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榮王府內,


    華安連住了月餘,除了時不時的被太後叫進宮中說話,也沒去別的什麽地方,甚至連榮王府都還沒齊全,


    這一日實在是無聊,便想著去找春宜切磋琴技。


    春宜一直聽話帶著防範心理的。


    華安每每找到她的時候她都要順便喊來春冉,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些女兒家家的無聊之事,並無什麽不妥。


    春宜心裏嘀咕,


    是不是太謹小慎微小題大做了一些,


    也隻有許安隨看誰都像壞人,


    人家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哪懂什麽歪心思呢,


    春宜橫豎都沒瞧出什麽端倪,反倒是時常被華安的悠揚的琴聲打動。


    她提著琴,幾次都想去華安房中找華安切磋切磋,


    可望月攔在門口,好似她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樣。


    “公主,公主別忘了長公主的囑咐呀。


    王妃也有交代過,


    不讓咱們和郡主交往過密的。


    王妃聰慧看人又準,王妃說的總不會錯,咱們就乖乖聽話,乖乖照做就是了。”


    一股無名之火從春宜心底油然迸發。


    “王妃王妃,榮王府什麽時候改姓許啦,你若這麽喜歡她,你去她屋子裏伺候去呀,


    在我眼前晃悠什麽,沒事竟給我添堵。


    我好歹也是個公主,


    榮王府是我皇兄的府邸,


    怎麽,


    如今我在自己家裏倒是什麽話都說不得,做什麽都是錯了唄。


    你個死奴才也敢來教訓我來了,


    誰給你的膽子,


    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在我麵前放肆。”


    春宜素來心軟,裝模作樣比劃兩下,並沒有真的懲罰望月。


    她罵完了人,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瞧著望月委屈得哭成了淚人,


    她便又開始自責。


    怒著怒著便把這一切都怪到了許安隨的頭上。


    如今王府上下都聽許安隨一個人的,


    母妃是這樣,阿姐也是這樣。


    她的皇兄像被奪舍了一般任由許安隨在府裏任意妄為。


    原本大家都是圍著她這個小公主轉的,


    到如今,人人都隻會看著許安隨的臉色行事,


    王府上下就連下人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


    春宜正鬱悶,


    窗外又傳來了華安空靈悠揚的琴聲。


    華安長期待在北地廣茂的大草原上,


    琴聲不同於尋常人的拘謹,


    自有一股子舒展豁達之意。


    春宜聞聲仿若身臨其境,


    似能聞到花草沁香,似能看到天地之無邊無際。


    不知不覺中,她獨自一人尋著琴音走進了華安的房間門口。


    春冉去了西院,


    院子裏空蕩蕩的,


    除了華安和她帶來的婢女,並沒有其他人在。


    “七姑姑?”


    華安琴音驟斷,連忙起身將春宜迎進屋中。


    春宜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來都來了,反正也不會出什麽亂子。


    知音難覓,好容易找到能說上話的人,何不痛快同奏一番。


    一整個下午春宜和華安的對彈好不暢快。


    春宜很久都沒有這般酣暢淋漓過了,


    難得笑得開懷,也暫且忘記了煩惱。


    華安為春宜斟了一杯溫茶,


    拉著春宜的手坐到了自己的床邊。


    “七姑姑,我雖然喚你做姑姑,可你本也沒長我幾歲。”


    華安笑意盈盈的,溫柔如草原的暖風,不似傳聞中北地女子粗獷豪邁,反倒舉止優雅,禮儀周全,一看就被很好的調教過的。


    華安繼續說道,”我是家中長女,父母從小就教育得嚴,與身下弟弟妹妹們也鮮少有玩鬧的時候,唯有一把古琴伴我左右,為我排憂解難。”


    春宜越聽越共情,


    說起來自己的處境也是這般。


    阿姐和兄長不在的時候,唯她一人陪著母妃留在宮中。


    母妃因阿姐的事情傷心過度,終日吃齋念佛,鮮少與人交談。


    她苦了沒人訴說,高興了沒人分享,


    本想著如今哥哥姐姐都回來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


    可一切都不是同她想象那般發展的。


    兄長娶了妻眼裏隻有了許安隨,


    阿姐也因遭受了太多苦難而變得鬱鬱寡歡,也隻對許安隨的時候才展露歡顏。


    家裏人是多了,到頭來能同她說話的反而還是一個沒有。


    唯有一個聽雨樓的阮先生知她,懂她,與她分享琴技,聽她傾訴苦楚。


    可阮先生也走了,


    都說他是叛賊,可她就是不信。


    春宜想著想著忍不住歎氣,


    華安眸色沉然,溫聲說道,


    “七姑姑可有心事?七姑姑若有心事不妨與侄女說說看。


    說出來或許就釋然了,總比悶在肚子的強。”


    春宜好似開了閘了洪水,


    將心中苦楚一一道來。


    她就好似一桶火藥,自帶引線,一點就著。


    無論是對阮先生的傾慕,還是對王府如今現狀的不滿,


    她甚至都沒意識的一股腦將心中所想全都和盤托出。


    華安耐心的聆聽和認真的附和讓她心中暖意橫生,


    有人聽她嘮叨的感覺真好,華安哪裏危險了,華安是個再好不過的小侄女了。


    “七姑姑,三姑姑的事情我有聽說。


    我覺得三姑姑實在是偉大極了。”


    春宜很詫異,


    難得能從別人口中聽到對於阿姐的誇讚之詞。


    春宜自豪的言道,


    “那是自然,我阿姐沒出事之前,那是京都冠絕一方的才女。


    若沒有那事,阿姐如今和宋家大公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呢。


    說起那個宋家大公子也是個癡情的。


    他為了我阿姐與家中決裂,


    拋妻棄子,成了天下人唾棄的無恥之徒。


    你可能沒注意,


    宋大公子日日都在府門外守著阿姐。


    隻可惜阿姐心中始終過不去那道坎,不肯接受宋大公子的心意。


    我看著他們兩個人這般相愛,卻又忍痛折磨彼此,實在是心疼得不行。


    我勸過阿姐的,


    管她什麽世俗眼光,若換成我,我才不在乎呢,


    我才不會為了那些人肮髒的想法而去傷害真正愛我的人。


    阿姐是怕給王府抹黑,


    可我不在乎,我兄長更不會在乎,許...嫂嫂肯定也不會在乎。


    既然我們都不在乎,阿姐應該為了自己再勇敢一次的。


    隻可惜阿姐始終不肯,


    所以你看她日日鬱鬱寡歡的,


    我都怕她再憋下去會生病,


    那個宋大公子也會生病,


    我腦子笨啊,想不到能幫助他們的辦法,


    有時候我真想讓他們倆遠走高飛,


    反正王府有銀子,我會給他們包足夠的銀子帶走,讓他們下輩子衣食無憂。


    去哪裏都好,隻要兩個相愛,能永遠在一起,


    我希望這樣的日子終有一天會到來。”


    春宜喋喋不休的說了許多,


    一看時辰,突然一驚。


    “那個,我先走了,等有機會再聊。”


    春宜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房中,


    心情舒暢了許多,看到望月也變得順眼了不少。


    春冉回到房中有些坐立不安。


    許安隨收到楚昱恒的密函於府中之事交代了春冉萬千。


    臨行之前,


    許安隨再三叮囑徐懷宋,


    “徐先生,”在我和王爺不在的這段時間內,一切事宜以王府安全為重,


    不必爭芒,萬事需隱忍,


    一切事情等我和王爺回來再說。”


    許安隨出府,右轉,


    直奔宋音塵的住所急步而去。


    “宋先生,”許安隨福禮,


    宋音塵正在為春冉作畫,


    他搬出宋府,便買下榮王府旁邊小巷內的一處小宅,靜心住在這裏。


    突然見到許安隨到訪,還以為春冉有話帶到,


    激動得他沒控製手腕力度,


    一滴濃墨滴到了畫作上,落在春冉的桃花麵上。


    宋音塵一聲可惜,


    即便此畫作廢了,他依舊不忍心丟掉,


    這個屋子本就不大,滿屋子擺的掛的都是春冉的畫像。


    許安隨的責備戛然而止,卡在嗓子眼裏說不出口,


    卻為著春冉的安全著想,又不能不將利弊分析給宋音塵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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