幾座大宗,之所以能夠屹立數千年而不倒,原因就在於有真正修煉至元嬰境的功法。


    其中《太上無情道》,就是問劍宗最為強大的一門,數千年來,總共誕生了數十位元嬰境修士。


    修煉這門功法,有個極為關鍵的步驟。


    那就是斬情。


    許多修士結成金丹之後,就開始尋找所要斬斷的七情六欲。


    往往這中間,就需要斬盡身邊最為親近的人,以殺證道。


    “靈劍子是朝天峰首座,也是問劍宗金丹境最高的人,他所修煉的功法,就是《太上無情道》,而羈絆他無法證道成嬰的,就是顧衍。”


    荀矩緩緩說出了朝天峰的秘密。


    這或許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一位有望踏入元嬰境的首座,一位單靈根資質的天才。


    兩人雖然是師徒,可最終還是要分出生死。


    “所以,顧衍回到雲湖,偷偷結成金丹之後,就選擇背叛靈劍子。”


    對於這個結果,陸沉早在離陽城就有過猜測。


    隻是事情或許並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簡單,《太上無情道》傳承數千年前,若是真的容易師徒成仇,互為因果,恐怕沒有多少人回去修煉。


    荀矩沒有細細說下去。


    這本是朝天峰的事,上清峰向來與此峰關係不好,隻是擔憂靈劍子這一次被斷了證道之路,恐怕會不擇手段做出許多事。


    荀矩看了一眼陸沉,說道:“顧衍領著雲湖顧家的所有弟子,逃往了封魔崖,鵲巢鳩占,將血魔宗趕了出去。”


    “封魔崖被破?”陸沉有些驚訝。


    這個地方關乎到上清峰那位前代首座,也與問劍宗有極大關係。


    隻因為那柄傳世之劍一直高懸在崖頂,震懾著幻魔洞的餘孽。


    血魔,骨魔,蠱魔。


    這三魔就是千年前,問劍宗與符離仙宗這些正道宗門討伐魔道第一宗幻魔洞所幸存的三魔。


    在那個時代,他們就已經是金丹境後期頂峰。


    隻是被上清峰那位天下第一殺的隻能逃往封魔崖。


    借著那座天地初開所留下的九天十地封魔陣,才勉強活下來。


    不過問劍宗也沒有放鬆警惕,將門中仙劍誅魔劍高懸其上,氣機牽引那三位大魔,隻要他們敢離開封魔崖,必然會劍氣斬之。


    這柄仙劍是當年離開問劍宗,前往中洲遊曆的元嬰境祖師道玄所留,裏麵有元嬰境修士的一道識念。


    若不是有那座大陣,三魔早就橫死。


    因此,陸沉聽說這座那座能夠抵擋元嬰境修士一擊的大陣被迫,也有些驚訝。


    荀矩臉上滿是平靜。


    大陣是死的,就算是天下最為強大的防禦陣法,隻要有心都可以破開。


    問劍宗這些年之所以不願意動手,乃是顧忌符離仙宗,若是兩宗沒了敵人,怕是早就起了摩擦。


    而血魔宗三魔也頗為識時務,主動派遣弟子到兩宗,認同他們對濯洲的主宰。


    也因此,問劍宗才會任憑血魔宗位列三宗之一。


    想到這裏,陸沉認真說道:“顧衍,又或者是顧家,從一開始就謀劃這一步,既然不想成為靈劍子的踏腳石,那必然要選擇背叛,而封魔崖,是濯洲唯一能夠庇護他的地方。”


    荀矩點頭說道:“是,隻是此人太過聰慧,盡然能夠找到陳國那位躲在地底幾千年的老怪物,甚至還說服他出手,的確了不起。”


    “呂純真的發妻?她一直沒死?隻怕活了有三千歲吧。”


    陸沉眯起眼睛,有些好奇。


    這同樣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即使是金丹境的修士,活一千年已經是很難的事情。


    而那個老嫗,卻活了三千年。


    這恐怕讓無數人都想不到。


    荀矩喝了一口酒,突然罵了一句,“呂純真那家夥真不是男人。”


    陸沉扯了扯嘴角。


    不是男人,而不是罵他不是人。


    這其中的區別很大,符離仙宗第九代祖師,雖然飛升失敗,可也是一位化神境的大能。


    這樣的傳奇人物,荀矩居然嗤之以鼻。


    陸沉笑著問道:“拋妻棄子,倒也的確算不得男人。”


    “豈止這些。”


    荀矩吹了吹胡子,大罵道:“這家夥簡直是正道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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