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此為止,在天橫山畫上了句號,從現在是個新的開始。


    呼,還好不是莞莞類卿文學,季儒卿不是季嶼的替身她就放心了。


    受傷最大的應該是薛鳴宴吧,他引以為傲的天賦其實是驚蟄注入的神力。


    他一年之間連跳三級,從籍籍無名的無階為怨師升到高階,被副會長賞識,入她門下拜師學藝的他隻有16歲。


    18歲的那年又破格晉升為超階為怨師,轟動了整個為怨師界,薛鳴宴開始懷疑世界的不真實性。


    隨著越來越得心應手,外界的質疑聲煙消雲散,說不定是他真的打通了任督二脈呢?


    現在驚蟄將實情和盤托出,他多年來築起的心理防線全麵崩塌。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我就先回去了。”薛鳴宴起身,背影伶仃。


    這不是他想要的真相嗎?為什麽會心塞。


    門被關上,驚蟄記憶裏的小哭包長大了,在它眼裏還沒完全長大,他又開始逃避了。


    “真相的代價很大,顯然他的心理準備做少了,付不起這個代價。”


    “我能理解,換做是我,到頭來發現自己擁有的根本不屬於自己,會有巨大的落差感。”季儒卿追出去看看情況,萬一他下樓不走樓梯也不走電梯怎麽辦?


    薛鳴宴沒她想象的那麽脆弱,不至於鬧到輕生的的地步。


    季儒卿一直跟在他身後,大約一米的距離,走出小區,跟著他拐彎去了附近的市中心公園。


    為什麽老跟在他後麵也不說句話啊,薛鳴宴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季儒卿和他之間相隔好幾個行人。


    氣氛出奇的詭異,薛鳴宴走進公園綠道,季儒卿依舊不緊不慢跟著,沒有搭話的舉動。


    “你跟著我幹嘛?”薛鳴宴忍不住發問。


    “我路過,這裏離我要去的超市有近路。”季儒卿瞎扯的,附近根本沒有超市。


    “少來,你分明跟了我一路。”薛鳴宴直接挑明:“你有什麽想說的?”


    “好吧,我不說話是因為我還沒想好,不過你既然誠心誠意的問了,那我也想問,你沒有想說的嗎?”季儒卿醞釀了一路,還是沒有醞釀出來。


    她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男生,如果薛鳴宴是個女孩,季儒卿摸摸頭抱抱她事情解決了一大半。


    “有,但是你理解不了吧,天才。”薛鳴宴找個椅子坐下:“像是從神壇被人扯下最後泯然眾人矣。我的能力天賦自信全是驚蟄施舍給我的,說到底我還是那個一竅不通的笨蛋。”


    “不一定哦。”季儒卿實話實說:“這一消息的衝擊力度不亞於我其實是我爺爺從垃圾桶裏撿來的,我和他沒一點血緣關係。”


    隨後她指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為什麽會覺得泯然眾人矣呢,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和別人不同,他們和你也不同,大家作為自己生活裏特別的主角,有自己獨特的生活軌跡。就像世界上沒有一樣的樹葉,不存在什麽啊我的天賦沒了我是個普通人了,你還是你,自己的主角。”


    “你接受不了的是因為天賦是靠他人的施舍獲取,它終究不是你的,你認為自己就像是投機取巧用作弊換來的一份滿分答卷的小偷。話說的有點難聽,但你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季儒卿的話正中他的靶心,薛鳴宴的想法與她的話大差不差。


    “是,我就是這麽想的。”薛鳴宴大大方方承認,反正也被看穿了:“我覺得我這麽多年的努力都很可笑,早知如此我寧願回到最開始的一無所有。”


    “你認為天賦和機遇哪個更重要?”季儒卿跳出原有的話題。


    “天賦吧,它真真切切的屬於我。”薛鳴宴不明所以。


    “可機遇同樣也屬於你啊,相反它比天賦可遇不可求,大家或許會有各種各樣的天賦,但萬裏挑一的機遇難求。說白了二者皆為命中注定的事,為什麽會有不屬於你的想法?”


    隨著太陽被烏雲遮蓋,行人從樹蔭底下離開,投入散心的隊伍中去。


    五月初的天氣開始升溫,夏天即將到來。


    季儒卿把手撐在膝蓋上,彎著腰,視線掃過地上的磚塊:“你給驚蟄帶來了人世間的冷暖情長,它救了你一命,雙向奔赴的彼此怎麽能算施舍。”


    “這樣好似我在利用它的神力在為自己謀前途。”薛鳴宴看著她,失去了所有對未來的規劃開始茫然無措。


    “不、不是這樣的。”季儒卿搖頭。


    即使驚蟄沒說,也許是因為它也不知如何正確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季儒卿能看出來,它很高興,為薛鳴宴高興。


    “它將你視為在人世的延續,因為人類已經不需要它了。而你繼承了它的一部分神力去維護人間秩序,它很樂意看到這副局麵,說明它還被需要著。”


    季儒卿回看著他,一字一句慢慢打消他的顧慮:“你做得很好,不必為此焦慮,被自己的一己之見蒙蔽而看不見別的答案,這又何嚐不是一種偏激?”


    他們在長椅上坐了很久,直到日月輪替。


    薛鳴宴講了很多關於小時候的事,他一直都知道背後有人蛐蛐他,反駁是無用的,堵不住他們的閑言碎語。


    在他晉升為高階為怨師的那天,流言蜚語通通消失不見,他們變了一副模樣,開始阿諛奉承,說著違心的話。


    到達頂點的時候,虛偽的說辭又不見了,他們開始巴結自己,眼裏滿是恭敬。


    從一無所有到萬人敬仰,他隻用了兩年。


    薛鳴宴從這開始對身邊人有不真實感,他分不清活在現實裏還是虛情假意中。


    除了父母和副會長,薛鳴宴沒有能稱得上交心好友。


    季儒卿很安靜的聽他訴說,經曆這麽多章以來,她學會當一個合格的聽眾。


    不插嘴,不走神,有什麽話留到最後再問,適當捧場活躍氣氛,是季儒卿總結的寶貴經驗。


    “其實我一方麵很想感謝驚蟄帶給我的蛻變,另一方麵又過不去我心中的這道坎。”薛鳴宴十指交纏,低著頭看地板:“越長大越發現我這人挺擰巴的。”


    “自尊心太強,我也一樣,經常拉不下臉,總是在等對方猜測我的小心思。後來發現這樣很累,累的是我自己。”這一點季儒卿爽快承認。


    薛鳴宴一口氣說完所有埋藏在心裏的雜七雜八事後長舒一口氣,看來她的話起作用了,季儒卿認為靠他自己沒那麽快想開。


    坐在一起敞開心扉長談勝過一切良藥,語言讓她相信這是連接人心的橋梁。


    “回去吧,時間不早了。”驚蟄還在家裏等她呢。


    “我先回學校了,等我釋懷了再來找驚蟄吧。”薛鳴宴說到底還是放不下。


    “別忘了給周念補課。”季儒卿提醒道,免費家教不用白不用。


    “知道了,過完五一再來。”薛鳴宴的無償打工之路什麽時候是個頭……


    季儒卿回到家看見虔誠跪在地上俯首的範柒,和優雅蹲坐著的上神驚蟄。


    茶幾的玻璃和大理石被踩的粉碎,季儒卿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大神在上受我一拜。”範柒像個青蛙趴倒在地。


    “茶幾誰賠?”季儒卿隻關心她心愛的茶幾。


    一地的碎玻璃和石頭掉在地毯上,沙發底下可能也有。


    “我賠。”範柒有幸得見傳聞中和季嶼一樣大名鼎鼎的傳奇,心滿意足,再死一次也死而無憾了。


    “好啊。”季儒卿為了防止他不認賬,拿出購買記錄:“咱們來算算,先從茶幾開始,poliform的私定款,玻璃便宜,關鍵是和它配套的大理石,純天然無切割工藝,紋路自然,用了兩年算你二十萬。”


    “地毯是minotti的,你應該慶幸地毯這種經常更換的消耗品我買的不貴,加上有我灑的油漬和驚蟄的腳印,算你八萬好了。”


    “還有打掃衛生的費用,如果你能掃的找不到一點雜質,我可以不請家政。”


    “這個月的房租你還沒交,最近小區房價又漲了,你也漲五百吧,有疑問嗎?”


    有,全都是疑問,為什麽消耗品還買這麽貴啊?範柒以為最多一萬頂天了。


    他不敢當麵質問,語氣微弱:“我可以分期還嗎?”


    季儒卿指望不上他一次性拿出那麽多錢:“行吧,每個月算你房租一千五加兩千家具貸,下次長點記性,要鬧出去鬧。”


    她家裏的裝修看似低調簡約,實則彰顯財力。


    範柒永遠不會忘了今天花了二十八萬簽下的不平等條約,萬惡的資本主義。


    從此他還承擔了打掃衛生,洗衣做飯的活,季儒卿說可以減免一點房租,每個月還兩千八就好了。


    “不要在外人麵前暴露了。”季儒卿捏了捏驚蟄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摸。


    “明白。”驚蟄混跡江湖多年,早已參悟透人類社會的門道。


    範柒打掃完衛生後在房間裏默默算賬,五一的五天他加班工資賺了兩萬多,還沒捂熱就被季儒卿拿走了,她還嫌少。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他還想攢錢給自己買塊墓地立個衣冠塚。


    現在看來,找個山挖個洞立個木牌草草了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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