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蟲計劃。


    馬晉寧的眉頭都擰成川字了,他沒想到形勢比他想的還要嚴峻。


    由於八路軍主力東出、南下,經過抗日戰火洗禮的大批地方幹部隨軍南下,協助主力部隊在國統區開展地方工作,一大批新生力量接替了他們原來的工作,這些新同誌沒經曆過更加殘酷的地下鬥爭,缺乏秘密戰線的工作經驗,對貌似“混日子”的晉省保密局重視不夠,將幾乎全部精力都用在了針對特種警憲指揮處的鬥爭。


    由於各地秘密戰線上的同誌麻痹大意,等到上級嚴令查明各地保密局潛伏特務的情況,但是由於各種原因,此時的各地保密局已經借口過年、紛紛唱起了“空城計”,各地保密局的花名冊已經被焚毀,除了一小部分潛伏特務可以確定原來的姓名、身份,大部分潛伏的“若蟲”、暫時沒有任何線索。


    由於所有潛伏特務、諜報小組,相互間都沒有橫向聯係,就是找出那一小部分潛伏特務,對“若蟲計劃”影響有限。


    馬晉寧足足思考了二十多分鍾,然後才緩緩地用凝重的語氣說道:


    “給組織上回電,我會竭盡全力、盡快查明若蟲計劃的潛伏特務名冊。”


    唐淮林很認真的做著記錄,但他心裏清楚,馬晉寧從來沒有這麽沉重的對組織上做承諾,這說明他沒有絕對的把握完成這項任務,那麽說、完全是出於他對革命事業的使命感、責任感。


    唐淮林回去給組織上複電,馬晉寧雖然很疲乏、但他不敢睡,若蟲計劃暫時沒有好辦法,但怎麽將第三師被地下黨組織完全控製的連排級、營級(營部及兩個連)部隊,“光明正大”的回到解放軍序列中,這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馬晉寧將地圖擺在桌麵上,用鉛筆在上麵畫了一會兒,估計是對自己的方案不滿意,他丟掉鉛筆,點燃了一支煙,然後繼續盯著地圖看……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唐博雅睡眼惺忪的推開門,立即被煙味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正在沉思的馬晉寧見狀、趕忙起身打開窗戶,然後勸唐博雅繼續回去休息,唐博雅早就看出唐淮林可能也是自己人,而且今天顯得特別緊張,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兒發生,知道勸也沒用,但還是叮囑馬晉寧去休息一會兒,小年這一天的事情可不少。


    馬晉寧說自己很快就弄好了,把唐博雅送回了臥室。


    此刻,桌子上的地圖,已經被馬晉寧畫成“麻線團”了,除他自己,誰也看不出他畫的是什麽意思,凜冽的寒風吹散了書房裏發煙氣,馬晉寧回來後、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將窗戶重新關好,然後坐下來繼續看地圖。


    東方初現魚肚白。


    馬晉寧才將最終方案確定了,他取出一份新地圖,在圖上標注著各種線條,圖紙畫好後,他又提筆開始寫信,他必須將每一個步驟都做一個詳盡的說明,這個不容有誤。


    兩個步兵旅的旅長、都是唐博祥的軍校同學,團長又是他倆任命的,馬晉寧協助地下黨派到第三師的共產黨員,最高一位僅僅做到營長、這個營有兩個連建有黨支部,其他連排分屬其他團,以前他們互無隸屬,甚至互相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要在戰場上相互協調、協助,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馬晉寧才這麽著急的趕製這份計劃,不僅“送兵行動”需要熊忠國率部配合,第三師內的地下支部也得提前通知、周密部署,“送兵行動”必須看起來像是“正常戰損”,馬晉寧的部署才不會被人懷疑。


    馬晉寧將信和地圖放進一個大信封中,封好口、貼上三根雞毛,這才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他正準備給唐淮林打電話,唐博雅推門進來、催他去吃早飯,馬晉寧將信放進衣兜、她也沒有問什麽,即便是夫妻、他們始終對工作遵循組織原則。


    小年,不是過年,是開始準備過年。


    唐博雅、馬秀寧打掃房間,馬晉寧帶著孩子貼窗花、貼門神、換桃符,下午理發、洗澡後祭灶神,一天緊緊張張、忙忙碌碌的過去了。


    晚上,唐淮林又來家裏了,唐博雅緊張得不行、害怕馬晉寧又要“加夜班”,還好,唐淮林是匯報信已送走、以及組織上確定的軍事行動發起時間的,所以他很快就離開了,馬晉寧從書房出來,幫唐博雅哄孩子睡覺,唐博雅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垚泉。


    第三師的募兵站迎來了那批不願參加解放軍的第二旅官兵,一問之下,發現不少都是各級軍官,他們接受不了解放軍官兵一致、還沒有軍餉的規定,所以他們都願意加入第三師。


    補充兵訓練團的李團長是地下黨,他知道馬晉寧要新組建一個步兵旅,還要給這些人官升一級,他認為這樣不利於他暗中安排組織上派來的人,但他又不敢違反把這些人全留下來的軍令,於是,他找了些客觀理由,想隻留士兵、不收軍官。


    馬晉寧一聽就急了,就是這些當官的才最危險,他們在解放區無法、也不敢串聯,所以解放軍說什麽、他們就隻能聽什麽,回來以後呢?


    熊忠國帶兵進入曲曲溝、解除二團長的武裝和職務,三位營長順利奪回軍權,深塘灣那場偽造的戰場,難免不在這些軍官心裏產生疑惑,他們要是回到第二師,說不定就能在交談中、將各種疑點聯係起來,說不定就能得出第二旅不是被解放軍全殲,而是熊忠國率部起義,那樣的話、勢必節外生枝。


    必須把這些官兵都留下來、拆分開。


    馬晉寧毫不猶豫的在電話裏將李團長臭罵了一頓,說是有一個沒被招募、就撤了他的團長,李團長剛接受組織上的命令,正準備將一批同誌安排進馬晉寧新組建的步兵旅呢,他可不敢因小失大,隻能將馬晉寧定的,士兵每人五塊、軍官每人十塊大洋的過年費,人人官升一級的話、告訴這些人,一些想先回家過完年、再定行止,以及原本有些猶豫的官兵,紛紛表明了願意留在第三師的意願。


    馬晉寧用這些人將三個旅中的地下黨置換了出來,他們將與組織上派來的同誌一起,構成新步兵旅、新編團中的下級軍官架構。


    閻錫山、梁化之、刁魁義等人都以為掌握了師、旅軍事主官,就等於控製了這支部隊,根本想不到馬晉寧將黨支部建到了營、連這一級,地下黨才是這支部隊的軍魂。


    五台縣。


    1948年2月7日,戊子年臘月二十八日下午。


    中國人民解放軍華北野戰軍第一兵團五台縱隊正式成軍,一兵團首長的代表、將軍旗授予熊忠國,五台縱隊成立暨誓師大會在五台解放區舉行。


    大會結束後,熊忠國率領五台縱隊頂著寒風出發了。


    即將發生的是馬晉寧製定的一場一箭雙雕軍事行動,一方麵是讓新組建的五台縱隊通過一場勝利來樹立信心、順帶補充一批軍需,另一方麵就是利用戰場戰鬥,讓第三師現在就陷入“疲於奔命”救援戰鬥中,為留在晉中、無法南下臨汾戰場製造借口。


    現在,由於五台縱隊實力太弱,馬晉寧決定提前將一部分地下黨控製的部隊,在這場戰鬥中,讓他們順利回歸解放軍序列,所以,馬晉寧看似在壽洋準備過年,他的心已經飛往預設戰場、堯子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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