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走了很久,來到了昌城,現在它是真的沒地方可去了,隻能投奔季離亭。


    季家古宅不知何時翻新擴建修葺一新,建築風格也有所改變。


    “哎呦,誰啊不長眼睛。”驚蟄光顧著看路,沒注意踩到一條白色的小蛇。


    驚蟄移開爪子,明明青龍的氣息就在附近,怎麽沒見著?


    青龍同樣也感受到了驚蟄的氣息,這貓好生特別,身上居然有老白的氣息。


    雙方對於彼此形態都沒見過,寧願相信對方不會變成這副模樣,也不相信身上的氣息。


    一貓一蛇僵持不下,古宅中就剩青龍留守空房,朱雀跑出去玩至今未歸,玄武跟著華北主家走了。


    還剩個季離亭,他最近找了份新工作說是體驗生活,也是不著家的。


    主要是驚蟄如今神力全無,青龍怎麽也想不到它是老白。


    怎麽這蛇會說話?驚蟄懷疑過季家的風水養人,懷疑過是季離亭養的寵物,就是不懷疑它是青龍變得。


    “你從哪來的?”青龍在季家這麽久從未見過這號貓。


    驚蟄伸出爪子比劃著它從很遠的地方而來,奈何青龍不懂它意思,以為抽風了。


    “算了算了,和你這啞巴貓沒什麽好說的。”青龍爬走了,它居然無聊到和一隻貓浪費時間。


    驚蟄隻當剛才的一切是個小插曲,季家很大,基本上沒人注意它。


    直到傍晚季離亭下班回來,抱起驚蟄:“喲,這是哪來的小貓咪啊?”


    季離亭見過它的貓樣,不可能認不出來,驚蟄此時無力反駁。


    過了一會他察覺到不對勁:“你的神力呢?全沒了?”


    驚蟄點點頭,它暫時表達不出自己的遭遇。


    “能找到這裏來你也是奇跡。”季離亭放下驚蟄:“你見到了青龍嗎?”


    驚蟄搖頭。


    “喏,盤在書樹上睡覺那個就是。”季離亭指著樹幹上的白色長條。


    什麽?這細小幹巴瘦了吧唧的是青龍?驚蟄揉揉眼睛,它沒看錯吧,起碼變成大蟒蛇才符合它霸氣的象征啊。


    青龍聽見了季離亭的聲音,嗖的一下盤在他脖子上:“好無聊啊,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睡覺。”


    “從現在起不無聊了,你的好兄弟來找你了。”季離亭指著地上的玳瑁貓。


    “哈哈哈哈,家主你別告訴本尊這是老白。”青龍不信,直到它看見驚蟄點頭。


    什麽?這副人畜無害撒嬌賣萌的大花貓是老白?青龍眨眨眼睛,它沒看錯吧,那副生人勿近威武不屈的老白去哪了?


    “本尊勒個老白,你的神力去哪了?”青龍圍著它打轉。


    又是這個問題,驚蟄想說說不出口。


    現如今還有東西能對它造成威脅麽?季離亭沉思片刻:“是因為檮杌的殘留物嗎?雖然不知你們發生了什麽,但你肯定以自身神力為代價了吧。”


    驚蟄點點頭,還好季離亭是個聰明人。


    “它死了嗎?”


    驚蟄搖頭,沒完全死。


    “有威脅嗎?”


    驚蟄搖頭,天橫山被封印,山神被它封印,雙重禁錮下它插翅難飛。


    沒有威脅就好,驚蟄肯定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離開了天橫山。


    “行了,好好在這養傷吧。”季離亭家大業大,養隻小貓咪綽綽有餘。


    青龍貢獻出它的小屋,飼養員也不清楚兩個物種是怎麽玩到一塊的,既然家主吩咐了,照辦就行。


    “老白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連話都不會說了嗎?”


    驚蟄麵對它的喋喋不休捂住耳朵,呃……簡直堪比和尚念經。


    “朱雀跑出去幾個月了都沒回來,玄武一般過年才會回來,家裏就本尊一個人,本來想著你回來了可以聊天,結果你變啞巴了。”


    驚蟄多希望自己應該聾了而不是啞巴,起碼可以屏蔽它的噪音。


    在季家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比起在天橫山裏不知日月更替的光陰流逝,驚蟄在這裏的生活過得極慢。


    有大部分原因是青龍每天的碎碎念,給它普及人類知識,教它玩手機刷視頻看肥皂劇。


    朱雀一直未歸,青龍難免擔心它出了什麽事,但季離亭無所謂的態度讓青龍別操心,它就和驚蟄一起繼續看甄嬛傳了。


    玄武回來過幾次,見到了驚蟄這副模樣,認為換個樣貌換個生活,不必為此感到焦慮,它經常去當許願池裏的王八聽聞大家的願望。


    這完全就是兩種性質好吧,有神力變幻樣貌和無神力被迫換臉是不一樣的。


    驚蟄漸漸接受了現在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人類不再需要向神明祈禱,他們靠著自己揭開了新世紀的大門。


    不接受不行呢,不接受它的神力又不會自己跑回來。


    某天季家上上下下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季離亭和四位主家都在,他們帶來了一個女孩。


    驚蟄在季家從未見過這號人,青龍也表示沒見過。


    女孩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一頭幹淨利落參差不齊的齊肩短發,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氣,再加上她英氣的五官,帶有極強的侵略性。


    “她好凶啊。”青龍小聲對驚蟄道,光看臉色就不好惹。


    它們躲在會議廳的房頂上,能集齊這麽多人隻有過年,現在才五月份,顯然是有大事。


    驚蟄能感受到她的壓抑的怒火,即將破土而出。


    在她進入會議廳二十分鍾後,裏麵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是玻璃跌落在地發出的碎響。


    “天,她在幹什麽?”青龍為她捏了把汗,是不是季離亭外表看上去太和藹了,讓她產生了好欺負的錯覺?


    “好像沒看到華中主家呢。說起來她是華中主家的孫女,身上有原初血脈。”青龍又開始自言自語:“不過你別想了,她不是為怨師。”


    驚蟄瞬間耷拉著腦袋,希望又沒了,像她這歲數現在開始學已經來不及,落後別人一大截了。


    它注意到女孩身上有另外一股氣息,與季離亭的不同,倒有幾分像季嶼的。


    “既然有原初血脈保命,家主也不會拿她怎麽樣。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青龍絮絮叨叨。


    是什麽氣息呢?對,沒錯,是令怨靈聞風喪膽的信號。


    門忽然被打開,女孩跟在季離亭身後去了祠堂,它倆也轉移陣地。


    “本尊看到華西主家的臉一會紅一會白一會黑一會青的,跟變臉一樣。家主的臉色好像也不太對,看上去沒生氣。其他三位主家扭頭就走,感覺對這次會議不太想來。”


    好吵,青龍打斷了好幾次驚蟄的思考,它索性一個貓回去待一會。


    “誒,老白你去哪,等等本尊啊。”青龍看著季離亭進了祠堂還沒出來,還是等家主好了,它想八卦一下。


    驚蟄在貓窩裏待了許久,青龍半夜才悄咪咪回來。


    “你還沒睡啊,我還擔心吵到你了。既然沒睡我就和你講講下午發生的事吧,這件事可真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起碼要從一周前說起……”


    又開始了,驚蟄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醒來時,它發現青龍不見了,它想要找到那個女孩,她身上的氣息令驚蟄著迷。


    它翻遍了整個季家,在門口發現青龍、季離亭還有那個女孩都在,她今天要回去。


    “有空常來玩。”季離亭客套一句,還是別來,他可吃不消。


    女孩話也沒說,扭頭就走,接她的人已經到了。


    驚蟄也想和她走,於是在她腳邊蹭了蹭。


    哪來的貓啊,這麽自來熟,季儒卿躲開,驚蟄不死心再次湊上前,使出渾身解數逗她開心。


    “它能鎮宅辟邪,曆史悠久,看在與你有緣的份上送你好了。”季離亭看出了驚蟄的意圖。


    “不要。”季儒卿不稀罕他的東西。


    什麽?!頭一次有人拒絕了它,驚蟄對自己的外貌產生了懷疑,居然連美貓計都不出,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吧。


    驚蟄可憐巴巴扯著季儒卿的褲腳,夾起嗓子發出一聲弱小無助的哀求。


    季儒卿的腳步有幾分遲緩,她猶豫了,果然沒有人能拒絕一隻可愛的小貓咪,驚蟄加大攻勢。


    它露出肚皮向季儒卿示好,好像在說快來摸它。


    一邊的季離亭煽風點火:“這可不是普通的貓,這是王維詩裏的貓。”


    季儒卿最終淪陷在驚蟄石榴裙之下,撈起驚蟄離開了。


    季離亭搖搖頭,但願有貓受的了她脾氣。


    季儒卿剛從尚城搬到昌城,房子裏的幾個大箱子還沒拆開,行李也未收拾。


    “你沒名字吧?”季儒卿冷不丁問,她看出這小貓咪通人性。


    沒有,驚蟄搖頭。


    “叫你驚蟄好了。”季儒卿快速敲定。


    終於有一個正式且好聽的名字了,驚蟄欣慰。


    她對於驚蟄的脾氣倒不像對季離亭那般,無視加冷漠。


    和她相處久了,驚蟄覺得她很孤單,她的家庭隻有爺爺和哥哥,兩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業不能陪著她。


    夜深人靜之時她會坐在落地窗邊發呆,或是在寫字桌前怔神。


    臨近高考,季儒卿回到了從小長大的地方,高考完,她和這個地方徹底沒有關係了。


    驚蟄也跟著她一起回去,在酒店裏複習,還能撒嬌賣萌給她緩解壓力。


    它跳到桌子上看著季儒卿奮筆疾書,這都是啥跟啥啊,天書嗎?


    到了高考那天,家裏的兩個大忙人站在考場外等她出來。


    驚蟄也在門口守著,頭頂尚城一中四個金色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它琢磨著,當年那個小哭包和季儒卿一樣大吧,他今年也該高考了吧。


    季儒卿平常心從考場出來,接過唐聞舒手中的花束。


    “怎麽樣?有沒有信心?”季鴻恩給她拿包。


    “誌在必得。”季儒卿用四個字概括。


    “走,咱們提前慶功去。”季鴻恩相信她,季儒卿的自信裝不出來。


    高考過後,唐聞舒提議讓季儒卿去散心,去遠一點的地方或者出國都可以。


    想去哪玩說一聲,他立馬安排。


    季儒卿拒絕了,她有自己的事要忙,驚蟄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麽,反正看上去就是很忙。


    成績出來後,季儒卿不出意料拔得頭籌,相對於其他人而言她是最淡定的。


    填報誌願時,她的電話被打爆了,季儒卿心煩意亂直接關機,在第一欄填下昌大後倒頭就睡。


    真是個隨性的女孩呢,驚蟄從未見過季儒卿這般人類。


    她像無拘無束的風,自在散漫,好像沒有什麽能困住她,連她自己也不能。


    對於季儒卿,驚蟄發自內心的產生過好奇,她的話從不寫在臉上,在她身上找不到一個年輕女孩的稚氣。


    說她不被愛嗎?明明那兩人對她傾注的感情都快要爆表了。


    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驚蟄不明白她的過去,也看不出她的未來。


    驚蟄通過某個契機改變,季儒卿也如此,那隻怨靈的出現扭轉了局麵。


    他自稱為怨師,可以教季儒卿畫符,在驚蟄從未設想過的道路上她誤打誤撞闖了進去。


    驚蟄本來都不抱希望的,跟在季儒卿身邊兩年一隻怨靈也沒有,驚蟄還以為是為怨師們的辛勤勞作,給社會帶來安寧穩定呢。


    後來才發現其實是季儒卿的低氣壓負能量產生的磁場讓它們避之不及罷了。


    在驚蟄的意料之外,它見到了不一樣的季儒卿。


    正義、勇敢、驕傲、自信。


    驚蟄一點兒也不反感她的驕傲,那是發自內心的,明亮圓潤的光澤,燦爛卻不刺眼,將人包裹在其中,帶來無限生命力。


    讓它情不自禁,想向她靠近。


    薛鳴宴的出現驗證了那句上天冥冥之中會有安排,看似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意外的碰麵。


    再加上一個季離亭,一往無前踏上了前往天橫山的路。


    這一切都顯得像命中注定,季儒卿會意念畫符,是原初血脈,順利解決掉了檮杌,還天橫山一片安定。


    它的等待在這一刻完成了閉環,所有故事在這一刻趨近尾聲,但和她是新的開始。


    驚蟄想,它喜歡季儒卿身上的生命力,那是在範柒出現後開始生長的。


    它喜歡朝氣蓬勃的少年少女,能在他們身上看到不服輸的勇氣和決心。


    如果可以,希望她一如既往保持著一顆澎湃的心,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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