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躍隻好用更直白的比喻來解釋。


    “就像一個烤焦的丸子,如果你隻是看一眼就把它丟掉了,那它就隻是一個不能吃的丸子。如果,如果你生氣、懊惱、還要把它咬碎吞進肚子裏去,那就說明它是你的最後一餐飯。”


    “說明你還餓。”


    孫小橘這回終於聽明白了,不用餘躍再拉她,矜持地坐回位置上,顯得非常高貴冷豔。


    她一定要和小魚姐統一起來!


    ***


    “……所以我對領主說,抱歉,我不能娶你的女兒。”饕餮給趙有魚講的故事到了尾聲。


    不知真假。


    據他說,他曾經漫遊過數百年前的世界,在一個小國家遇到一位美麗的領主之女,他將海中千年的明珠送給她,因為這明珠的光澤都比不上她的笑容炫目。


    領主的女兒不出所料地愛上了饕餮,甚至願意追隨他去流浪。


    而饕餮卻拒絕領主許婚的好意,也拒絕了那位絕世美人熱烈的愛。


    因為他不可能愛上人類。人類是如此的渺小、庸碌,哪怕比千年明珠還燦爛光輝的人,對於饕餮來說,也不過是彈指一瞬便會熄滅。


    他們的光芒隻是螢火,饕餮欣賞這種刹那之美。


    但誰也不會為螢火長久駐足。


    神都有神的命途,如果神要愛一個人,自己就要先擁有一顆人類的心髒。


    “那……那你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過那個珍珠女孩麽?哪怕一秒鍾?”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的妖蜃可憐巴巴地問。


    他顯然還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故事,全情投入,已經眼淚汪汪的了。


    饕餮看了他一眼。


    “沒有。”他說。


    小妖蜃追問:“你為什麽不願意有一顆人的心髒?”


    饕餮淡淡勾起唇角,“因為我更喜歡做神。”


    擁有強大的力量,漫長的生命,以及可以將人類的悲歡視作玩物的高高在上。這些都令他感到愉快。


    他已經不記得那位領主女兒美麗的容顏具體是什麽模樣。


    不過他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


    像看到一粒小小的螢火,停在自己的指尖。


    他對上趙有魚的目光,輕輕地搖了搖頭。


    然後說:“一秒鍾都沒有。”


    妖蜃終於掉下眼淚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為一個早已化為枯骨的人類感到心痛。


    這種疼痛是如此劇烈,以至於讓他忍不住想要蜷縮起來。


    這個時候趙有魚抽到了象征國王的那張牌。


    一旁的餘躍頓時用誇張的語氣叫起來:“說出您的心願吧,所有被您選中的人都一定會為您完成它,我尊貴的陛下!”


    趙有魚懶洋洋地道:“那我要天上的星星。”


    餘躍一噎。


    是人、不,是個妖/神都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吧!


    趙有魚笑起來,在一旁饕餮的目光輕聲地道:“那我要一隻螢火蟲。”


    這聽起來是可以實現,但這可是茫茫大海,上哪裏去找螢火蟲?


    趙有魚隨手抽出一張牌。


    “被國王抽中的人如果完不成任務,可要自覺接受懲罰的哦。”


    “懲罰”大多都挺簡單,但有點不同程度的丟臉。比如什麽倒立喝水啦,什麽一邊學猴子叫一邊後空翻啦,什麽帶著一大串凍得硬邦邦的魷魚跳草裙舞啦……


    她翻開那張撲克,牌麵是梅花q。


    孫小橘的聲音嘰嘰喳喳:“國王抽中了王後耶!”


    手裏拿著梅花q的是個年輕的船員,小夥子一張曬的黝黑爆皮的臉在燈光下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他緊張地搓著手,不自覺地露出憨厚的笑容來。


    “那個……這個……”


    大海上當然是找不到螢火蟲的。


    小夥子還不肯放棄,在大夥的起哄聲中跑到船頭,打開海釣的射燈,沒一會就有許多飛蟲湊過來。


    隻可惜沒有一隻是自己會發光的。


    “可不能作弊哦!”孫小橘在一旁負責監督,無師自通地把剛剛餘躍的愛情原理貫徹到底。


    “說了是螢火蟲就是螢火蟲!哪怕有一點點不一樣,那也不是小魚姐想要的!”


    用腳趾頭想也不可能在大海上找到螢火蟲的小夥子臉更紅了,隻好接受“懲罰”。


    他選了後空翻,剛翻了一個,就看見趙有魚在人群中給他鼓掌,頓時覺得渾身都是力氣,連著翻了十多個,嘴裏還嗷嗚著猴子叫,在眾人的起哄中直從甲板一頭翻到另一頭。


    猴子是不是真這麽叫大夥不知道,但這小夥子確實是中氣十足,肺活量驚人。


    一時間大夥全跟著叫起好來。


    小夥子從甲板另一頭跑回來,一看就是血上頭,臉熱漲漲的,眼睛水潤潤的,對大家善意的嘲笑也都全盤接受,嘴角下意識地高高翹起。


    年輕人,誰沒有個情竇初開的時候?


    哪怕知道沒啥戲,也願意在人群中最漂亮、最可愛的那個女孩麵前炫耀自己。


    連著翻十二三個後空翻,也在許多本事中相當了不起。


    在熱騰騰的氣氛裏,趙有魚笑得前仰後合的。


    連從剛才就沒怎麽說話的沈曜,似乎也在這氣氛中緩過勁兒來,坐直身體,慢慢地露出笑容。


    下一刻,他便感覺到了衛慈的目光。


    坐在人群中的龍神正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


    但妖蜃知道,這是在提醒他之前的約定。


    他該讓趙有魚忘記“一切”了。


    這是妖蜃血脈傳承的能力——妖蜃的迷霧可以使人看見內心最渴望的幻想,妖蜃的凝視則可以使人遺失自己最重要的記憶。


    以前那個尚未覺醒的小妖蜃隻能憑著本能迷惑些深海中沒有靈智的生物勉強果腹,那次變出小島吸引船隻的幻術,已經是他在食物香氣誘惑下迸發的最大潛能了。但今天……


    今天沈曜知道自己不一樣了。


    血脈中翻滾的疼痛已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微悸動的敏銳。他知道在場的這麽多人,誰在快樂,誰在悲傷,誰的心因為喜悅而加速,誰的呼吸因為回憶而深長。


    他知道饕餮說了謊。知道趙有魚真的想看見螢火蟲的光。


    他不需要對視,也能感覺到平靜下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渴望。


    來自於本該無情的龍。


    沈曜有點猶豫。


    在他猶豫的幾秒鍾裏,黑紅臉膛的船員小夥收到了“國王”遞來的烤魚作為“嘉獎”,隻顧著傻笑,險些笨手笨腳地摔進煮著湯的大鍋裏。


    在嘈雜紛亂的笑聲、交談聲、咀嚼聲裏,沈曜“聽”到了趙有魚的快樂。


    她的目光幹淨,笑容純粹。


    她說:“你很厲害,謝謝,沒有螢火蟲我也很開心。”


    小妖蜃突然就下定了決心。


    他重新抬起頭來,目光直直地對上人群之中的衛慈。


    “是你應該忘記。”


    第102章 chapter 102


    chapter 102


    夜空中飛散著點點暖黃色的光。


    最先是有水手偷偷跑去抽煙時發現的,然後是因為吃得太開心變成一隻橘貓團子的孫小橘撲這些光點“噗通”一聲跌下水。


    人們慢慢圍攏過來,好奇這大海上是哪裏來的螢火蟲。


    大海上當然不會有螢火蟲。


    那些光點漫天飛舞,最後漸漸消散。


    也有人猜測這或許是哪種大家不曾見識的生物,紛紛拿出手機拍起照來。


    趙有魚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船舷處的衛慈。


    那人也在仰頭看著漫天螢火,直覺讓他敏銳地察覺到趙有魚的目光,轉過視線,眼睛裏卻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這茫然讓趙有魚都看得一愣。


    ——難道這些法力幻化出的光點不是他在作妖?


    然後她就震驚地看到,在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不到五秒鍾的時間裏,衛慈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肉眼可見的紅了。


    這變化太過震撼,以至於趙有魚深深懷疑自己的眼睛。


    衛慈,從她見到他到她失去他,他這人,不,這魚……也不對,這龍,大概就從來都沒有加載過“臉紅”這一設定。


    現在在漫天螢光下臉紅的這個,真的是衛慈嗎?


    貓咪的好奇心不可抑製地升起。


    在她反應過來以前,她下意識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在布偶貓為自己的不自覺而皺眉以前,那個會臉紅的奇怪的衛慈,“倏”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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