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指令,兩個天兵連忙趕進來,準備將梨霜帶走。


    銀川眸光驟厲,抬手擋在她麵前:“本尊的人,誰敢動她!”


    明光中,男子似一堵牆嚴嚴實實地擋在前麵,清雋的臉上似冰雪籠罩,陰寒攝魄。


    望著高大的身影、冷硬的麵容,梨霜心頭怦然一跳,似潮水漫灌進去,飽脹酸澀,還夾著一絲甜意。


    她凝著他,瞳孔裏的身影越發偉岸起來,深深地鐫刻到她心底。


    天兵們則打了個寒顫,彼此看了眼,嚇得氣都不敢出,站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見此情形,天帝氣的臉色漲紅,走過去,猛地揪住銀川的衣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銀川,你當朕是擺設嗎?來人,把這個臭丫頭給朕拖下去,違者,殺無赦!”


    兩天兵身子一哆,急的滿臉冷汗,想上前卻又懼怕銀川。


    梨霜歎了歎,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柔聲道:“帝君,不過是三天雷刑,我受得住。”


    “閉嘴!”銀川橫了她一橫。


    梨霜脊背頓僵,訥訥縮回手。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天後趕了過來。


    她掃了眼眾人,驚訝道:“這是怎麽了?”


    落梵忙迎上去,將經過簡述了。聽完她的話,天後黛眉微蹙,走到天帝跟前,挽住他的胳膊:“三郎,不過是一個小仙,何必動這麽大肝火?你消消氣,阿音陪你去禦花園走走,可好?”


    望著她撒嬌的模樣,天帝眸光一軟,火氣熄了些,麵上卻甩開她的手,冷聲道:“是朕想動肝火嗎?朕可是天帝,銀川這般目無尊尚,哪裏將朕放在眼裏!”


    天後瞥了眼銀川,滿臉無奈:“銀川的性子你還不知道?總算他這些年為天界立下汗馬功勞,你就消消氣,別跟他較真了。”說著,朝梨霜看了看,麵上露出溫柔的笑意:“至於梨霜這丫頭,本宮還是挺喜歡的,你就看在我的麵上,饒了她吧?”


    天後央求著,濃密的羽睫忽閃忽閃,頗帶了幾絲女兒家的模樣。


    天帝咽了口唾沫,無奈地歎了歎,在她額頭點了點:“你呀!就依你吧。”


    梨霜眸中一鬆,試探地問:“那司命大人...”


    天帝眉頭緊蹙:“朕饒了你已是天恩,你可別得寸進尺!”


    梨霜抿了抿唇,低下頭不敢出聲了。


    天後歎了歎,將天帝引出禦殿,肅殺的氣氛總算消散,梨霜身子一軟,癱坐在那裏,麵上卻高興不起來。


    她此來本就是為了昊京,如今自個雖無虞了,可昊京扔在受苦...


    銀川瞥了眼她一眼,伸出右手。


    望著他修長如竹節的手,梨霜心頭一暖,手抬了抬,卻又忍住了。雖說銀川此舉對她觸動頗大,可她到底怒氣微笑,抿了抿唇,自己爬了起來。


    然後看也不看銀川,快步走了出去。


    銀川眉頭微蹙,跟著出去了,且走的比她更快。


    望著二人的身影,落梵拳頭一緊,眸底閃過銳色。


    殿外,銀川和梨霜一前一後,不近不遠,望著那個寒鬆般冷漠的身影,梨霜的心好似針在紮著,沒走一不便痛一分。


    明明方才根本不想再理他了,可此刻腳卻像灌了鉛似的,不聽指揮,隻能尾隨著他亦步亦趨。


    良久,二人行至瑤池,水霧氤氳,荷香陣陣,如詩如畫地縈繞在兩人身側。


    走到回廊盡頭時,銀川終於停下腳步,他望著碧波蕩漾的池水,眼底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梨霜久久地看著他的背影,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心卻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墜入寒冷的冰湖,一寸寸地涼下去。


    七十年了,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嗎?


    也對,他素來高高在上,哪裏會顧及她的心思。


    梨霜挑了挑唇,眸底露出自嘲之色,深吸了口氣,轉身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堪堪走了兩步,身後傳來銀川的聲音,輕輕的,帶了絲沉悶。


    “梨霜。”


    作者有話說:


    女鵝你要支棱起來啊!昊京啊,滄淩啊,哪一個都好啊!


    第24章 遲來的歉意


    (銀川你到底要幹什麽!)


    梨霜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等著他開口,可身後沉寂得如同死水。她眼眶驟酸,勾了勾唇,繼續前行,不料卻被銀川抓住。


    她呼吸一緊,轉頭望去,明亮的天光中,銀川薄唇緊抿,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拿出絲帕,想擦去她額上殘留的血跡。


    梨霜卻冷冷撇開頭,銀川又將她的頭扳回來。她眉頭一蹙,狠狠咬在他虎口上,銀川眉頭微顫,卻沒有鬆手,細致地將血跡擦淨。


    感受著他的觸碰,梨霜心頭似被針紮似的,泛起綿密的痛意。她拳頭一攥,猛地推開他:“銀川,你到底要幹什麽?高高在上將我棄如敝履的是你,現下不依不撓又一句話不說的也是你!你當我是什麽,你的玩物嗎?”


    她咄咄逼問,腕上的青筋隱隱凸起。


    銀川眸中一刺,半晌,發出沉悶的聲音:“對不起。”


    聽到這三個字,梨霜挑了挑唇,眼眶一紅,滿是淒涼與酸楚。


    “帝君說笑了,我救你是自願的,不敢奢求你也同等待我。”


    銀川瞳孔微顫,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許久才放開她。


    見他在沒有別的話,梨霜的心像是被戳了個大窟窿,冷風嗖嗖倒灌。她深吸了口氣,強忍住眼淚,昂首挺胸往前走。


    銀川劍眉一蹙,薄唇越抿越緊。


    梨霜強撐往外走,雙腿卻似灌了鉛似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刃上,疼得錐心。片刻後,她終於走出了蓮池身子一軟,驟然跌坐在石階上。


    滾燙的淚衝破眼眶,一滴滴落在地上,蘊開淡淡的水痕。


    他除了那三個字,就沒有別的話了嗎?哪怕是一句解釋呢...


    梨霜跪坐在那裏,整個人像是墜入了無盡的冰淵,從頭到腳涼到極點。她笑著,臉上淚痕斑駁,卻比西荒的風雪更淒涼。


    忽然,她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襲翠綠的長裙,長裙的主人彎下腰,拿帕子擦拭著她的淚痕,惋歎道:“別哭了,都成小花貓了。”


    她舉目望去,映入眼簾的是青鳶擔憂的麵容,她有些喘氣,似是匆忙趕過來的。


    梨霜凝了凝,強自笑道:“才不是呢!我就算哭,也是漂亮的小仙女好嗎?”


    聽她這樣說,青鳶忍不住噗嗤一笑,梨霜也跟著笑起來,笑著笑著,卻忍不住掉下淚來。


    青鳶歎了歎,將她摟在懷裏,無聲地安撫著。


    良久,梨霜才漸漸止住哭泣:“青鳶,謝謝你。”


    “嗐,說謝就見外了。”青鳶擺擺手,大咧咧將她牽起來,手挽手往回走。


    二人一路走一路說著彼此的近況,得知梨霜雖被西荒妖王禁錮在身側,但並未被冒犯,她才鬆了口氣。


    “如此看來,那滄淩倒還算個人物,沒有乘人之危,還有司命大人,那可真是有情有義,為了你竟不惜擅動乾坤鏡,甚至因此被罰去下界曆劫,這可比帝君那沒良心的好多了!”


    聞言,梨霜眸光一黯,垂著眼皮默然不語。


    瞥見她的神情,青鳶連忙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故意繞開話題:“按你所說,那西荒妖王竟為了你甘願拋卻性命,對你倒很癡心,你就沒有心動?”


    梨霜凝了凝,眼前浮現出滄淩為她扔掉三叉戟,被北溟毒打的情形,心底似被石頭壓住了,沉悶不已。


    “他對我很好,可是...”


    青鳶聳聳肩,無奈道:“都說情關難過,看來果真如此!司命大人是這樣,西荒妖王也是這樣,你若是喜歡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這輩子必定快活無憂,什麽都不缺。隻可惜月老那個老糊塗,這真是命數啊...”


    梨霜勾了勾唇,眼底似煙雲繚繞,滿是酸楚與無奈。


    是啊,若她喜歡的不是帝君,她一定很幸福吧,可惜給出的去的心,又如何收得回...


    她歎了歎,望向青鳶,卻發現她清減了不少,雖然故作輕鬆,可眉宇間籠著淡淡的憂愁。


    她心頭一緊,忽地停下腳步,踟躕了片刻,道:“是因為...三太子嗎?”


    青鳶脊背驟僵,麵上卻滿不在乎:“好端端的,提他幹嘛?”


    梨霜握住她的手,鄭重道:“你這個樣子,一定是有事情,你若信得過我,就告訴我,即便我不能幫你分擔,也好過你一人悶在心裏。”


    凝著她澄澈的眼眸,青鳶鼻尖一酸,哽咽道:“他有未婚妻了...”


    “嗯?”


    青鳶繼續道:“自我在含光殿偷了他的糕點,他就總是有意無意地出現在我麵前,在你入天鏡閣時,我和他的關係就很近了。你被西荒妖王抓走那一年,我被帝君指派到東海送禮,卻出了意外,是三太子救得我,還因此受了重傷。”


    “自那以後,我心裏便認定了他,可他雖然待我極好,卻始終沒捅破那層窗戶紙。我想著隻要彼此心心相印,也不想逼他,可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他竟然有未婚妻!我一氣之下,和他一刀兩斷了。”


    她深吸了口氣,眼眶逐漸紅了。


    望著她蘊滿淚水的眼眸,梨霜心裏滿不是滋味,歎了歎,道:“他既有未婚妻,就不該來招惹你,好在你發現的早,若生米煮成熟飯了,到了那時你又如何自處?”


    青鳶眼眶一酸,淚水幾欲奪眶而出,她卻吸了吸鼻子,強把淚壓下去:“是啊,總算及時止損了,不過天界男兒千千萬,憑我青鳶的模樣,還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倒是你啊,明晃晃的兩個大活人,哪個都比帝君好,你可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梨霜滯了滯,強自笑了笑:“曉得了。”


    青鳶刮了刮她的鼻子,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往前走,言笑晏晏,仿佛方才的傷痛都扔到了九霄雲外。


    走了幾步,梨霜下意識回過頭,朝蓮池的方向看了看,眸底似掠過一絲黯然。


    和青鳶分別之後,梨霜並未回天鏡閣,而是去司命府找到白露,詢問昊京的下落。


    白露瞥了眼書桌上的命薄,眸光黯然:“大人的命薄已經寫好,你又能做些什麽呢?”


    梨霜一怔,下意識拿起來:“這是昊京的?”


    “嗯,且都是大人自己寫的。”


    梨霜連忙打開翻看,越看眉頭越緊。曆劫的神仙不乏有淒苦的,可昊京每世都家破人亡,淒涼慘死,甚至自始至終沒有半點姻緣。


    孤零零來,孤零零去,這哪裏是曆劫,簡直是把他自己置身在煉獄裏!


    她眼眶陡酸,攥著命薄的手驟然縮緊:“他在哪?”


    白露歎了歎,轉眸望向東方:“他在東海之濱的即墨城,是方家庶子,叫做方池。”


    “多謝。”


    梨霜眸光一沉,放下命薄,立即出了天宮,直奔即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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