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柳“切”了一聲,表示不信。


    正說笑著,隔壁傳來了動靜,皇帝出門要走了。


    蕭柳收起所有神色,起身出去:“父皇要走了嗎?”


    皇帝下台階的腳步一頓,神色複雜地看過來:“恩,小五……你……去陪陪容妃……”


    蕭柳沒說任何話,垂手行禮:“是,恭送父皇。”


    這樣的態度讓皇帝有些意外,他印象裏的女兒是嬌氣任性的。照理,蕭柳此時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並為了不和親吵鬧不休,但她沒有。


    她神色坦然,該是知道和親的事,卻不見恐慌害怕,反而平靜從容。


    皇帝的心情無比複雜,甚至有些不敢看女兒黑亮的眼睛,含糊地應了一聲,步履匆匆離開。


    蕭柳看了一眼明黃的背影,起身往容妃內殿走。


    剛走進內殿,就聽到一聲:“小五――”容妃衝過來抱著她哭得肝腸寸斷。


    蕭柳抱著她不停安慰,然而收效甚微。


    容妃太絕望了,她一輩子的支撐一夕之間全都斷了,隻剩下她們母女兩人陷入無邊的黑暗深淵,無人救贖,還要被昔日的親人丈夫狠狠踩上兩腳。


    容妃淒慘的哭聲傳出了內殿,整個寢宮都聽得一清二楚。


    蕭柳又在這邊陪了一宿。


    第二天,容妃還在昏睡,皇帝在前朝下了蕭柳和親的聖旨。


    外麵的人有人高興,有人同情,有人兔死狐悲,有人事不關己。蕭柳和容妃仿佛成了一座孤島,被直接遺棄。


    和親的事宜如火如荼地準備起來,大遼的大臣們突然好像振作起來,嚷嚷著不能丟了大遼的顏麵,要讓五公主隆重和親魏國。


    昏昏沉沉一度不願醒來麵對現實的容妃聽到這個消息後,突然想通了,既然事實已經不能改變,她必須拚著最後一口氣,給女兒準備好遠嫁後的種種保障。


    容妃為母則剛的堅韌讓蕭柳佩服不已。


    這天,蕭柳撒嬌說要和母妃一起睡覺,留宿容妃寢宮。


    李正言照例守在殿門外。


    蕭柳和容妃並肩躺在床上,蕭柳問:“母妃,如果我們不做妃子公主,出宮去過普通百姓但簡單快樂的日子,你願意嗎?”


    容妃眼眶發熱:“若真能如此,你就不用去魏國了,我怎麽會不願意?”


    蕭柳握住她的手:“母妃,你願意跟我們走嗎?不當袁家女,不做容妃,跟我們一起去過普通日子。”


    容妃聽得雲裏霧裏,完全沒當真。


    蕭柳湊到她耳邊說了自己的計劃。


    “地道打通後,我讓阿正偷偷出去了幾回,保證沒有問題。暫時落腳地我也安排好了,讓阿正在京郊買了一個農家小院,屆時您和絮兒一起以母女的名義住進去。”


    容妃握住她的手:“宮裏竟然有地道!還有你讓我和絮兒母女相稱,那你呢?”


    蕭柳靠在她肩頭:“我很快會回來的,和親關係兩國和平,我得把這事收尾了才能安心離開。”


    容妃不同意:“我出不出宮有什麽關係,重要的是你啊!那魏國狼子野心,你和親過去怎麽會有好日子?”


    蕭柳握緊她的手:“母妃,我當然不會和親魏國,您安心在院子裏等著我,我很快會回來的。”


    容妃卻不是那麽容易糊弄,追根究底:“你到底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


    自然是想要報仇了。


    前世負了原主的,除了皇帝還有那個和親丈夫。


    前生仇今生未發生,蕭柳倒也不是一定要複仇,但是今日她這個和親公主逃了,朝廷肯定會選出一個新的人選,那樣一來,豈不是她找了一個替死鬼頂替自己?


    牽連無辜,她做不來。


    所以她和親肯定要去的,至於這些想把她當成軟柿子捏圓搓扁的人,那就看看他們有多少能耐了。


    想到這,蕭柳眼中泄出一絲冷光。


    容妃借著床頭的燭光看到了,有一瞬間的恍惚,突覺女兒徹徹底底長大了。但這成長的代價太嚴重,容妃感受不到欣慰,隻有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有阿正在,會及時逃出來,但母妃您若還在宮裏,我恐怕一輩子都見不到您了。所以,在走之前,您先出宮好嗎。等我回來後,我們一起去阮南,阿正的家鄉,那邊四季溫暖如春,是個特別好的地方。”


    容妃至今覺得很恍惚,隻能說:“你讓我再想想。”


    蕭柳理解。


    話題結束之前,容妃問:“李正言是反賊之後?他真的可靠嗎?”


    蕭柳說:“我信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容妃摸著女兒的眼睛苦笑:“傻孩子,母妃以前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呢……還不是……”


    蕭柳明白,親情都靠不住,何況無親無故的陌生人?


    “母妃,你知道傾蓋如故嗎?有時候,兩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反而有無數共同點,他們觀念一致,心性相投,情意彌堅,遠勝過所謂的血脈聯係。”


    “傻孩子。”容妃隻覺得女兒太過天真。


    蕭柳便說:“橫豎都是死,信這一回,說不定我們還有生的希望。母妃,何不試一試呢?”


    容妃拍拍她的後背哄她入睡:“好了,母妃知道了,讓我考慮兩天。”


    “好。”蕭柳答應,靠近她懷裏,像個依戀母親的小孩。


    容妃心頭化成水,寵溺又心痛。


    和親之事板上釘釘,定了三年婚約都沒有做好的大喜禮服,這次為了和親,服局急急忙慌來量體裁衣了。


    蕭柳坦然接受十分配合,不見絲毫被退婚被和親的不甘絕望。


    隻是有一處十分違和,大家覺得五公主的確沒有表麵那麽淡定。


    五公主和貼身侍衛舉止親密。


    尚服局不僅為蕭柳準備喜服還準備了許多金銀首飾,各樣款式做成畫冊和樣品,送到公主殿讓蕭柳一一挑選。


    蕭柳挑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卻不問身邊的貼身侍女絮兒,反而一直和貼身侍衛溝通。


    “阿正,我帶這個簪子好看嗎?”


    “好看。”


    “我這套喜服好不好看?”


    “好看。”


    “這兩個頭麵哪個好看?”


    “都好看。”


    “李正言!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你穿什麽戴什麽都好看。”


    蕭柳嘴角的笑壓不下去,傲嬌撇開頭:“算你會說話。”


    下一句話讓所有人震驚:“你們也給阿正量一下,給他做一套和我配套的男子喜服。”


    所有人眼睛都瞪出來了。


    李正言也驚訝不已:“我不用!”


    蕭柳一個眼刀飛過來:“什麽意思,喜服讓我一個人穿?”


    李正言刷地紅了臉頰,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尚服局的人嚇得半死:“公……公主……這喜服另一套……駙馬爺那邊肯定會準備的……”


    蕭柳隨意道:“我知道啊,我就是讓你給阿正做套衣裳。”


    尚服局的人久久無言。


    這是做套衣裳的事情嗎?


    宮裏都說蕭柳被逼瘋了。


    她不僅讓尚服局做喜服給貼身侍衛,還大搖大擺地牽著侍衛的手逛禦花園,親昵時,甚至直接趴在侍衛身上,撒嬌讓他背。


    這簡直是荒唐至極。


    向來周全的容妃卻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管束女兒的意思。


    宮裏沒人遮著攔著,消息很快傳到了外頭,在達官貴族間隱隱流傳開來。


    皇帝丟盡臉麵,被氣得半死,氣衝衝把蕭柳叫了過去。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剛進門,皇帝就把好幾本奏折砸到了蕭柳的麵前。


    蕭柳沒有驚慌,彎腰撿起幾本,隨手翻了翻。


    都是禦史參奏,說五公主行為無端,肆意荒唐,身為和親魏國的公主,有失國體。


    蕭柳嗬嗬笑了一聲,在皇帝驚詫瞪眼中,把奏折重新嫌棄地丟在了地上:“父皇何必理這些老東西?打仗他們不行,和親還要我上,這一幫子酒囊飯袋領著俸祿什麽都幹不成,也配來對我指手畫腳?”


    皇帝看著性情大變的女兒又驚又怒又心虛,一時之間,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蕭柳大方承認:“既然袁家退親了,女兒便實話實說了。我和阿正早就互許心意,袁家那位表哥不過是母妃喜歡我哄她高興而已,原本想著,成婚後他在袁家過他的小日子,我帶著阿正在公主府逍遙自在……不過如今也好,既然和親之事已定,我和阿正總算能光明正大了,反正魏國隻要我的身份,也不會知道我們宮裏的事。”


    皇帝被她堵得無話可說。這短短一段話涵蓋的信息太多了,皇帝第一次知道,女兒訂婚後的想法竟是這樣的?還沒出嫁就想好了給自己親表哥丈夫戴綠帽?


    然而誰也不能拿蕭柳怎樣,她是唯一的皇帝親女、和親對象。現在要是把她怎麽了,下一個誰頂上?


    誰也不想去,誰都覺得,無論五公主是傻子還是瘋子,趕緊送去魏國和親,反正完成魏國的要求便是。


    袁家則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們家成了群嘲對象。


    當日狠心退婚讓京城震動,聰明人都不得不感歎一句袁家老頭真是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還心狠手辣,親女兒、外孫女都能說放棄就放棄。


    五公主與侍衛有私情的事人盡皆知後,袁家一下從高處跌落,成了人人暗笑的人家。


    皇帝指婚兩年,五公主原來都是和她的貼身侍衛情意綿綿,那袁家五少豈不是兩年來一直帶著綠帽子?


    袁家因為這些狠辣操作一度成為朝中老奸巨猾者的敬佩提防對象,眾人背後議論紛紛,當了麵卻不敢說。


    直到蕭柳的緋聞事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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