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來。


    陸沉負手而立,眺望著天際,隱約可以聽見慘叫聲傳來。


    他可以想象這個時候的離陽城,真的就是人間地獄。


    北蠻被擋在塞外苦寒之地數百年,這一次越過北水,鐵蹄踏入了繁華的濯洲,自然不會如春風拂過。


    鎮南王將十萬邊疆士卒調入離陽,卻被屍魔血祭。


    顧衍結成金丹後,選擇叛出問劍宗。


    龍鳳榜排名前十的天驕一夜間隕落了八位,隻剩下沈采薇不見蹤影。


    濯洲天下,真的亂了。


    銅錢站在一旁,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想說什麽就說。”陸沉淡淡說道。


    “先生。”


    銅錢手搭涼棚,眺望著遠處,猶豫說道:“我們就任憑那些北蠻在離陽城燒殺劫掠,坐視不管嗎?”


    陸沉漠然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修仙者眼中,隻有大道長生。”


    銅錢沉默,但內心卻很掙紮。


    他理解不了陸沉的話語,為什麽修仙之後,就會沒有了憐憫之心,沒有了天下蒼生的觀念。


    銅錢流浪了許多年,也遇到過許多人。


    好人,壞人,善人,惡人,他都碰到過,但隻要是陳國的人,當聽說北蠻入侵之後,都會同仇敵愾。


    因為所有人知道,如果北蠻那些野人越過北水,他們的家園將會覆滅。


    銅錢深知這一點。


    所以他無法認同陸沉的觀念。


    “家國情懷?又或者說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時你站陳國的角度這樣認為。”


    陸沉幽幽說道。


    銅錢瞪大眼睛,認真聽著。


    陸沉指了指遠處狼煙,說道:“北蠻與陳國都是凡人,在天地眼中,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北蠻的人也會想到,他們數百年來居於貧寒的北地,食不果腹,上天更加不公平。”


    “立場不同。”


    陸沉拍了拍銅錢的腦袋,認真說道:“你是上清峰弟子,踏入修仙的第一天,就已經不屬於凡人,你的立場隻會在長生與否。”


    後者眼神一片茫然,隻覺得先生說的話很玄奧。


    不過他還是想起了那幾個一同乞討的朋友。


    銅錢小心翼翼說道:“先生,當日有幾個乞丐也幫了忙,如今他們依舊在離陽城,要不要救。”


    陸沉笑了笑,說道:“當然要救,離陽城萬千凡人生死,與我無關,但那幾個乞丐與我有因果,卻不得不去了結。”


    聽見這話,銅錢眼睛一亮,高興說道:“多謝先生。”


    但很快,他視線看向陸沉虛弱的身子,又有些擔憂。


    陸沉看出了他的心思,沒有說話,隻是一拂衣袖,將少年卷入空中,朝著離陽城飛去。


    …


    濯洲發生了數件大事。


    無數修士都在議論,甚至許多人開始緊張起來。


    先是三宗論道出現變故,天機閣閣主點評的龍鳳榜前十,有八人隕落在離陽城。


    甚至連符離仙宗的左青,血魔宗的厲勝天,這兩位頂尖宗門的年輕天才也神秘的死在那裏。


    在之後,三大宗的護山大宗齊齊開啟,一時間,整個濯洲變得肅殺起來。


    第二件事,就是濯洲第一宗門問劍宗傳出一道消息,傳聞那位單靈根資質的妖孽,雲湖顧家的嫡子叛離宗門,一夜之間,連著雲湖顧家消失無蹤。


    比起三宗論道的事,顧衍叛門,更加令人震驚。


    要知道,問劍宗幾乎將顧衍當做下一代掌門人選培養,無論是修煉的資源,功法,甚至地位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可這樣的人物,居然做出叛門的事。


    緊接著,從封魔崖又傳出更加驚人的消息。


    這個血魔宗盤踞的地方,突然間護山大陣破碎,一直高懸在崖頂的那柄誅魔劍徑直落下。


    千年來一直躲在封魔崖苟延殘喘的三魔被打的神魂消散。


    一時間,濯洲風起雲湧。


    平靜了近千年的修仙界,終於變得混亂無序起來。


    三大宗門之一的血魔宗三位金丹老魔隕落,使得無數魔道弟子惶惶不可終日。


    比起前麵的三件大事。


    發生在離陽城的一場殺戮,自然不值得一提。


    隻是城內幸存的百姓依舊津津樂道,談論起那從天而降的那一劍。


    有人說是劍仙臨世。


    有人說是江湖遊俠證道成仙。


    更有人誇張的說是北蠻那些畜生傷了天和,是老天降下的懲罰。


    但無論是何種原因,他們都永世難以望去那璀璨的劍氣長河。


    一劍殺了十萬北蠻。


    離陽城外的護城河變成了血河。


    人們最後看見,一道清秀的身影在夕陽下落寞前行,身後跟著一個瘦弱的少年。


    那人手持木劍,殺盡了北蠻野人。


    …


    問劍宗內。


    已經開了春,許多花草也漸漸開了嫩芽,數隻蝴蝶翩然在峰中飛舞,使得上清峰的冷清也減了幾分。


    陸沉與銅錢站在崖畔。


    盤膝而坐的荀矩緩緩睜眼,先是看了一眼陸沉,然後視線又落在銅錢身上。


    很快,他望向銅錢的眼神裏充滿了震驚。


    問劍宗這些年裏出現了如沈采薇,顧衍這樣單屬性靈根的天才,也又如陸沉這般道心通明的妖孽。


    而現在,他又看見了一位比他們更加難以置信的人。


    那瘦弱的少年,居然是罕見的劍道種子。


    這樣的人,先天就是劍修,世間任何劍法在他眼裏,隻不過是一眼就會。


    荀矩收斂起古板神情,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陸師侄,你也知道,上清峰的重任一直在你身上,你也沒有多少時間來教人修煉,而老頭子天天在峰中無事,你看,可不可以…”


    陸沉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的看著對方。


    銅錢立在一旁,極為靦腆,他第一次到上清峰,早就被眼前如同仙境一般的環境所震撼,更對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心生敬畏。


    這人一定是個更高的仙人。


    比陸沉還要高。


    少年心中如是想。


    “你願意入我門下嗎?”荀矩徑直問向少年。


    聽見這話,陸沉臉上破天荒露出一絲驚訝。


    要知道,荀矩雖然境界隻是築基後期,可整個問劍宗,他的地位輩分超然,沒有人敢輕視於他。


    更沒有人認為這個上清峰前代首座的師弟,會真正的隻有築基後期的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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