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夫的外公畢業於黃埔軍校,在國民黨如日中天的時候當了一個國民黨的官,忘了是個什麽長。


    我前夫的外婆自然就是官太太了。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據說每天的生活就是坐在麻將桌上不下來。生的娃有副官帶,副官要帶娃出去買東西的時候就去麻將桌跟前找她,我前夫的外婆在副官找她的時候就從身上摸些錢出來給副官,自己繼續打麻將。


    抗日戰爭爆發的時候,國民黨和日本人打了一場台兒莊戰役,我們的曆史課本上說:台兒莊戰役是中國抗日以來的第一場大捷。我前夫的外公帶的那一支部隊就是台兒莊戰役的參戰部隊的一部分。


    那一場仗據說打得非常慘烈,老頭帶的那一支部隊幾乎全軍覆沒,那場戰役結束的時候,老頭帶的那支部隊被打得就隻剩下了十幾個人。


    老頭帶著他的那十幾個河南老鄉抱著木頭漂過黃河,回到了家鄉,自此再沒回到部隊。


    我前婆婆跟我說起她媽,說她媽看人很準,年輕的時候,長得也很秀氣。但是她媽還有另一個特色,就是懶。我前婆婆說她和她姐都很勤快,兩個人還很小的時候就在私下裏議論,說她媽那麽邋遢的人,怎麽生出的女兒就不邋遢。


    我前婆婆又跟我講她爸。說,她媽說的,她爸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帥,那時候戴個大簷帽,看起來非常有型。


    老頭和他的那十幾個戰友有著過命的交情。這種過命的交情大約催生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這十幾個人打完台兒莊戰役退回去之後,大家就在一起做生意,後來賺了很多錢。直到共產黨得了天下。


    在某次運動中,老頭被人發現,他們那幫人曾經參加過國民黨。鑒於共產黨和國民黨後來的深仇大恨和國民黨已經退守台灣的現實,老頭也不敢得罪共產黨的人。於是,在那場運動中,老頭將他自台兒莊戰役之後賺到的錢全部上繳給了國家。


    用我們現在的眼光看,覺得老頭的表現已經非常好了。可他當年處於國民黨和共產黨的深仇大恨尚未消解的時期,因此,仍然被攜家帶口地發配到了外地。


    我前婆婆在四川出生,他們全家後來又被輾轉地發配到了鳳縣。我前婆婆的媽在生後麵幾個孩子的時候,他們家已經家道中落。老太太在生孩子的時候,都是由她的老頭親自替她接生。


    我前公公的老家在揚州,家裏原來是地主。我前公公年輕的時候,是個讀書很厲害的主兒。據說人家當年考大學的時候,是一邊上學還一邊玩著彈弓打著鳥兒,最後還輕輕鬆鬆地考上了大學。後來因為家裏成分不好,也被發配到了鳳縣。


    揚州自古就是江南水鄉。我前公公被發配到鳳縣後,就開始感歎大西北的荒涼。


    據說我前公公當年時常和人一起打牌,打牌輸了就在臉上貼上紙條。我前婆婆見他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被貼滿了紙條。


    我見過我前公公年輕時的照片,長得挺帥的。但是我見到他本人的時候,他已經老了。不但長殘了,性格也不招人喜歡。


    我前婆婆在認識我前公公之前原本有個和她互相都喜歡的人。我前婆婆說,那個人的各個方麵都很符合她的擇偶要求。可是當年的社會環境,家庭成分好的人家都不大願意讓自家的孩子和家庭成分不好的人家的孩子結婚。


    我前婆婆喜歡的那個人的家庭成分比我前婆婆家的成份好,和她結婚就意味著那個人要背叛他們原來的階級,那個人當年也沒有那麽大的勇氣。因此,別人又給她介紹了一個和她一樣的家庭成分不好的人。


    我前公公原本不是我前婆婆最喜歡的人,但是他們兩個人卻因為家庭成分不好而走到了一起。我前婆婆說,她結婚的時候,她喜歡的那個人還去看了她。


    我前婆婆和我前公公結婚之後,兩個人生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按照中國人的說法,恰好湊成了一個“好”字。


    但是他們夫妻倆的感情說不上好,我前公公在錢的方麵和我前婆婆很計較,我前婆婆說她覺得她的生活不幸福。


    她說她的孩子小的時候慫恿她和老頭離婚,可是她覺得她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不了兩個娃,於是和老頭過到了最後。


    中國人有句老話,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前夫他們家也不例外。隻不過,每一戶人家,都是隻知道自己的苦,不曉得別人的苦。


    按說,我前婆婆和我前公公這樣的人,祖上的基因都很強大,這樣的兩個人結合在一起,生出的娃按理來說應該是長相和智商都非常逆天。然而,真實的情況其實不是人類以為的樣子。


    可能他們家的日子相對而言過得還可以,我前婆婆的一兒一女事實上都比較性情中人。


    我前婆婆的女兒在我前婆婆的各種逼迫下考了一個大專。讀出來之後,家裏找關係,給她安排進了一家銀行。老兩口覺得女兒有這樣一個穩定的飯碗,這輩子的日子應該不會很辛苦,誰知道女兒最後看上了一個鳳凰男。那個男的當年也是啥都沒有,他們就開了一個賓館把婚結了。


    他們的女婿結了婚之後,為了賺錢又辭了高校的工作,出去做生意,最後也沒成功。


    他們的女婿走的時候,女兒連辭職手續都沒辦,就跟著女婿走了。並且說,她老公做啥她都支持。


    他們的女婿最後也沒混好。老太太覺得那個女婿耽誤了她的女兒,把人氣得咬牙切齒的。


    說到兒子,老太太就更加沒話說了。女兒好歹在她的逼迫下考了個大專,兒子則壓根就沒能被她逼出來。


    我前夫讀完了高中就沒再讀書了,此後曆經波折,輾轉換過幾份工作之後,跟著他的一個狐朋狗友來到了廣東。


    在廣東也是曆經波折,一直談不到合適的對象,搞得自己的爹媽在他們的單位,見了人都得躲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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