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朝陽溫溫淡淡灑照在男子身上。他眉眼灼灼,帶了點笑,嘴裏蹦著新鮮的詞兒,便是帶了幾分不羈。


    時安夏莞爾,走上前替他理了一下衣袍領子,“我約了安國夫人用早膳,想必她是有了麻醉藥的新思路。我想著早些給阿娘接骨,了樁心事呢。對了,陸大人母子都平安回家了?”


    岑鳶點點頭,低聲道,“回是回了,問了我好些問題,差點都答不上來。”


    時安夏打趣他,“還有你答不上來的問題?那得是多刁鑽?”


    “他問我,你是不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岑鳶揉了揉眉心,無奈得很,“你讓我怎麽說?說你和我都……”


    時安夏抬起黑亮的眼睛,眸裏映著朝霞的紅光,“這世上,信則有,不信則無。其實據我所知,嫂子也有過短暫的經曆,隻是她以為那是夢而已。”


    二人站在晨光中,說了半晌話。


    北茴離得遠遠的,瞧著那對璧人,隻覺好看得很。


    紅鵲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我們姑娘真就跟一朵花似的。”


    北茴逗她,“你不是說她像你祖母嗎?”


    紅鵲雙手合十,看著晨光中的主子,“她像我祖母一樣慈愛,可她像花兒一樣美啊。”


    北茴心裏又升起一絲憂慮。夫人美則美矣,可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她安慰自己,也許等夫人年歲再大些,與少主圓了房,想必就不那麽生硬了。


    對,是生硬。


    分明表現得萬種柔情,舉手投足間也是少年夫妻才有的羞澀,可就是覺得生硬。


    如此時,夫人與少主告別時,轉過身來就是重重一口歎息,像是完成了一件必須的任務。


    夫人眼裏的光也黯淡下來,低垂著眉目,一副努力到心虛的樣子。


    北茴太熟悉時安夏了,分得清她隱藏著的歡喜和憂愁。


    時安夏見北茴憂心忡忡,不由溫聲問,“怎麽了,北茴姐姐?”


    北茴忙道,“沒,沒有,在想安國夫人昨夜派帖來時,特意交代說今早別在家用早膳,定是有出其不意的美食等著夫人。”


    她這話圓得好,時安夏也沒懷疑。


    馬車到尚書府時,那頭梁雁冰已忙開了。


    梁雁冰迎出來老遠就問,“你早晨出來沒用過早膳吧?”


    時安夏應她,“安國夫人是要讓我試藥嗎?”


    梁雁冰笑,“那不敢,駙馬指定得殺了我。”


    二人落了座,侍女將膳食擺上桌。


    每一樣,都隻有一小碟。


    每一小碟,都是花草混合食材做的食物。


    時安夏怔愣著,“這,能吃?”


    梁雁冰雙眼滿是期待之色,“你不妨試試,不止能吃,還能治病。”


    時安夏拿起碧玉筷子,拈了一小塊麵前的糯米飯,裏頭夾雜著白色藍色紅色的花瓣。還有旁的小菜,也是加入了各色花草。


    治不治病另說,味道是真好,時安夏眉眼彎彎讚道,“好吃,少見的美味。清香,爽口,回味無窮。”


    梁雁冰得了表揚,樂開了花,“那可不止好吃,還能養胃,養顏,養肝養肺養腎。”


    時安夏吃著,用帕子掩著嘴笑,“您就說不養什麽吧?”


    梁雁冰低聲道,“我這是從你阿娘那想到的。”


    時安夏不解,“想到什麽?”


    “食補啊。”梁雁冰那日隨鄭巧兒去見了唐楚君和姚笙,就看到西月給姚笙專門備了膳食。


    那食譜裏全是養這養那的,可西月半桶水,搭配得欠點意思。


    梁雁冰回家這不就琢磨上了嗎?京城達官貴人多,愛新鮮,講究養補身子。這就是她的強項。


    最重要的是,梁雁冰手頭緊,“你說,我要是弄這麽個食補酒樓,能賺銀子嗎?”


    原來在這等著呢。時安夏問得直白,“缺銀子啊?”


    那不是廢話嗎?梁雁冰低頭瞧著自己富貴滿身,上好的綾羅綢緞,金銀玉石啥也不缺,歎口氣,“不瞞公主說,你瞧瞧我啊,穿得這麽光鮮,全是我夫君省吃儉用買來的。我家的銀子全攥我夫君手頭,他就怕我給他和兒子買這買那。結果我是吃穿不缺了,可我夫君和兒子可穿著打補丁的衣衫呢。還有那鞋子也是,都快穿掉底兒了,也不舍得換新的。”


    時安夏飽了,合著大早上就被喂了一嘴狗糧?嘖,這炫耀得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下去的光啊。


    梁雁冰絲毫沒察覺對麵的少女正用戲謔的目光在打量自己,繼續認真倒苦水。


    窮,她家窮,兩袖清風能不窮嗎?


    高品源在暉州為官,俸祿也就那麽點,根本不夠家裏開銷。


    三個兒子讀書習武處處都要用銀子,屋裏的丫鬟婆子也是隻用了兩個,不敢請太多人。


    那真是能省則省,過得苦巴巴。


    梁雁冰要強,不可能找父親母親接濟。隻靠著在外賣些草藥,替人看病來補貼家用。


    如今回了京城,尚書府的宅子是賜下了。可府丁門房丫鬟婆子,哪裏又是兩三人能頂得住?


    各屋子都空著,完全是家徒四壁。


    尚書夫人愁啊!真真是愁死了。


    這不得想辦法搞點銀子嗎?


    時安夏邊品著早膳,邊聽梁雁冰絮叨她家的事兒。


    她喜歡聽梁雁冰說話,快人快語,也不扭捏,這就是尋常人家的煙火氣,盛世安穩的百姓日常。要不是沒辦法,誰願意整日操勞國家大事,外憂內患?


    時安夏吃了個八分飽,還有些意猶未盡。可自來的自律讓她歇了筷,“明德帝鼓勵行商,各行稅率也是一降再降。安國夫人要想開酒樓,是個不錯的想法。”


    梁雁冰遲疑著問,“那行商影響我夫君的仕途嗎?”這才是她最擔心的。


    時安夏搖頭,“這倒不必憂心,隻要不利用官職便利行私事買賣,不會有影響。”她笑道,“我手上倒是搞了幾項營生,進項不錯,也是有些經驗和法子的。你要不要跟我合夥開酒樓,省去你許多瑣事?”


    梁雁冰臉色有些窘迫,“我……”


    她就是腦子一熱,找時安夏來問問是否可行,打聽一下行情。待打聽好了再回娘家問問,有沒有誰能借她點銀子開酒樓。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找時安夏打聽這些,就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時安夏看出來對方的窘迫,爽快道,“我出銀子,你出食譜,賺了五五分成,虧了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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