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線依舊堅定地延展,我緊隨其後,步伐沉重,思緒紛亂。為何這片土地會淪為如此荒蕪的廢墟?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摧毀了這裏,將希望和生機一同埋葬在陰影中?


    隨著我們的前行,周圍環境的變化愈發顯著。起初的廢墟還帶著一絲死寂的秩序感,但很快,裂紋開始蔓延,大地像是承載了無法承受的重負,最終崩塌成無法複原的景象。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狀的沉悶與腐朽氣息,仿佛整個世界正被無聲地瓦解。


    廢棄的建築更加破敗,牆壁上覆蓋著盤根錯節的黑色藤蔓,仿佛在緩慢吞噬著最後的生命力。那些窗框與門板早已不知去向,隻剩下裸露的洞口,宛如一張張黑暗的巨口,無聲地向行者訴說無盡的絕望。偶爾還能看到一些殘損的雕像,原本象征庇護與守護的形象,如今卻因侵蝕而變得猙獰,如同凝固的哀鳴。


    愈是靠近核心,我愈是能夠感受到一種壓迫的力量。天空的昏暗漸漸被一種深紫色籠罩。低垂的雲層間偶爾掠過微弱的光輝,那光既不像閃電,也不像星輝,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提醒我們腳下的土地正處於深淵邊緣。


    四周靜得讓人不安,連風聲都似乎被禁錮。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在空曠中回蕩,與絲線那微弱的光輝相映。


    我忍不住開口,語氣中透著壓抑的憤懣:“為什麽這裏會變得如此糟糕?究竟是什麽讓它變成了這樣?”


    黑袍人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我。他的目光深邃而複雜,透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沉重。他低聲說道:“這是一片罪惡之地,有無數冤魂徘徊其中。他們的生命被剝奪,痛苦被永遠銘刻。你看到的這一切,源於人類自身積累的惡念。”


    “惡念的凝聚?”我皺眉問道,試圖理解他的話。


    “是的,”黑袍人緩緩答道,聲音中帶著隱忍的怒意,“這片土地的毀滅並非源於某種邪靈的直接介入,而是人類怨念、仇恨、貪婪與恐懼的積累。它們未曾消散,反而逐漸凝聚,形成了一種獨立的存在。那種惡念,就像一團無形的陰影,將這裏的一切吞噬殆盡。”


    他抬手指向遠處的地平線,那片籠罩在陰影中的區域,“你看,那片陰影便是這些惡念的實體化。它沒有明確的來源,卻因人類每一次的作惡、每一次墮落而變得愈發強大。如今,它已經成為純粹的毀滅之力,不再受任何規則的束縛。”


    “為什麽這種惡念會聚集在這裏?”


    黑袍人停頓片刻,語氣沉重地說道:“這是一個被詛咒的地方。曆史上,這裏曾經曆過無數的血腥與恐懼。那些冤魂,有的是被殘忍製作成鬼童的嬰兒,有的是被拐來此地,僅僅作為純粹肉體的無辜者。他們的生命被踐踏,他們的痛苦化為怨念,在土地中逐漸積累。”


    他的聲音更加低沉:“這裏的恐懼和罪惡超乎你的想象。”


    黑袍人的話語仿佛帶著某種沉重的寒意,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冷冽與無奈:“蠱毒巫門的介入,加速了這片土地上惡念的凝聚。他們不僅操控人心,製造恐懼,還將這些負麵情緒注入這片土地,試圖將它們轉化為力量,甚至成為某種扭曲的神明。”


    他的目光沉著而冰冷,憤怒之意卻在他低沉的聲音中顯而易見:“這些所謂的教徒,或許起初僅僅是想在混亂中尋找意義,甚至追求一種秩序。但時間和貪欲卻將他們的教義腐化了。他們發現,恐懼是最有效的工具,而這片土地的曆史與環境,正是滋養這種工具的肥沃土壤。”


    周圍的景象像是回應他的敘述一般。每一寸腐敗的土地、每一片凋零的建築,似乎都在無聲地印證著他的每一句話。空氣中彌漫的不僅是腐朽的味道,更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壓迫感,像是某種無形的力量在吞噬一切。


    “但在所有這些惡念之中,最強大的便是純粹的毀滅之念。”黑袍人繼續說道,聲音低沉卻充滿力度,“這種惡念不尋求掌控,也不試圖征服。它沒有明確的目標,隻有一個意圖——徹底摧毀一切。”


    他沉穩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穿透了這片廢墟,直達更深的絕望深處。他的語調緩慢而沉重,但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著我的內心:“毀滅之念並非來自外界,也不是某種邪靈的特定產物。它是人類最深的恐懼、憤怒與絕望的集合體。這種惡念,源自無數被剝奪了希望的人們在無意識中所釋放的最純粹的力量。”


    他停頓片刻,目光轉向我,聲音低沉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莊嚴:“你可知道,祈願是具有力量的。這種力量可以創造奇跡,也可以引發災難。”


    他緩緩解釋:“比如一些村落在幹旱中絕望時,村民齊心祈求雨水,最終雨水降臨,甚至帶來了連年的豐收。這種現象,不僅僅是自然巧合,也源自人類祈願的力量——一種足以改變現實的信念。然而,祈願的力量同樣存在它的陰暗麵。”


    “有些人罹患重病,卻因為堅強的信念而戰勝了病魔;但另一些人,一旦得知自己身患絕症,便在恐懼中提前宣判了自己的死刑。他們的信念,反而將絕望變為現實。”


    黑袍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隱隱的悲涼:“這裏的惡念,就是這樣一種信念的極端產物。在這片土地上,絕望與恐懼的感受遠遠多於希望與光明的祈求。那些負麵的情緒匯聚成了一股無法遏製的力量,扭曲了這片大地,甚至讓它本身變得仿佛擁有了生命。”


    他轉身看向遠方,那片籠罩在陰影中的地平線,“這片土地曾發生過無數慘絕人寰的事情。那些嬰兒,那些被拐來此地的無辜者,每一滴鮮血,每一聲哀嚎,都在這裏留下了深深的印記。這些印記,如同埋在土壤中的種子,被恐懼與仇恨灌溉,最終開出了毀滅的花朵。”


    黑袍人的語氣愈發低沉,帶著一種深深的悲憤與無奈:“諷刺的是,我們這些自詡為守護者的人,卻從未真正保護過那些無辜的生命。如今,我們隻能麵對這些受害者的化身,那些被痛苦與絕望凝聚的毀滅之念,與他們成為敵人。”


    空氣中的沉重感愈發強烈,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被壓上了無形的枷鎖。我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無數幽魂的哀鳴之上,而四周扭曲的建築、破敗的雕像,以及無序蔓延的黑色藤蔓,則成為罪惡直接而無法回避的體現。它們是這片土地過去的見證,也是這場深淵之旅的無聲指控。


    沉默片刻,他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種似乎在探究的意味:“聽我講完這些,你是否也有一種錯覺,覺得這個世界若是毀滅,或許也沒有關係?”


    我被這句話問得一時語塞。的確,在這樣濃厚的絕望與沉重麵前,是否還有希望能夠打破這一切?


    “這些惡念是否還有機會被化解?”我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期待,試圖從他的回答中找到一絲光亮。


    黑袍人靜默了片刻,隨後緩緩搖頭:“或許它能夠被化解,但代價是不可想象的。這些惡念的來源過於深邃且複雜,早已滲透進了這片土地,成為它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它已經超越了單純的敵人,而是演化為一個抽象而無形的主宰——一種存在於每一個恐懼與絕望念頭中的概念。”


    “那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沉聲問道。


    他歎了口氣,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我在這裏等你,這是她——我師姐的托付。”


    “她?”我追問,“是阿梅嗎?”


    他點了點頭,神情稍顯複雜,像是在回憶什麽:“沒錯,她的名字中確實有‘梅’字。哦,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林川。”


    他的語氣雖平靜,但話語中卻透著某種未盡之意。林川的名字與他的身份,仿佛是另一個未解的謎題,而阿梅的托付更讓我對接下來的路充滿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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