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而來是城樓上轟鳴的禮炮聲。


    禮樂隊就在此時也奏響了禮樂,刹那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嗩呐交織著各式的樂器將整個京都上空點燃。


    距離城樓短短三五百米的距離,城下卻是鬧得一片混亂。


    老百姓恐慌而慌不擇路,不少人直接衝進了大軍的隊伍中直奔著春冉的馬車而去,


    三五人身手敏捷的爬上了春冉的馬車掏出隱藏的匕首一頭鑽了進去。


    楚昱恒冷笑,單臂一揮,大軍停止了前進,從後向前衝出兩列隊伍擺成人牆瞬間將鬧事的百姓控製在了中央。


    兩側百姓的後方事先安排好的人也都紛紛展開行動。


    那幾個帶頭煽動鬧事的頃刻間便被抓個正著。


    人群中隨即有人火速的指揮著秩序,原本洶湧的人潮被強行製止,並未讓混亂繼續擴大下去。


    城樓上文武百官紛紛趴在城樓上伸個脖子緊張的向下張望。


    他們甚至都未來得及擔憂,整場鬧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壓了下來。


    “榮王果然治軍有素啊,這行動力和應激反應速度也太快了。”


    兵部尚書霍冉捋著胡子一臉自豪,而一旁的明相卻一臉陰鬱,想裝作若不清風卻怎麽也裝不下去,雙手死死扣著石獅的腦袋後槽牙都磨礪的直響。


    百姓很快的被安撫下來得空一看,並未發現真的有人被踩死,又見馬車那幾個殺手被榮王的人押解出馬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有人蓄意製造騷亂欲意行刺春冉公主。


    春冉根本沒在前列的馬車內,而被楚昱恒安排在了後麵不起眼的馬車之中,周圍早已安排的暗衛一路保護,連隻蒼蠅都別想近身。


    巡防營的譚清和帶著幾名巡防營的士兵策馬出城。


    “參見王爺,王爺受驚了,是屬下安防不當,還請王爺恕罪。”


    楚昱恒抬抬手,不失威嚴的說道,


    “本王將這些滋事的歹徒交給譚統領。


    至於這些人是何目的,受誰指使,還請譚統領審問過後將結果呈報給陛下,


    我倒要知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當著大軍的麵行刺公主,幕後之人務必給我揪出來,本王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話間楚昱恒目光直視城樓之上。


    睿宣帝不知為何被這股子狠戾的眼神嚇了一哆嗦,他心有憤恨的瞪了一眼一旁的明相,


    “這就是你說的萬無一失的良策,找了一幫酒囊飯袋當著所有人的麵刺殺春冉,你把榮王當傻子呢還是將朕當傻子耍呢,


    如今殺手皆以伏法,我看你如何平息此事,若牽扯到朕朕的頭上而讓榮王與朕離心,


    我想你這丞相是要徹底坐到頭了。”


    僅一個眼神,足以讓明相滿額頭冒汗。


    明相向人群某處汗顏般點點頭。他的長子明枕悄悄地退至人後,人不知鬼不覺的走下城樓消失在人群之中。


    靈通在京都不放心許家,一直暗中守護在鎮國公府周圍。


    許安隨得知,內心暖得一塌糊塗。


    她派人將聾人師父率先送進城和靈通師父匯合,二人一聾一啞,卻能聊到一整宿無眠。


    靈通師父召集了靈通閣不少的手下,滿京都的散播春冉公主的賢德。


    一時間茶館酒樓,說書的,唱戲的,彈曲的,無不讚賞公主的大義,將春冉公主如何不屈如何在兩軍陣前舍生取義的壯舉宣傳得繪聲繪色,感人涕零。


    論造謠生事,靈通閣是專業的。


    順便還將同為公主的合歡長公主貶低得一文不值。


    將合歡揮霍無度,作風輕浮誇大渲染得人神共憤一般,百姓經過五公主府門前恨不能都要啐上幾口,兩廂一較之下,高低立判。


    百姓並未因為春冉公主的遭遇而嫌棄公主,反而多增了幾分同情,認為公主有命活著回來便是上天的眷顧,前世修來的福分。


    大軍行至城下,眾將領紛紛下馬。


    鑼鼓樂器的聲音戛然而止,接下來是禮部司儀官一番繁瑣複雜的麵聖之禮。


    跪拜過睿宣帝之後,司儀悠長的大喊,


    “躬迎英烈回家!逝者安息,與世長存!”


    四十九門禮炮衝著西方的方向轟然而響,氣魄可撼山河。


    全體將領紛紛下跪。


    在士兵的軍魂的吟唱中,楚昱恒和許安隨等人將許家英烈的牌位高高舉起。


    雁過留痕,長空嘶鳴,老百姓跟著下跪,哭泣聲變成了無盡的哀歎聲。


    許家一門忠烈戰死沙場何等淒慘。


    許老元帥未能守住的城池如今終被榮王奪了回來,許家孤女親上戰場替父兄報仇雪恨收複河山。


    許家果真沒有孬種,許七姑娘卸去紅妝換戎裝,英姿不輸給她的幾位兄長半分,鎮國公府重現往日輝煌。


    整個京都一時間如沸騰一般,所有人都有了談資,鎮國公府被推上輿論的頂峰。


    再入京都,春冉隻覺得渾身發顫。


    她曾經被迫離開故都,回頭萬裏,故人長絕。


    如今滿身汙泥的歸來,滿目望去,不是憐憫的眼神便是冷漠的鄙夷,她膽怯般顫抖著身體始終邁不出那一步,除了那幾個她朝思暮想的親人,這裏已經沒有了家的味道。


    “阿姐,別怕。”


    楚昱恒不顧眾人異樣的眼神,拉著春冉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睿宣帝麵上雖依舊笑著,心裏卻知這是榮王在向他示威,春冉的事情上他楚昱恒寸步不讓。


    大軍準備入城,門口處不知哪裏冒出了十幾個青樓女子衝了過來摔倒在了春冉的腳下。


    是人都看得明白,這是有人故意羞辱春冉。


    城樓上的溫熙太妃和春宜見狀,嘴唇生生咬出血來,再也忍耐不住,不顧阻攔,衝下城樓踉踉蹌蹌的來到春冉麵前。


    “我兒,我兒,…”


    溫熙太妃撲了過去。


    楚昱恒和春冉雙雙跪地。


    太妃一手攬住一個,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場麵一度讓人哽咽,不識趣的妓女們剛想再上前捉妖,被許安隨等人提劍上前嚇得臉色發白連忙後退。


    “太難了,太難了,我兒受委屈了。”


    春冉撫摸著太妃鬢間的白發,這些年因她的離去,太妃生生老了許多,日日以淚洗麵,幾乎快哭瞎了雙眼。


    “母妃,孩兒不孝。”


    太妃不停的搖頭,顫抖著布滿褶皺的雙手不停的愛撫著春冉的額頭。


    人群中又冒出聲音,高喊著公主不祥為國運考慮不能從宣德門入,要走一旁的側門才合禮法。


    許安隨是覺得如吃了一隻蒼蠅一般惡心難耐,難道除了這樣陰損的招數他們竟想不出別的更體麵些的說詞麽。


    正欲上前理論間,隻見遠處傳來馬車極速馳騁的聲音,


    來者未見其人,聲音卻渾厚有力,


    “說公主不配入宣德門的人都該拉出去杖斃。


    公主為國犧牲而遠嫁,幸得祖宗庇護得勝歸來,這世間再無比公主更加祥瑞之人了,


    咱們大勝百姓反而不以此為榮,民智竟是退化到如此地步,真當是我大勝之哀啊。”


    房老先生及時趕到,


    剛一露頭,便引起城樓上文武百官乃至睿宣帝本人的震驚。


    房老先生聲名遠播,乃世間隱士之大儒。


    睿宣帝直至今日也才幸而首次見其真尊,激動得率領文武百官狂奔著下了城樓,將老先生迎在城門口恨不能即刻受教一二。


    房老先生衝著楚昱恒眨了眨眼睛,轉頭恭敬有禮的衝著睿宣帝鞠了一躬。


    睿宣帝急忙回禮,彰顯他禮賢下士的品格,引起周圍百姓連連驚歎。


    “老夫久未下山,本想著湊湊熱鬧,沾沾喜氣。


    沒成想剛一到,便聽到了如此醃臢狗吠,但真是壞了心情,看來這熱鬧湊不得,老夫這就回去山裏與清風為伴。”


    “老先生留步,無知百姓而已,老先生莫不要放在心上。


    既已來了何不宮中一敘?


    想必不少人都盼著能受老先生教誨一二,還望老先生不吝賜教。”


    “也好,老夫突發奇想,借著公主祥與不祥一事想到了一處好論題,


    若陛下不嫌老朽迂腐,老朽願多留京幾日與陛下乃至眾大臣們好生探討探討。”


    一聽房老先生會留京幾日,文武百官瞬間炸開了鍋,紛紛拱手相迎,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房老先生緩緩來到春冉麵前,他彎著臂膀,露出一臉的慈愛。


    “鴛鴦袖中盡顯大義,公主替大勝擔下了傷痛,公主受委屈了。”


    春冉挽住了房老先生的手臂,房老先生一路攜著春冉步履堅定的穿過宣德門踏入了城內的石板路上。


    睿宣帝心情複雜到如同翻江倒海。


    這一場鬧劇他輸得一敗塗地。


    那種久違的自卑感在見到楚昱恒的瞬間油然而生。


    就好似少時那般,先帝不喜他,所有人都說他不如榮王,他用盡了全力也得不到認可,他一個人在屋裏感覺腳下的路越走越黑。


    睿宣帝率領文武百官以及房老先生回了皇宮準備接下來的慶功宴。


    楚昱恒要率領大軍遊街,還要去許家祖墳祭奠許家英靈。


    大軍進城一路享受百姓的鮮花和掌聲。


    原本足不出戶的世家貴女們也早就高價拍下了各大酒樓最好的位置,沿街親眼一睹榮王的風采。


    “快看快看,前麵最威風那個就是榮王。身姿如此挺拔,不愧將帥之才。”


    “咦?榮王長這個樣子麽?怎麽有點不像啊?


    我小時候見過他不是這般粗獷的,怎麽感覺蒼老了許多呢。”


    女人們聚在一起難免嘰嘰喳喳。


    顧心蘭全然不顧自己已為人婦的身份衝到了最前頭眼巴巴的仰望著榮王從她的麵前策馬而過。


    “榮王,王爺…”


    顧心蘭放聲尖叫,可那聲音瞬間被周圍海潮般洶湧的歡呼聲吞沒。


    這可是她心心念念整個少女時期的夢中人,如今人回來了,她卻被祖母嫁做他人為婦,與心愛之人今世再無緣分。


    她不甘心,她悔恨,顧心蘭不禁放聲痛哭。


    “憑什麽,憑什麽她許安隨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榮王的身邊。”


    顧心蘭不甘又滿是怨怒的怒瞪著許安隨。


    “還有蕭東瑤這個老女人。憑什麽她可以陪著王爺在匡北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


    她們不配,她們全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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