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車子停穩在一幢木結構的民居前時,陳暮的視線首先被房前盛放的彩虹花海吸引。


    一叢叢色澤各異的花朵爭相鬥豔,像是在用自己的盛放和世界證明,雖然當下氣候並不好,但卻是實打實的夏季。


    何欣打開後備箱,幫陳暮拿出行李,陳暮想接過去,何欣不肯,她一早瞧見陳暮的目光在花海上久久停留,先行問道:“認識這是什麽花嗎?”


    陳暮又往花海上看過去一眼,搖搖頭。


    何欣引著她往門前走,“花名咱們中國孩子都知道,隻是大多數人沒見過這花。”


    這麽聽著,陳暮愈發好奇這是什麽花,何欣也沒吊著她,聲音輕柔的唱起了歌。


    /夜夜想起媽媽的話


    /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簡短兩句,歌聲驟停。


    陳暮驚喜地挑起眼角:“這是魯冰花?”


    何欣笑意淺淺,嗯了聲:“烏斯懷亞遍地都是魯冰花,喜歡這花的話接下來有得看了。”


    聽此,陳暮依依不舍的從花海上收回目光。魯冰花的旋律她從小就喜歡,但長這麽大,卻真的是頭一回親眼見到這花。


    她淡淡笑著,站定在何欣身側。


    門很快從內打開,來開門的是住家奶奶的孫子和他女朋友。


    “你好,我是dn,這是我女朋友abby,歡迎你來到烏斯懷亞。”


    他說話的語氣熟稔又親切,陳暮彎起眼眸,回應他的友好:“你們好,我是moira,很高興見到你們,也謝謝你們的wee party。”


    abby在她話音落下後給她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站直身,她目光殷切的盯著陳暮看:“moira,也許有點冒昧,但我們需要你的幫忙。”


    陳暮神情微怔,腦袋雲裏霧裏,搞不清當前狀況,她疑惑地看向何欣,何欣朝她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她出發接人前,可沒聽說還有這一出。


    abby繼續說:“親愛的是這樣,就在剛才,我們接到了酒店經理的電話,說我們的樂隊有機會去她們的末日派對演出,報名時告訴我們兩天前出結果,我們沒有收到,主唱他昨天返程回家了,但這個機會很不容易,洛斯卡沃斯度假酒店,這城市最老牌的五星酒店,報酬很豐厚的,我記得e介紹你時有講過你在學校也和朋友組過樂隊,所以,可以加入我們嗎?”


    陳暮對上abby亮閃閃的眼睛,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且不說她接下來要和她倆住在同一屋簷下,老話說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另一方麵,她本人對此也有極大的興趣,在異國他鄉進行樂隊演出,絕對是一件很多年後回想起來,都會覺得很酷的事情。


    陳暮沒一秒猶豫的應下:“好啊,不過演出是什麽時候,我們還有時間排練嗎?”


    眼前兩人齊齊發出“yes”的歡呼聲。


    abby:“後天晚上演出,接下來兩天如果你沒有什麽別的事的話……”


    陳暮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安排,接下來兩天原本計劃在這座城市自己逛逛再去郵輪公司參加麵試的,她說:“沒什麽事,可以都用來排練。”


    身後,住家奶奶遠遠聽著孫子的歡呼聲,便知道麻煩解決了,她適時開口,喊仍站在房門口的幾人進屋用餐。


    往餐桌旁移動的過程中,陳暮沒來由的想起那天在糖水鋪的胡扯。


    “末日當天,開著衝鋒艇逃亡到世界盡頭,做最後的掙紮,是不是聽起來還挺酷的。”


    男人姿態閑散的靠坐在椅背上,眉梢微挑,預定同她一起來場末日逃亡。


    她抿抿唇,想,那天的話也不能全然算是胡扯,末日這天,她的確在世界盡頭,倒是他,輕描淡寫講著不切實際的約定。


    隨口說的玩笑話,他事後肯定忘得一幹二淨。


    記下這話的,好像隻有她。


    第7章


    洛斯卡沃斯度假酒店坐落在令人驚歎的比格爾海峽北岸。距離烏斯懷亞市區大約二十分鍾的車程。


    演出時間在晚上,但這天用過中飯,陳暮就跟隨dn二人驅車前往,這是一個戒備森嚴的私人社區,由於她們的到達時間遠早於表演時間,安保人員沒有放她們進去,無奈,dn隻得聯係和他對接的酒店經理,但對方不知道在忙什麽,電話接連打了三個均無人接聽。


    abby見狀拉著陳暮去周邊閑逛,路上還沒忘了跟陳暮吐槽一句:“都說了不用來這麽早,他非不聽,現在好了,我們連進都進不去。”


    陳暮笑笑,沒接這話,跟著abby往海峽邊走去。


    眼前的海麵寧靜而清澈,一望無際的藍,夾雜著刺骨的寒風,仿若仙境一般。


    兩人並肩站在岸邊,靜望著眼前的美景,不知不覺間都出了神。


    陳暮到達當晚熬夜看完了《春光乍泄》,此刻,當她站在世界盡頭燈塔所在的這片海域,不由的想起電影中一段讓她記憶深刻的對話。


    “接下來去哪?”


    “往南走,去一個叫烏斯懷亞的地方。”


    “冷冷的,去幹嘛?”


    “聽說那邊是世界的盡頭,所以想去看一看嘛。你去過沒有?”


    “沒有,但聽說那兒有一個燈塔,失戀的人都喜歡去,說把不開心的東西留下。”


    思緒停在這裏,陳暮出聲問身旁人:“你去過世界盡頭的那座燈塔嗎?”


    “沒有。”abby回答,迎上陳暮不可置信的眼神,她笑了聲:“e給我推薦過那部電影,把這裏拍得很浪漫,也吸引了很多中國遊客的到來,但對我來說,那座燈塔就是引領船隻航行的,對了,還沒告訴你,我父親和我爺爺都是漁民。”


    陳暮了然的笑。


    像是為了將對話繼續下去,abby話鋒一轉,道:“其實那部電影中出現的燈塔並不是美洲南麵最後一座燈塔。”


    陳暮微張嘴唇,表示驚訝。


    abby平平笑了下,繼續說:“就說你們都被這部電影騙了吧,那座燈塔再往南,是片軍事基地,也有燈塔的。”


    她停頓幾秒,又說:“不過對普通人來說,說它是世界盡頭燈塔也沒錯,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是她們所能到達的地球最南端了。”


    兩人短暫對視幾秒,心有感慨,又不知從何說起,於是各自收斂視線,朝燈塔方向遙遙望過去。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abby接起電話,一分鍾後,通話結束,她收起手機,拍了下陳暮的肩膀,說:“走吧,回去了,我們可以進去了。”


    陳暮點頭應下,跟著abby往度假區門口走,快走到路口時,身後傳來一陣鳴笛聲,有汽車駛來,兩人往路邊靠了靠,給來車讓路。


    那是一輛通體漆黑的商務車,縱使如此昂貴的汽車,依舊少不了安保詢問盤查這一環節,車子停在門口,擋住了另一邊入口dn的身影,他揮手朝她們示意,引導她倆往另一邊走。


    abby挽著她的手臂,朝dn示意的方向走過去,即將錯開前方停駐的汽車那一刻,像是什麽心電感應一般,陳暮往緩緩下降的車窗看過去一眼,一隻骨感的手搭在車窗邊,指尖夾一根未燃盡的煙,青白的煙霧騰騰升起。


    心神有一瞬恍惚。


    陳暮想起,和他,猝不及防的第三次遇見。


    那天在西貢碼頭附近的停車場,也是這樣的畫麵。


    男人姿態閑散的斜倚在車邊,修長手指夾著跟未燃盡的煙。


    漫不經心的笑聲回響在腦海中的那一刻,陳暮大力的晃了晃腦袋。


    見鬼了!


    怎麽這都能想到他。陳暮心中懊惱,頻頻想起再也不會遇見的陌生人,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餘光捕捉到陳暮大幅度的晃頭動作,abby不解的朝她看過來,陳暮低頭盯腳尖,掩飾麵上尷尬:“剛才吹了會兒海風,有點冷,我們快走吧。”


    abby聞言不疑有他,挽著陳暮加快了腳步。


    不遠處的商務車裏,顧時屹撚滅香煙,丟進車載垃圾桶,重新升起車窗的前一秒,他往後視鏡看過去一眼,意料之中,一片荒涼。


    他扯扯唇,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


    *****


    晚間派對布置在酒店配套的酒吧中。


    法式古堡風的裝修風格,靜謐的燈光,複古的水晶吊燈,壁爐、燭台、燃燒的蠟燭,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酒店不俗的裝修品味。


    在這樣浪漫至極的酒吧裏,陳暮即將迎來她們的表演,表演曲目dy gaga的《just dance》。


    假若末日真的來臨,我們離開,在這最後一天,最後一場派對,酒精狂歡,不如跳舞。


    跳舞就好,暈頭轉向的跳舞。


    跳舞就好,所有煩惱通通拋掉。


    跳舞就好,一直狂歡到最後一秒。


    ……


    ……


    尾聲鼓點落下,陳暮從全神貫注的表演狀態中抽離,她掃一圈台下,想看看觀眾的反響如何,奈何燈光太暗,看不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隻隱約看見舞池中的眾人,意猶未盡的仍在搖擺晃動。


    這個發現,讓陳暮的心情雀躍起來,初到這裏的兩天,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這首歌的排練上,總算沒有白費。


    退到後台,經理給他們現結了一筆很可觀的費用,並告訴他們不急著回去的話,歡迎她們到前麵加入到這場派對中。


    abby兩人對能參加派對表現的都很興奮,但陳暮對此興致缺缺,她下午留意到酒店有往返市區的班車,且這會兒仍在班車的運營時間內,接過dn遞過來的現鈔,陳暮說:“派對我就不參加了,我搭班車先回市區了,來這邊兩天了,還沒好好看過這城市,想一個人逛逛。”


    abby是個十分貼心的女孩,她截下了dn未說出口的邀請,並告訴陳暮如果逛到太晚不方便回去的話,可以隨時給她打電話。


    陳暮謝過abby,之後一個人走出酒吧後台,循著記憶朝酒店園區某處的班車乘車點走去。


    她一個人走在酒店長長的回廊上,看著自己的身影在日光下拉出忽長忽短的倒影,陳暮忽然起了玩心,就這麽一步又一步踩著影子向前。


    比起無邊無際的黑夜,陳暮覺得烏斯懷亞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夏天近乎極晝,讓這裏的一天擁有長達二十個小時的日光。


    也就是那麽一瞬間,她做了一個決定,今天她不要回住處了,她要一個人在這城市裏看一場日出,迎接末日後的第一場黎明。


    做出這個決定後,陳暮心情愈發愉悅,她哼著今晚演出的歌曲,不由的在這空無一人的酒店長廊上翩翩起舞。


    她沒學過舞蹈,舞步自然也不見什麽章法,隻是順著當下的心情,做著最簡單的擺臂、旋轉動作。


    左邊,右邊,這是她一個人的主場,這麽想著,陳暮的動作越發大膽,她忽然想試試高舉手臂是不是真的可以借著慣性來一場高速旋轉。


    到嘴邊的歌詞順勢也改成了“現在就給你來一段我的表演吧。”


    就在她即將加速旋轉的前一秒,陳暮感受到她揮動的手臂好似打在了什麽東西上,並不是長廊堅硬的建築物,而是一種硬挺之餘又兼顧柔軟的存在。


    這個發現,讓她舞步驟止,可身體卻跟隨慣性向前傾去,就在陳暮以為自己要摔向地麵的時候,一隻手臂攔腰扶住了她。


    她驚愕地看著橫在她腰間那隻修長的手,下午在酒店門口的回憶順勢而上。


    離譜,她是被下蠱了嘛!


    啊啊啊!陳暮在心中無聲尖叫,怎麽這種時候還能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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