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昏黃而柔和的燈光下,梁紫萱輕輕掃視著屋內眾人,他們的麵容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格外安寧,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寧靜。虎子與毒蛇,那兩個平日裏總愛嬉笑打鬧的夥伴,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不遠處的床鋪上,呼吸均勻,顯然已無大礙。她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那是對生命堅韌不拔的感慨,也是對身邊人平安無事的慶幸。輕輕點頭,她隨即轉身,跟隨古天威的步伐,穿過狹窄的走廊,步入隔壁的房間。


    房間內,一切布置得簡約而溫馨,一張木桌,兩把竹椅,牆上掛著幾幅淡雅的山水畫,為這簡陋的空間平添了幾分雅致。梁紫萱未及多想,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瞬間鬆懈下來。她輕撫著胸口,那裏仍殘留著幾分心有餘悸的悸動,“嚇死我了,天威哥,今天一整天我的心都像是被什麽揪著,生怕會出什麽意外。特別是看到歐大叔叔深夜來訪,那一刻,我幾乎以為世界都要崩塌了。還好,還好虎子和毒蛇都沒事。”她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後怕,幾分慶幸。


    古天威靜靜地站在她身旁,目光中滿是疼惜與溫柔。他深知,梁紫萱的堅強背後,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脆弱與擔憂。而她所不知的是,他心中還藏著另一個更為沉重的秘密——梁海峰,梁紫萱的父親,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們,這個秘密,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既痛心又無奈。他不敢告訴梁紫萱,怕他接受不了打擊。此刻,他隻能將這些情緒深埋心底,轉而用更加堅定的語氣對梁紫萱說:“你就是愛胡思亂想,紫萱。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照顧好自己,尤其是安全。在這個亂世之中,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梁紫萱側過臉,目光與古天威交匯。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她看到了無盡的關懷與溫暖,仿佛冬日裏的一縷陽光,瞬間驅散了心頭的陰霾。她不禁回想起那次在途中遭遇了幾個鬼子的調戲,古天威猶如天降神兵,從敵人的手中將她救出,那一刻的英勇與決絕,至今仍讓她心動不已。臉頰微微泛紅,她羞澀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直視那雙充滿力量的眼睛,隻好輕輕岔開話題:“天威哥,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嗎?是什麽事?”


    古天威聞言,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漣漪。他輕輕收斂心神,正色道:“自從我們成功刺殺了日軍特務機關長平田之後,局勢就變得更加複雜。國龍那邊的斥候傳來消息,說日本方麵派遣了一位名叫蒼原北介的情報高手前來堰城。此人手段高明,行事詭譎,據說每天都會派遣無線偵訊車在城中四處搜尋我們的蹤跡。紫萱,你一定要小心,切不可輕易使用電台,以免暴露自己。”


    梁紫萱聞言,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她深知在這個信息即生命的時代,任何一絲的疏忽都可能帶來致命的後果。片刻後,她抬頭望向古天威,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天威哥,你的提醒我記下了。我會更加謹慎,確保萬無一失。”


    古天威見狀,心中稍安,但仍是放心不下。他沉吟片刻,再次提議道:“紫萱,我還是覺得你在我這裏住下更為安全。酒樓雖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但正因如此,反而便於我們獲取情報,同時也能更好地保護你。”


    梁紫萱卻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堅持:“天威哥,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那裏更為幽靜,不易被人察覺。而你這裏人來人往,反而容易暴露。再者說,我也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處理一些事情。”說到這裏,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那是對古天威無微不至關懷的感激與幸福。其實,梁紫萱明白,如果搬來與古天威一起,雖說有古天威的照顧,但她要是一旦出事,勢必連累古天威,為了古天威的安全,她不能同意古天威的建議,雖然,他也很想與古天威在一起。


    古天威見狀,也不再堅持。他深知梁紫萱的性格,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便不會輕易改變。於是,他轉而關心起她的身體狀況來:“你今晚看起來有些疲憊,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不如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虎子和毒蛇他們的情況,順便讓猴子準備些早飯,吃過之後你再去上班。”


    梁紫萱輕輕點頭,目光中滿是對未來的期許與堅定。她知道,無論前路如何坎坷,隻要身邊有古天威這樣的夥伴,她便無所畏懼。夜,漸漸深了,但在這小小的房間內,卻充滿了溫暖與希望。她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思緒飄向遠方,那裏有她的親人、朋友,還有那份永不言敗的信念與堅持。


    在堰城的一隅,振華書店宛如一位沉靜的老者,靜謐而莊重地佇立著,歲月在其斑駁的木門上刻下了悠悠時光的印記。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灑在店內一排排整齊的書架上,金色的光斑與墨香交織,營造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溫馨與雅致。老何正埋頭於櫃台之後,翻閱著泛黃的賬冊。


    此刻,店內的一隅,年輕的夥計手持雞毛撣子,動作輕柔而細膩,如同畫家精心描繪每一筆,輕輕拂去書架上累積的塵埃,讓每一本書都煥發出新的生機。門外,街道上行人匆匆,偶爾傳來的腳步聲與遠處孩童的嬉戲聲,為這靜謐的空間添上了幾分生活的煙火氣。


    就在這時,一陣不同尋常的氣息悄然逼近,四個身形魁梧的壯漢,步伐穩健而有力,向著振華書店緩緩行來。他們的到來,仿佛一陣微風吹過平靜的湖麵,激起了層層漣漪。為首的壯漢,在路過書店窗戶時,似乎是不經意間瞥了一眼那盆正吐露芬的綠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輕輕說道:“走。”簡短的話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隨後,他率先踏入了書店的門檻。


    書店內,氣氛瞬間微妙起來。老何聞聲抬頭,目光與來者交匯,隨即,一抹溫暖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如同春風拂過,他熱情地招呼道:“勇子,你們來了!”這稱呼裏,既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暗含著對彼此間深厚情誼的認可。說罷,老何不動聲色地向正在打掃的夥計使了個眼色,自己則親自起身,引領著這幾位不速之客向後堂走去,四名壯漢一聲不吭的跟在身後,似乎早已習以為


    那夥計,是個機靈的小夥子,一見掌櫃的眼色,心中便已明了。他迅速拿起一個小板凳,移至門外,看似悠閑地坐著嗑瓜子,實則則是機敏地掃視著街道上的每一個角


    書店後堂,老何和四個壯漢圍坐在桌子邊,每個人麵前放著一個茶杯,老何給眾人續上水後,放下茶壺,緩緩的說道:各位兄弟,夏雨同誌帶來了上級的緊急指示,今年的秋季掃蕩,鬼子對根據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殘酷無情。他們如同困獸猶鬥,企圖在末路中做最後的掙紮,使得我們的根據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部隊的後勤線幾乎被切斷,那些早已準備棉衣,在鬼子的熊熊烈火中化為了灰燼,戰士們如今仍身著單衣,在寒風中堅守。而我們的父老鄉親,也在這次浩劫中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再次籌集棉衣支援部隊,其難度可想而知


    聽完老何的介紹,四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四人感覺到上級能把這麽重要的任務安排給他們,這是他們的光榮,但這個任務關係到主力部隊過冬的問題。他們很清楚這個任務也是艱巨的。他們深知,以往的他們,或許擅長於暗夜中的刺殺,或許擅長對某個目標的破襲,這種任務都是事先計劃好,打完就走,比較簡單。而今,他們需要麵對的,是更為複雜、更為艱巨的物資籌集任務


    首先,要搞清楚哪裏有棉衣或布匹?第二就知道哪裏有,怎麽打,打完怎麽運走?第三,藏在哪裏?怎麽運送給主力部隊?而且要在一定時間內完成,這不是殺兩個鬼子那麽簡單。眾人一片沉默,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老何看到眾人沉默,並笑道:怎麽,有困難?我們可都是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什麽樣的困難沒遇到過?這次,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戰鬥罷了


    雖然勇子等四人明白任務艱巨性,但難道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部隊穿著單衣過冬麽?想到這裏勇子站起身說道:\"“沒有!再大的困難,我們也絕不會退縮。一定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


    好,那我們就從棉衣的來源到運輸路線的規劃,從藏匿地點的選擇到如何安全無誤地送達部隊,每一個環節來反複的推敲。老何說道。


    與此同時,在日憲兵隊司令部特務機關長蒼原北介的辦公室內,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了室內的寂靜,偽裝成蒼原北介的高原眉毛輕輕一挑,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迅速抓起電話,貼在耳邊。隨著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高原的臉上漸漸綻放出一抹得逞的冷笑,那是一種對即將到手的勝利所持有的自信。


    放下電話,高原的動作迅捷而有力,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王八盒子”,起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外,身後跟隨著一群整裝待發的特務隊員。他們乘坐著邊三輪摩托車氣勢洶洶的,向著振華書店的方向疾馳而去,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響,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振華書店外,一名夥計正警惕地望風,他的眼神中滿是警覺與不安。突然,一陣急促而刺耳的刹車聲劃破空氣,如同死神的低語,讓他心頭一緊。抬頭望去,隻見一群身著黑色製服的特務以及幾個鬼子正氣勢洶洶地逼近,夥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連忙起身,身形一閃,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衝入店內,慌亂之中還不忘將店門緊緊關閉,隨後連滾帶爬地向後堂逃去,口中大呼:“不好了,鬼子來了,快撤。


    這突如其來的預警聲,如同晴天霹靂,瞬間打破了老何等人商討的寧靜。他們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愕與決絕。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眾人紛紛從腰間掏出盒子炮,手指緊握扳機,眼神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他們知道,這一刻,已無路可退,唯有拚死一博。


    “砰!”一聲巨響,書店的大門轟然倒塌,塵土飛揚中,特務隊在高原的帶領下如潮水般湧入,直奔後堂而來。夥子,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陣密集的彈雨打成了篩子。老何等人見狀,毫不畏懼,迅速占據有利地形,準備迎接這場生死較量。


    戰鬥瞬間爆發,槍聲、叫喊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悲壯的抗爭之歌。老何手中的盒子炮如同憤怒的火龍,噴射出仇恨的火焰,每一次扣動扳機都伴隨著敵人的倒下。然而,特務隊人數眾多,且占據地形優勢,密集的彈雨如同一張死亡之網,將老何等人緊緊包圍在後堂之內。


    麵對這絕望的困境,老何與勇子等人相互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決絕與無畏。他們知道,今日之戰,已無關勝負,隻關乎信仰與尊嚴。於是,他們咬緊牙關,再次衝向前去,用血肉之軀築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然而,敵我力量懸殊,老何等人雖英勇奮戰,但終究難敵人數眾多的特務隊。勇子首當其衝,他怒吼著衝向敵人,卻在衝到後堂門口時,被密集的彈雨擊中,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犧牲激起了老何等人更加強烈的鬥誌,他們怒吼著、咆哮著,向敵人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在這場殘酷的較量中,每一聲槍響都伴隨著生命的消逝,每一滴鮮血都見證了不屈的抗爭。高原站在一旁,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他揮了揮手,示意特務隊停止射擊,並命令一特務喊話:“裏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快出來投降吧!皇軍說了,隻要你們投降,便可饒你們不死!”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更加猛烈的槍聲。


    老何與另一名壯漢,在相互的注視中找到了彼此的力量,他們咬緊牙關,再次衝向了敵人。然而,命運似乎並不眷顧他們,老何身中數彈,踉蹌倒地;而那名壯漢則衝在最前麵,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子彈,為老何爭取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老何躺在地上,鮮血染紅了衣襟,他望著周圍黑洞洞的槍口,心中充滿了無奈與不甘。他明白,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但他更清楚的是,作為一名戰士、一名信仰者,他絕不能向敵人屈服。於是,他吃力地舉起手中的盒子炮,對準了自己的腦袋。然而,就在這一刻,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手腕,盒子炮無力地掉落在地。


    高原冷笑一聲,揮了揮手示意特務們上前將老何押住。老何被押解著走出書店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依舊堅定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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