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搖頭失笑。


    難怪音符飄出來的時候,他會覺得耳熟。


    原來是《月滿西樓》。


    他曾經使用‘音匣’聽過幾遍。


    何為音匣?


    就是仙兒找墨村打造的一種廉價留聲裝置。


    哪怕沒有修行的凡夫俗子,也能承擔得起,也會操作使用。


    這為‘凡俗之樂’的廣泛傳播,提供了基礎。


    如果沒有音匣,他不可能在偏遠的丘坷國教坊司聽到這首曲子。


    眼前這名樂姬的聲音,嬌柔而又細膩,微微帶著一股慵懶的味道,很適合表演這首曲子。


    再加上生活賦予她的愁緒,便更加契合曲子的氣質了。


    陸白閉上眼睛,靜靜聆聽。


    仙兒在原詞之外,並沒有添加別的語句。


    因此,全曲隻有短短的六十個字。


    但這六十個字,卻反複哼唱四遍。


    曲調節節攀升,情緒層層遞進,直至給人帶來深深的震撼。


    《月滿西樓》的譜曲,並不像鸞冰的《水龍吟》那樣複雜深奧。


    因為兩首曲子,麵對的目標人群不同。


    但《月滿西樓》即便使用最淺顯易懂的旋律,它也做到了讓人回味無窮,百聽不厭。


    這便是樂師的功底。


    再加上唱詞,更是讓人一下子掉進某種情境中,代入感十足。


    錚!


    樂姬手指輕輕一撥,便彈完了最後一個音符。


    而對麵的陸白,仍然沉浸在樂曲之中。


    許久。


    他睜開眼睛,笑著讚道:“唱得不錯,該賞。”


    說完,便丟出一隻儲物袋。


    樂姬接到手中之後,稍一探查,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


    這是哪來的恩主?


    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儲物袋中,少說也有數千塊靈石。


    對於樂姬來說,這是一筆巨款。


    甚至足夠把她給贖走了。


    她從未見過這麽財大氣粗的人。


    就算丘坷國的皇子微服前來慰問,最多也就給個幾十塊而已,跟眼前這位公子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數千塊靈石,給樂姬造成了巨大衝擊,但在陸白眼中,卻根本不算什麽。


    在核心區域,通用貨幣是靈晶,一顆便抵百顆靈石。


    幾千塊靈石,也就相當於幾十塊靈晶而已。對於陸大神子來說,不過是手指縫裏漏出來的鋼鏰。


    “公,公子,要不,奴家再給您表演幾首曲子?”


    “或者,您想幹點別的也行。”


    樂姬低下腦袋,擰著衣服。


    陸白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但他沒有那個心思。


    雖然此女姿色不錯,但也僅止於不錯而已。


    他提不起興趣。


    “等會兒再表演吧,我先跟你聊聊天。”


    陸白上下掃描對方一眼,問道:“你是一名樂師?還是普通修士?”


    樂姬回道:“樂師。”


    她答完之後,心中便升起一絲疑惑。


    剛才,她表演《月滿西樓》的時候,明明看到這位公子很陶醉。


    按理說,他應該達到了深度共情才對,怎麽卻一點樂華都沒有產生?


    難道他的修為遠遠高於我?


    樂曲分為【創作】和【表演】兩個方麵。


    這兩個方麵,都可以為樂師掙來樂華。


    比如,你創作了一首曲子,別人拿去表演,產生的樂華,你和表演者都可以吸收。


    但如果你不在現場,那就全部便宜表演者了。


    這名樂姬猜對了。


    以她那點實力,根本撼動不了陸白的情緒。


    如此,怎麽產生樂華?


    況且,這是一首凡俗之樂,原本就不容易打動修士。


    陸白之所以陶醉其中,那是因為這首曲子背後的淵源。


    陸白輕輕頷首,然後繼續說道:“雖然這首《月滿西樓》非常有名,尤其是在凡俗世界備受歡迎,但它卻算不上一首多麽高深的曲子。”


    “你作為一名築基期樂師,可以選擇的曲子很多,為何偏偏選擇這一首?”


    樂姬看在數千塊靈石的份上,誠實回道:“不瞞公子,這牽扯到我的修行理念。”


    “哦?”


    陸白心中一動。


    樂姬接著說道:“原本,我是一名常規樂師,平常表演的也是那種帶有一定深度的專業樂曲。”


    “但自從一個叫做【曲醉仙】的前輩,開辟出一種新的修行理念後,很多樂師,尤其是底層樂師都跟著轉變了方向。”


    “其中便包括我。”


    “公子也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接觸到的大多都是練氣期和築基期等修為不高的恩客,很難有金丹期和元嬰期的大人物光臨。”


    “因此,凡俗之樂,比專業樂曲更加適合。”


    “經過兩年多的驗證,我愈發肯定,這個選擇是對的。”


    “如果當初,我猶猶豫豫,不敢做出改變,那麽現在,可能還在練氣期徘徊。”


    “曲醉仙前輩為我們底層樂師,找到了一條康莊大道,她是我們的榜樣、我們的偶像、我們的信仰,我們的引領者。”


    “您既然聽過《月滿西樓》,那便應該知道,它就是曲醉仙先輩譜寫的曲子。”


    “不對,應該說是她和她的夫君一起創作的。她譜曲,她的夫君作詞。真是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對了,曲醉仙先輩的夫君名叫陸白,乃是核心區域劍峽陸家的神子,不知公子有沒有聽過?”


    陸白:“……”


    “呃,略有耳聞。”


    聽完樂姬的這番話,他的心裏波瀾起伏。


    沒想到,僅僅幾年時間,仙兒的影響力,竟然已經變得這麽大了。


    就連偏遠小國,都能遇到她的粉絲。


    仙兒所開創的理念,慢慢開花結果。最重要的是,這不光讓她一個人受益,還讓無數底層的樂師,都跟著受益。


    從這一角度講,她也算是開宗立派的傳奇人物了。


    樂師跟普通修士一樣,都會受製於天賦。


    不是每一名樂師,都適合走曲家所打造的‘高端’路線。


    還有很多人,他們並沒有那麽出眾,甚至稱得上平庸。


    這些人,可能更加適合曲醉仙所開創的理念。


    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仙兒真的可以做到:天下樂華,盡歸我所用。


    曾經,她一個人上下求索。


    而今,她已不再是孤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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