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具體是在新城區,和倒先前許冥找雲姐鄰居打聽的信息對上了:因為顧雲舒說她家就在附近,許冥曾試著按照宏強員工信息中雲姐的地址去找。得到的結果卻是一間空屋,鄰居說住在裏麵的人,早就搬去了新城區。


    不過也不排除是巧合的可能。具體還是得等顧雲舒回來再做確認。對於她這會兒的所在,許冥倒是十分清楚——早在昨天剛解鎖出新技能時,許冥就早早抓緊時間,將目前規則書內的所有無名工牌都排查了一遍,以確認紅鞋女人現在的所在。


    所謂“排查”,其實是種很玄妙的狀態。許冥也說不清那是種什麽感覺,隻知道在她觸碰到對應工牌工號的那一瞬,她的視野似乎一下就會拉到極遠的地方,以一種俯視的視角,迅速鎖定當前佩戴者的所在。


    觀察的時間很短,也就一兩秒的時間,視野卻很大,除了佩戴者外,佩戴者周圍的一些東西也能一並掃到。又剛巧許冥給出的半成品工牌,大部分都酒店員工和舊房客的身上……


    於是整個排查過程中,她至少從三個人的視野裏,看到了顧雲舒,每次看到的時候,對方手裏都抱著個飲料杯子——咕嘟咕嘟的,喝的麵罩下的腮幫子都鼓起來。神奇的是,每次杯子裏飲料的顏色還都不一樣。


    ……如果不是知道顧雲舒正義的秉性,許冥簡直都要懷疑她在酒店逗留的一大原因是那裏的自助飲料了。


    橫豎人沒事,喝得也開心。許冥也就無所謂了。


    另有一個好消息是,從她排查的結果看來,目前存在的工牌裏,並沒有任何一張,戴在那個紅鞋女人的身上。


    許冥因此大大鬆了口氣。再加上今天施綿帶來的情報,她的心情一下上升到一個不錯的高度,連帶著當晚麵對鯨脂人頗為煩人的賣萌,耐心都好了不少。


    ……隻可惜,許冥的好心情並未能維持多久。


    又過一天。顧雲舒還沒回來,一條意料之外的信息,倒先來了。


    信息是以短信的形式發過來的,發信人在許冥手機裏的備注是【腦殼有包】。發短信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微信賬號早就被許冥拉黑了。


    收到信息前,許冥正在體驗給金毛梳毛的快樂,本來今天高高興興,點開手機的一刹那,臉卻瞬間一沉。


    陸月靈正蹲在旁邊,好奇又有些嫌棄盯著狗看。注意到許冥臉色的變化,目光頓時轉了過來:“怎麽了?銀行催你還錢,還是有不熟的人要結婚了?”


    “是倒好了。”許冥不高興地撇撇嘴,將手機收了起來,“是我家裏人。”


    陸月靈:“?”


    “我兄弟讓我回家。”許冥道。


    “哦……啊?”陸月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旋即好笑地看過來,“看不出來,你家裏人管得還挺嚴麽。不過也不奇怪,有些家長就是這樣,不放心小孩一個人在外麵。薄荷她家裏也是,不像我,大學就基本不回去了,我爸還鼓勵我畢業出去漂……”


    她又開始回憶自己過去的事了。說到一半,卻見蘭鐸正在小幅度地衝她擺手,正在奇怪,卻又見蘭鐸動作一頓,跟著似是意識到什麽似的,頗為驚訝地轉頭看向了許冥。


    “你哥嗎?他不是向來……”


    “向來不願意見我。每次放假都要三令五申我不準回去。”許冥麵無表情地接口,探究的目光隨即掃了過來,“你怎麽知道我有個哥?”


    她剛才說的,明明隻是兄弟而已。


    “……”話音剛落,便見蘭鐸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跟著便見他輕輕一笑,俯身將金毛的上半身往上撈了撈,討饒地往許冥懷裏一塞。許冥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又看看懷裏眼睛濕漉漉的大狗,默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放棄這個問題。


    “他們說他們打算把舊房子賣掉,讓我回去看看有沒什麽要收走的。還要商量簽字的事。”她把下巴墊在金毛的脖頸上,重重吐出口氣,“如果不是因為這事,估計他們死都不想讓我再進門。”


    事實上,她還真不想回去。她家裏現在就還剩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哥哥是個火藥桶,反正看到她就沒好臉色,趕她仿佛在趕瘟神。最離譜的一次,就是她親生父母葬禮剛辦完那會兒,她因為一些私事,在那個家裏多待了一陣。事情剛辦完,就見她那個大哥坦克似地從臥室裏出來,直接把她往外轟,當時正好邱雨菲在,差點和他幹起來。


    至於那個妹妹,則是許冥最不擅長打交道的一類。在許冥剛在外麵租房那會兒,她總會發消息來,在明知許冥住在外麵的情況下,問她何時回家,說自己想見她。她真的好想來找許冥,隻是哥哥不讓,她好難過好委屈,所以許冥能不能來看看她……


    類似的信息還不少,和她親哥那整排“不許回來”的信息一對比,就顯得特別有意思。


    ……許冥不是很想說刻薄的話。但她也看過邱雨菲推給她的那種,有很多極品家人的小說。


    恕她直言,極品家人比她家人質量高。至少她能看懂他們想幹嘛。


    也因此,現在再次收到她哥的短信,許冥心情還真有些複雜。


    “賣房非要房產證上的所有人都簽字嗎?”許冥不死心地在網上查,“能不能線上搞定啊?”


    老實說,房子賣不賣她不在乎。她就是怕被人煩。


    結果卻是,她答案還沒搜到,“腦殼有包”的信息又接二連三發過來,連帶著被她備注為“莫名其妙”的妹妹也跟著一起發信來問。許冥被煩到逐漸暴躁,所以兩個號一起拉黑了事,又摸去邱雨菲的微信吐槽一通,跟著便將手機一甩,直接躺到了床上。


    好心情因此幻滅,偏偏她自己的公寓裏,還有人不消停——


    當晚。公寓內。


    起夜的許冥抱著懷裏的枕頭,一臉呆滯地看著麵前膚白貌美的……


    呃,男人?


    “鯨脂人?”她嘴角微抽,才剛睡醒的腦子拚命理解著眼前的一切,“請問你又在犯什麽神經?”


    “……”鯨脂人堅定地將胸前的肉又往上托了托,語氣篤定,“我在試圖證明自己的價值。”


    許冥:“……”


    許冥:“變回去,謝謝。”


    鯨脂人:“……”


    “你——真的不考慮下嗎?”鯨脂人低聲說著,炫耀般用手撫過自己的臉頰,又一點點往下往下移去,聲音逐漸低沉:


    “不管是上麵,還是下麵。任何器官、任何尺寸、任何模樣……”


    許冥:“……”


    “再次重複,變回去。”她輕聲道。


    “……”鯨脂人還想掙紮,“或者不用人型呢?手動狗頭我其實也可以的,金毛比熊薩摩耶……”


    “變回去。”許冥最後一次強調。


    鯨脂人嚶嚀一聲,終是縮了回去。許冥克製地吸了口氣,轉過頭,正對上一雙幽幽的眼睛。


    ……蘭鐸不知什麽時候也過來了,正抱著那隻大金毛,站在門口無聲地看過來,也不知在這兒看了多久。


    他兩手拖在狗的前爪下麵,導致狗都被拉成了長長一條。


    許冥:“……”


    眉心不由自主地又是一跳,她試探地開口:“有事?”


    “……”蘭鐸維持著拉狗的姿勢,微微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方聽他小聲道:“我也……”


    許冥:“?”


    “什麽都可以。”蘭鐸聲音更小了些。


    許冥:“……??!”


    你也來??


    “金毛、比熊、薩摩耶。”蘭鐸繼續小聲道,明明是在報狗的品種,卻愣是給人一種正在說“瓜子、花生、礦泉水”的感覺。


    “……如果不是狗的話,也行。”蘭鐸繼續道,麵上微露為難之色,卻還是堅持道,“熊貓的話,我努力一下也……”


    許冥:“……”等等所以這個品種你是可以控製的嗎?


    熊貓就算了,熊貓真的不用,雖然很可愛,但被人看到我會蹲局子的!絕對會蹲局子的!


    許冥再次沉默。她不理解,自己是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一個兩個都想把她往局子裏送?


    “你別跟著湊熱鬧,忙你自己的事去。”許冥揉了揉額角,忍不住道。眼看著蘭鐸緩緩垂眼,正要走遠,想想又把人叫住。


    “……既然能變的話,那要不還是小型犬吧。比較不占地方。”許冥略一遲疑,指了指他懷裏正不斷搖尾巴的金毛,“品種你自己看著吧,別是比熊就行,容易髒。”


    “……”蘭鐸轉頭看了看她,輕輕笑了下,點點頭,抱著狗走了。


    許冥暗鬆口氣,轉身又看向正獨自在角落黯然神傷的鯨脂人,片刻後,忽似想到什麽,眼睛微微一亮。


    “誒。”她蹲下身,探頭看向縮在角落的鯨脂人,“你之前說,任何樣子你都能變,對吧?”


    “……?”


    鯨脂人驚訝地看她一眼,愣了一下後,趕緊用力點頭:“對對對,都行都行,哪怕你要克係大熊肌肉男我也……”


    ……所以克係的大熊肌肉男又是個什麽鬼?


    許冥嘴角微一抽搐,明智地決定不去追究問題,而是繼續道:


    “那這樣,我先給你一張工牌,你幫我去辦件事。如果順利的話,那工牌你就一直留著好了——當然,我還是會時刻查崗的。如果敢去不該去的地方……”


    “不去不去。我努力……肯定不去!”鯨脂人趕緊表態,想想又好奇道: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啊?”


    “……”回應它的,是許冥充滿深意的目光。


    *


    於是,轉天下午。


    城東舊城區,一個老式小區內。


    穿著運動套裝的顧銘反複對著手裏的地址,視線最終落在麵前的單元樓上。


    隨即歎口氣,認命地上前,開始輸入門禁鎖的密碼。輸入過程中,時不時抬手理一下自己的領子,將拉鏈規矩地一直拉到下巴下麵,動作間隱隱露出套在脖子上的紅色工牌繩。


    “真的服了,不知道我很怕熱嗎?非要我這個點過來?”她抹了抹額頭,在心裏默默抱怨著,很快就將門打開。


    門打開的瞬間,登時傳出一片陰涼。顧銘舒服地呼出口氣,趁著四下無人,又趕緊掏出麵鏡子,仔細端詳了下自己的臉——


    確認完全無誤後,方深吸口氣,收起鏡子。抬腳走進了麵前黑漆漆的單元門中。


    第四十五章


    “……所以, 你最終選擇,讓海棠先生替你跑這一趟?”


    同一時間,另一班公車上。陸月靈理直氣壯地占了許冥旁邊的空位, 正百無聊賴地與她說話:“我說怎麽今早感覺屋子裏安靜很多呢。不過它好像是蠟做的吧?就這樣替你出去,不會露什麽馬腳嗎?”


    “露就露吧, 留一隻手能簽名就行。”許冥靠窗坐著, 刻意攏了下耳邊的頭發,露出戴在頭上的骨傳導耳機, 好向來往乘客證明自己不是在自言自語, 腦子也沒毛病, “哦對,最好還能再留一張嘴。”


    懟人用得上。


    至於別的,無所謂了。


    陸月靈:……


    看得出來, 你家庭關係確實不是很和睦了。


    “那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陸月靈開口問道,同時好奇地透過車窗向外望。她是a城人,這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 看什麽都新鮮。


    許冥望著窗外灰撲撲的街道, 卻是一派興趣缺缺:“去我家。”


    陸月靈:“……?”


    “你家?”她沒聽懂,“海棠先生已經過去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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