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大型動土的工程,一般都會請“高人”測算一下時間、方位,隻為求一個吉利好兆頭。


    蔡遠凡參加儀式的時候,正好和那個“高人”打了一個照麵,儀式結束就被他找上來了。


    “蔡總身邊不太幹淨。”


    蔡遠凡不信,以為他是為了要錢,揮揮手讓相關對接的人去接待他,別在今天讓他說出什麽晦氣的話。


    那中年男人卻不肯走,還對著他說:“蔡總近兩年家中是不是有人去世?”


    周圍的人全都變臉,心中嗤笑,這事情全國都知道,還用你算?


    “出事那天,她穿了一條紅裙子。”


    蔡遠凡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


    中年男人說:“蔡總,我們喝杯茶,就當閑聊天說說話,活著的人都是要往前走的,可去世的人一直停留在那,一年兩年沒事,十年二十年呢?”


    蔡遠凡沉思片刻,點點頭,帶上他回了公司。


    林宛起初是非常激動的,雖然才過了兩年,可是她一個人孤獨太久了,親人愛人近在眼前,他們為她難過她卻無能為力,如果毫無辦法便也罷了,如今竟然有人能真的感知到她……是不是她就有可能和家人相見了?


    或者讓家人知道她一直在默默陪著他們也好啊!


    她半狐疑半期待地跟了上去,和蔡遠凡一起看他如何證明自己。


    半個小時後,林宛先心動了,她想著,就算自己魂飛魄散,能和家人溝通一次也是好的,這樣孤獨的日子她已經過得很痛苦了,她配合中年人顯露了自己的痕跡。


    蔡遠凡看到什麽都沒有的桌麵上,突然出現濕漉漉的一筆一劃,漸漸形成“老公”兩個字,驚得猛地站了起來,椅子滑到後方,重重撞上櫃子。


    “你這是什麽把戲?”


    中年人老神在在:“這不是把戲,我說了,你的亡妻一直跟在你身邊。”


    蔡遠凡瞪大了眼,死死盯著那兩個字。


    那天,林宛一直陪著蔡遠凡,等他下班,和他一起回到家。她以為他會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媽,結果沒有。他和往常一樣,去兒子房間看兒子睡覺,隻不過今天在兒子床邊坐了半個小時才走,然後和爸媽說了一聲自己回來了,就進了自己的房間衝澡。


    林宛漸漸冷靜,開始理解丈夫。外麵的騙術把戲太多了,從他的角度來說,這樣寫個字就讓他打破從小建立的世界觀,相信鬼神之說,不太現實。


    但就在她沮喪放棄時,蔡遠凡關了燈躺在床上,突然似歎似呢喃,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宛宛……”


    林宛俯下身想抱抱他,但又是一次穿身而過。


    但蔡遠凡脖子上的一顆黑檀珠卻熱了熱,蔡遠凡抬手撫摸,慢慢攥緊。


    中年男人幾天後再次出現在林家的公司,他神情篤定,問蔡遠凡:“我給你的珠子是不是經常發熱?”


    蔡遠凡沒理會,而是問他:“這珠子能使用多久?對……她,有傷害嗎?”


    中年男人說:“五年內都會有效,這是感靈珠,隻要有鬼魂湊近你就會發熱,但沒有攻擊力,你想要驅走身邊邪祟,我有別的辦法。”


    蔡遠凡點點頭,沒有接話,而是客氣地把他請走了。


    中年男人十分意外,盯著他看了半晌,說:“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和你的亡妻呆在一起了吧?我告訴你,人鬼殊途,人死了就是沒了,鬼魂滯留陽間越久越偏激邪性,最後都會化為惡鬼禍亂人間。而你這個活人和陰魂呆久了,也會被影響了運勢。”


    林宛氣怒,衝過去想和這個中年男人理論,結果未近身,就被他身上莫名的氣流彈了出去,渾身灼痛。


    中年男人朝著她的方向冷笑:“瞧瞧,我剛揭穿她的真麵目,她就惱羞成怒了!蔡總,你可想過以後怎麽過日子?當年她去世的時候你們夫妻恩愛,但活人都是往前走的,你日後重新娶妻生子,不怕她對你的妻子孩子生出惡意?男人在外應酬難免,她以前看不到,以後卻24小時圍繞在你身邊……到那時,你後悔就晚了。”


    蔡遠凡順著他的目光也望著林宛的方向,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是他仿佛真的看到了林宛,眼神波動了許久,緩緩說:“事無不能對人言,暫時不需要大師幫忙,若有需要……我會找你的。”


    林宛捂著灼痛的胸口躺在地上看著蔡遠凡,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挑撥了,動搖了。


    中年男人留下一張名片便走了,林宛恨恨盯著那張名片,記住了這個人的名字:張玄鳴。


    蔡遠凡隨手把名片放進名片夾。


    他沒有和林宛說話,也沒有表現是任何畏懼躲避,仿佛從不知道身邊有個鬼魂,依舊和往常一樣忙著工作,偶爾看看孩子,陪陪老人。


    林宛是很感謝蔡遠凡的,她離開的日子裏,是他的陪伴撫平了兩位老人失去女兒的苦痛,給了他們新的寄托和安慰,但有時候也是失落的。


    一年前,父母、兒子經常會念叨她,會翻看她的相冊、深夜想念她,今年,他們想她的次數少了一點,提起她的次數也少了一點。沒了她的四口之家在漸漸愈合傷口,大家開始習慣這樣的家庭組成,漸漸的,年複一年,她好像真的成了停留在時光裏的那個人,而眼前的家人們一步一步往前走,她和他們越離越遠。


    她一個人獨處也變得越來越孤寂,她看到兒子有了不好的習慣想要提醒父母丈夫卻說不了話,看到媽媽獨自一人的時候頭暈發作想讓她去看看醫生卻沒人聽得到,看到丈夫酒桌應酬工作熬夜想要勸他休息……她漸漸依賴於那顆珠子,想要通過靠近珠子讓它發熱的方法,讓蔡遠凡感知到她的意思。


    然而,每一次靠近他,也不隻過是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而已,任何信息都無法傳遞出去。


    有一天,蔡遠凡應酬完很晚回家,疲憊得直接倒在了床上,林宛靠近他想讓他別把空調打那麽低,明天醒來就要病了,一直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蔡遠凡突然說了一句:“宛宛,你乖一點,我今天真的很累,你讓我獨自待一晚行不行?”


    林宛呆在原地。


    她慢慢坐到他身邊,虛虛握著他的手開始掉眼淚。


    蔡遠凡感知到胸口的珠子持續地在發燙。


    這天,蔡遠凡果真感冒了,醒來就頭重腳輕,開始發燒。這一病,病了很長一段時間,眼看著要好全了,公司一旦生意出了問題,他又到處飛,又應酬,事情結束後,再次病倒。


    這時,林宛之前發現的兒子跟著高年級學長跑去遊戲廳的事爆發了,學校找家長反映情況,蔡遠凡病了,隻好林媽出麵去學校。


    這些事消停後,林媽和林爸商量了好幾晚,有一天,找了蔡遠凡談話,讓他考慮一下再娶。


    “孩子我和你爸會帶的,你還那麽年輕,不能就這麽過一輩子了,而且你也忙,還是要找個人來照顧你。”


    蔡遠凡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珠子,而林宛呆滯在原地一動都動不了。


    道理,都對啊。


    可是林宛太難過了。


    但她阻止不了,林爸林媽主動給蔡遠凡相親,於是,連遷怒她都遷怒不了了。


    這是她去世的第五年。


    蔡遠凡真的樣樣都做到最好了,她還要強求他為她守節嗎?


    林宛逼迫自己理性看待這一切,就當自己離婚了吧……她不打算再跟著蔡遠凡了,她決定以後隻守著兒子一人了,哪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下了決定後,她給了自己最後一個月,每天都陪著蔡遠凡,和他同進同出,珍惜著最後的時光,想著以後這樣認真工作的他、閉眼沉睡的他都會是另一個人的……心痛如絞。


    時間過到一半的時候,蔡遠凡拿出了一張名片,撥打了上麵的電話。


    林宛不明白,為什麽好幾年了,他突然又想起了這個張玄鳴?


    張玄鳴出現在他們眼前時,看到蔡遠凡兩眼青黑就微微一笑:“你比我想象得還能忍,常人一年就受不了了,你三年了,才給我打電話。”


    蔡遠凡沒什麽笑影,直接說:“我希望,我們的談話不要被任何人、聽到。”


    張玄鳴自得一笑:“自然。”


    林宛後知後覺發現,這個所有人裏,好像也包括了自己這個鬼魂。


    他們就在她眼前交談,但她一句話都聽不到。


    兩人談了一整個下午,中年男人走了以後,蔡遠凡還是沒什麽變化,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林宛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看不出絲毫痕跡。


    她心中狐疑,不明白這兩人在搞什麽鬼。蔡遠凡想要滅了她?可是都三年了,他一切如常,無緣無故也不像啊。


    剩下最後半個月時間,林宛默默地跟著蔡遠凡,不靠近讓他發現也不遠離,想知道他和那個男人到底說了些什麽,想做什麽。


    第201章 香魂一縷3


    這次進入幻境的感覺很奇特,顏華沒感受到以往那中靈魂進入新的身體的感覺,而是整個魂魄仿佛被重整了一番,說不上痛苦,但也絕不好受,咬牙忍耐了許久,才終於熬過了那從魂魄內裏散發出的奇怪感覺。


    再次醒來是在一個一片漆黑的地方,作為人,這樣的黑太異常太讓人心慌了,它毫無亮光,而且死寂。


    沒錯,死寂。


    沒有丁點亮光的純黑空間足夠讓人恐懼,如果連丁點聲音都沒有,那這份恐懼更會指數倍增長。


    顏華來自地府,都沒見過這麽純的黑,第一次進情景相似的情女部,她身上尚有白光為她引路。但好在,如今的她倒也不怕,很快就平靜下來,梳理現在的情況。


    蔡遠凡時隔三年,主動聯係了張玄鳴,兩人隔著林宛進行了一下午的談話,此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因為去世五年一直做著孤魂野鬼,林宛對唯一能感知她,甚至和她“對話”過的蔡遠凡有了比生前更多的信任和依賴,將信將疑觀察了好幾天,見什麽異常都沒有,便不自覺地降低了防備心理。


    最後一禮拜,距離林宛給自己設定的離開日子越來越近,她的不舍情緒越來越濃,放縱了自己時時刻刻守著丈夫,想把他的一切都記在心裏,從此後,天高海闊,他自去過新的人生……


    倒數第三天,蔡遠凡沒去上班,而是在家辦公了幾個小時後,去了前不久剛買下的新別墅。


    林宛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買別墅,但想到父母都勸他再婚,想著,也許他是打算搬出來和新婚妻子單獨住吧……畢竟原來的房子是她和他共同生活過的地方。


    但進了別墅卻覺得不對勁了。


    這別墅內部裝修和他們當年新婚的房子一模一樣!


    林宛瞪大了眼,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下一秒就看到了張玄鳴從拐角走出來,然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就是顏華到來的這個時候了。


    如今的顏華成為了林宛,與前世一樣,被困在了這個裝潢溫馨小資卻一片寂靜無聲的別墅裏。


    顏華,不,她如今魂體在那番奇怪的加壓重塑後已經變成了林宛的模樣,雖然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但是她摸摸身上修身的裙子,已經猜到自己如今必然是一身紅裙。


    她確認完當前的處境,明白自己直接成了一抹幽魂,苦笑了一聲,坐下盤腿休息。


    漆黑無聲的空間仿佛沒有時間流逝,人,會在這樣的空間裏瘋掉,鬼也會。


    察覺到被丈夫暗算的原主更甚。


    曾經原主在這裏又喊又叫又哭又鬧,再三祈求、自白,然而無人理會,如今的林宛,隻閉著眼打坐,安安靜靜地無視時光流逝,仿佛和這黑色的空間融成了一體。


    仿佛隻過了一瞬,也仿佛過了千萬年,有人來了。


    “宛宛……”複雜的語氣,帶著一絲歎息,是蔡遠凡。


    林宛閉著眼打坐,一動也沒動,仿佛什麽都聽不到。


    “我舍不得你,你出事那天,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你答應我求婚那日,我以為老天對我的所有虧欠終於徹底補還給我了,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麽安安穩穩地幸福下去。”


    “我用了兩年的時間去接受你離開的現實,用兩年的瘋狂工作麻痹自己的痛感神經,我已經覺得習慣了,我覺得我開始康複了,你又出現了。”


    “剛失去的時候,我常想,哪怕你給我托個夢,讓我看看你的模樣也好啊,你從沒來過我的夢裏……”


    “後來我平靜了,人總是要往前看啊,我不能陪你死,就隻能往前走,爸媽、兒子都需要我,整個企業的上上下下員工都需要我,我不能一直沉浸在無謂的悲傷裏。我想,你若是能說話,也會希望我出去曬曬太陽,振作起來吧。那些日子,你是不是也在我身邊說了許許多多安慰的話?”


    “剛得知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時,我心中是喜大於驚的。我甚至單純地想著,你舍不得我,舍不得我們,就讓你留在我們身邊又何妨呢?”


    “可人,是要往前走的啊――死去的人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刻,活著的人卻要好好活著往前走。你和我們到底還是在兩個世界了,你日日夜夜跟著我,時不時打斷我辦事、影響我應酬、幹擾我思考……你不再像我的妻子林宛,而像個24小時隨身監控。我需要獨自一人的空間,需要安靜思考,我是一個成熟獨立的男人。”


    “這一年,我累極了卻睡不著覺,做什麽事情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經常半睡半醒的時候珠子就突然發熱,我的神經越來越衰弱,實在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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