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情:“……”


    你這貨動手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啊!


    不光季思情震驚,開車的老魏都忍不住從後視鏡裏打量了好幾回公狐狸那身裝束……


    也不能怪他倆大驚小怪,畢竟這年頭會手工刺繡的那都是非遺傳承人、國寶級的人物,用的工具、繡線也是專業級別;這家夥居然能在啥啥都沒有的情況下於一家倒閉的度假村裏就地取材倒騰出這麽一身出鏡古裝正劇都不會顯得寒磣的行頭出來,確實是有幾把刷子在,不佩服都不行。


    當然了……佩服歸佩服,說到底這隻公狐狸也是古代高能生物,是對現今的人類社會存在威脅性的安全隱患;雖然以“幫忙尋人”的借口把他弄到了分部來,但在享受客人待遇之前,還是得先接受收容審查。


    所以……老魏和季思情壓根沒請公狐狸上樓,直接把他送進了分部地下一層的收容點。


    說是收容點,其實這負一層的環境也不差……因為要收容畫壁牆人和水鬼王六的關係這一層也是通水通電的,再加上王六在接受收容審查期間表現良好,貴安分部陸陸續續給他增加了不少生活設施,也算是宜居。


    公狐狸下了車,入目所見的就是一個燈光明亮、極其開闊的超級大通間(畢竟這地兒原來是停車場),外側停著幾輛車、擺著一些他認不出來的大大小小擺件(其實是各種檢測儀器、設備、監控等);中心部位用鋼板隔出幾個空間來,隔出來的地方陳設、家具與他在山穀中無人宅院裏所見到的有少許相似,似乎是用來住人(收容)的房間。


    被老魏和季思情領到住人(收容)的小房間前,公狐狸便看到了……已經入住(收容)在此的水鬼王六。


    負一層地方大,王六住的這個隔間相當寬敞,足有六十多平,靠鋼板牆一側擺著個附帶自動換水裝置的大魚缸,魚缸前麵擺著個寬寬大大的矮腳桌子,桌子上擺著刷劇用的筆記本電腦、玩遊戲的平板電腦;矮桌旁邊放著個玻璃門大立櫃,立櫃裏掛著幾套七部這邊給提供的、防水和速幹兩種材質的適合王六穿著的衣物。


    另一側牆麵下擺著一張鋪著竹席、不怕被水打濕的大床,大床與矮桌間的地麵上鋪了一層防水材質的地毯,王六坐在地毯上的無腿靠背椅上,正專心致誌地看劇。


    老魏和季思情領著公狐狸過來,王六眼球都不轉一下,視線仍然死死黏在矮桌上的電腦屏幕上。


    公狐狸吳四郎:“……”


    見到這家夥,吳四郎可算知道自己的跟腳是怎麽暴露的了。


    季思情好歹也是養著夾紙鬼的人,曉得怎麽對付王六這種死宅水鬼,出聲道:“等會兒再看吧,王六,先招呼一下客人,我回頭給你推薦精彩的好劇看啊。”


    王六這才舍得把眼睛從電腦屏幕上撕下來,笑著起身衝吳四郎拱手:“多年不見了,吳四郎,別來無恙?”


    吳四郎不說話,隻用眼白看著這貨。


    王六心思都在看劇上,本來也沒心情招待他,立即對季思情告狀道:“季君你可看見了,不是我不懂待客,我跟這狐狸實在處不來。”


    季思情可不能就這麽任由這家夥蹲回去刷劇,努力找話頭道:“兩位似乎是舊識,末法大劫前是認識的吧?”


    “在下並不認得這種怠惰貨。”吳四郎冷臉道。


    王六不高興了,瞪眼道:“莫要說得像是我高興認識你一般,你與姓丘的那個牛鼻子毀我住所的事這麽多年了還沒算過賬呢。”


    吳四郎抬起下巴:“那麽個泥巴窩子野雞都不稀得住,也就沒個跟腳的孤魂野鬼能當寶了。”


    “你說什麽?!”


    季思情連忙隔到兩人之間,對一個道:“好了好了我曉得了,你先看劇吧,回頭再找你說話。”又對另一個道:“吳四郎這邊請,你挑個喜歡的地方,稍後我們就給你布置住處。”


    吳四郎看了季思情一眼,沒多話,扭頭就走。


    他確實蘇醒不久,心裏惦念著故友後人沒有離開黔地去尋同族,被姓季的這個公門中人盯上後不便翻臉,這才暫時虛與委蛇、跟著來了貴安分部。


    進來看到王六被收留在此,素來精明的公狐狸立即認識到短時間內自己怕是走不脫,索性既來之則安之,選了個離王六最遠的地兒。


    季思情也不在乎這隻公狐狸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隻要先穩住這家夥就行,吳四郎挑了地方,便立即叫來武嘉和安姐,整個部門出動,給“新客人”布置收容處。


    給安排坐在小板凳上的吳四郎,這便目瞪口呆地看到現今的人類是如何在不到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裏憑空打造出一個“房間”來的——


    武嘉開著吊車吊來鋼板吊裝在承重柱之間,老魏操著扳手哢哢拎螺絲三兩下便將鋼板固定住;季思情開著叉車從樓上運來現成的家具,安姐扛著梯子把電線拉過來、裝上電板接上電燈。


    四十分鍾多點,一間寬敞明亮、家具齊全的隔間便布置完成。


    布置好桌椅床櫃,季思情又過來問吳四郎:“你是狐狸跟腳,不能像王六那樣受用點香火供品就能過日子吧,是不是也有進食和排泄需要?”


    吳四郎:“……”


    季思情很能理解古代精怪可能也會害羞,把吳四郎這一臉的僵硬當成默認,扭頭對安姐道:“這樣的話咱們得給他裝個冰箱,再隔個衛生間出來。樓上有沒有多餘的馬桶?”


    “我訂一套衛浴設備吧。”安姐掏出手機打電話。


    季思情又問吳四郎:“你對換洗衣物有要求嗎?入口的東西方麵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會有想要自己動手烹飪的需求嗎?會需要酒水嗎?”


    吳四郎:“……”


    “季……君。”吳四郎眼睛沒瞎,曉得季思情並不習慣季娘子這個稱呼,學著王六改了口,僵硬地道,“恕我冒昧一問,季君此舉何意?”


    還真要把他長長久久關在這裏養起來、不容許他再見天日不成?!


    人都請到收容點來了,季思情也不遮遮掩掩了,爽快地道:“吳四郎請安心,我們並不是要長期限製你的自由,隻是希望你能暫時住在這裏。我們來的路上想必吳四郎你也看見了,現在的人類社會和古時候不一樣,人間公門的規矩也和你們那個時候有區別,我們是不能容忍任何對現在的穩定社會秩序存在威脅的安全隱患的,希望你能理解,這並不隻是針對你。”


    吳四郎默默看了眼王六房間的方向,又無語地看向季思情。


    連王六那種怠惰水鬼都“好吃好喝”地養著,不對他們這種妖修鬼修喊打喊殺倒不是壞事——但這種懷疑他們有威脅就把人關起來的做法,也實在是不地道。


    季思情曉得這隻公狐狸心情肯定不會好到哪去,又順毛擼道:“吳四郎請放心,我先前承諾的會幫你找故友後人是作數的,我們也肯定不會要求你一直住在這裏,還是那句話,我們的任何政策、任何程序,都不是專門針對你或者是針對任何人,你也好,王六也好,隻要在我們這裏小住一段時間,確認都沒啥問題的話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季君是指什麽問題?”吳四郎確實非常不快,冷聲道,“季君難不成認為,在下得了自由,就要四處去害人不成?”


    季思情並不正麵回答去激怒他,隻是笑著安撫道:“別生氣,其實我們請你來暫住也不盡是壞處的,你也看見了,現今的世界與末法大劫前不同,在你們像大劫前那樣回歸正常生活前,總要先了解一下如今的人間是什麽樣的吧?別的不說,王六用來看劇的那個電腦,你先前見到艾嫻直播用的手機,你知道這些電子產品要怎麽用、有什麽用處嗎?你知道什麽是直播嗎?”


    吳四郎:“……”


    這個……他還真聽不懂這些詞兒。


    他棲身的那個山穀裏的宅院,也有許多擺件(沒搬走的電器)讓他一頭霧水。


    季思情見他動容,就曉得這個說服方向是有用的,再接再厲道:“就算我們相信你不是壞人,去到人類社會生活也不會害人,可你什麽是電子產品都不懂,這不是一出去了跟人稍微接觸下就會暴露嗎?在你們那個時代,在人前暴露了跟腳也不是什麽好事吧?”


    吳四郎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接受現實,沉痛地點了頭。


    季思情一道“無知”悶棍抽服了公狐狸,又利落地遞上甜棗:“我們邀請你來暫住期間,一應費用我們特管局都會報銷的,按照程序,自願接受收容審查的古代生物在收容期間每個月有三千塊錢的收容經費,這個經費不算在吃住這些基本生活資源方麵,可以按你自身的需求來分配。”


    這段話吳四郎聽得半懂不懂,麵露狐疑之色:“自願收容?經費?”


    季思情索性掏出手機,打開某寶app,拉出讓人眼花繚亂的商品頁麵,遞到吳四郎麵前,循循善誘地道:“比如說,你喜歡做手工、自己做漂亮衣服穿的話,想要什麽diy材料、布料、針線啥的,購買的費用都可以從收容經費裏麵扣除。來來,你可以先看看你有什麽想要的。”


    第126章 武嘉の奇思妙想


    監控屏幕中,二號收容室內的公狐狸盤腿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已經持續保持這個狀態三個小時了,對我們提供的家具家電、娛樂用具、書籍、食物、衣物都沒興趣,沒有動過我們提供的任何東西。”貴安分部四樓監控總控室,安姐盯著屏幕皺眉道:“小季,你說這家夥這算是什麽態度?”


    季思情想了想道:“我覺得吧,他應該是覺得我們對他另有所圖,戒備心很強,還沒有放棄找機會逃走的想法,但是又因為拿不準我們的路數,所以也不敢輕易暴露意圖。”


    這個古代狐狸精很注意個人形象,似乎是個在物質方麵需求的古代精怪;季思情跟安姐就琢磨著想試試看能不能從這方麵下手,希望讓吳四郎從了解現代物質充沛(過剩)、隻要能適應現代社會不要競爭爭奪就能夠滿足物欲需求的角度來爭取把這家夥化為友軍。


    這種糖衣炮彈戰術在水鬼王六這裏是確定成功了的,唯一的不同點也就是王六更需要精神食糧罷了……畢竟一個水鬼也不太可能有多大的物欲,每天點柱香就夠。


    但顯然,她倆輕視了吳四郎這隻公狐狸的戒心,表麵上願意配合“自願收容”的吳四郎壓根就不接這茬,季思情遞過去的琳琅滿目的diy道具商品頁麵這家夥根本連看都不看……


    “可惜他能提供的那個‘丘道長’的線索太少了,如果能幫他找到故友後人,他對我們的戒心應該能降下去一些。”季思情歎氣道。


    在現代社會,想找人確實比以前容易了很多,尤其是從國家機器的立場上去尋人……但即使是國家機器也是需要情報支持才能開動的。


    吳四郎能提供的隻有五百年前的線索,什麽丘道長在武陵山一個隱世玄門小派修煉、後人生活在明初時貴陽府周邊一個叫做王家莊的村寨——朝代都換過幾回了,靠這些線索能找到人才見了鬼了!


    哪怕能提供丘道長的生物組織呢,從dna方麵去找丘道長的後人都比這些線索靠譜!


    “從找人方麵下手……也難。”安姐皺眉道。


    延續香火、傳宗接代是傳統社會人們的普遍理想,但是吧……由於封建時代人口的高死亡率和相對較短的平均壽命,這種理想通常也就隻是理想……


    現代大學裏的專家已經對這方麵做過研究了,依據家譜人口信息對清代兩百年間家族支脈的繁衍情況進行考察,結果顯示,僅有不到14%的人能在經曆了兩百年的生存競爭後還能留下後代,有超過86%的封建時代家庭絕嗣。


    換言之,對於封建時代的人來說,斷子絕孫才是普遍現象,香火延續屬於少數派。


    畢竟是產婦死亡率高達1.5%(民國時期的數據)、多張嘴吃飯就有可能導致一個家庭青黃不接的物資匱乏時代,大家族的支脈絕嗣都不可避免,更別提普通小門小戶了。


    按吳四郎的說法,丘道長是玄門中人,後人雖然沒能進入玄門,但也靠著丘道長的蔭庇繁衍成當地望族,但即使是明朝初年時在黔地繁衍起來的所謂望族,其後人能不能在這五百年歲月的生存競爭中獲勝留存至今,是一個需要打上問號的事兒……


    安姐在大數據數據庫裏麵找了半天,壓根就沒能在從明清時期流傳下來的地方誌、縣誌裏找到貴陽府周邊還有這麽一個姓丘的大戶人家。


    但這個事兒暫時還不能告知吳四郎,誰知道這個公狐狸精在曉得故友後人大概率絕嗣後會發什麽瘋……


    季思情要不是跟著安姐翻查了半天資料都從來沒關注過香火延續居然是個這麽困難的事兒,愁眉苦臉地道:“是我的錯,我當時給他承諾的時候沒想到那麽多。”


    “怪不著你,你也是為著先把人穩住才這麽說的。”安姐抬手拍了下季思情肩膀,“先這麽著吧,觀察他幾天,等他願意動用我們提供的物質資源了,再從他的喜好上找突破口。”


    “好的。”季思情點頭。


    快過年了,各部門陸續放假,不過對於沒任務的時候相對清閑的七部來說……放假什麽的自然是不存在的,就這麽四個人,放誰回家去過年都得增加其他人的值班壓力。


    從監控總控室出來,安姐就問道:“你今天跟艾嫻接觸過了吧,這姑娘人怎麽樣?”


    “艾嫻人不錯,膽子還算大,人也自信大氣,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心地也善良。”季思情立即點頭誇讚道,“我剛才跟她微信聯係過,她沒有放出今天的直播剪輯,直播回放也刪掉了,我問她原因,她說她擔心暴露那個山穀的位置會給住在裏麵的小姐姐惹麻煩,這回的流量就不要了。”


    吳四郎假做女身在直播裏出鏡的時候是艾嫻的直播間人氣最高的時候,不少人都在她的直播平台賬號下催今天直播的回放和剪輯,艾嫻能考慮到怕引來壞人不要流量,從這點上看她的底線就挺高。


    安姐笑著點頭:“那你再觀察觀察,確定沒問題了,過完年你去就把她招進來。對了,另一個考察目標也別落下了。”


    “我曉得的。”安姐這麽信任讓季思情很開心,用力點頭。


    安姐去打吳四郎的收容報告,季思情這邊就去了地下負一層。


    兩間隔得很遠的收容室內,一個跟鹹魚似的死在電腦麵前,一個身姿挺拔地坐在床上打坐……也難怪這倆古代智慧高能體(生物)處不來,這風格就不是一路人。


    盤腿打坐的吳四郎睜開眼睛看了季思情一眼,並不說話。


    季思情不在乎他的冷臉,笑著舉起手裏的投影儀:“說好的要幫你了解現代人類社會,咱們肯定是要說話算話的,先來看下記錄片?”


    不用吳四郎回答,季思情就自顧自地在吳四郎的房間裏掛幕布、裝投影儀……


    王六嫌棄投影幕布畫麵太大、沒法兒把全部畫麵看清楚,更願意抱著電腦不撒手;吳四郎的話……為避免這家夥“非暴力不合作”、用電腦屏幕放紀錄片他也不肯看,季思情就把投影儀給搬過來了。


    為了讓這家夥對時間進程有個大概認知,季思情給他放的第一部 紀錄片,是央媽出品的《正國文明5000年》。


    從石器時代講到清朝,總長度十一個小時,足夠轉移一下吳四郎的注意力了……讓這貨了解一下後人是如何看待他曾經也經曆過的“曆史”,總好過讓這家夥一門心思地琢磨著怎麽跑路。


    接好電、按下播放鍵,季思情就不管吳四郎看不看了,自顧自去忙自己的事兒。


    尾隨艾嫻的那個男的現在被收押在劉隊那邊,季思情得去跟一下這事兒的調查進度。


    騎著小電瓶趕到市局,劉隊一見到季思情,那臉色就特別複雜。


    “咋了這是,中午抓進來那男的有問題?”季思情忙問道。


    “問題大了——這家夥的dna跟兩個月前的虹湖o殺案對上了。”劉隊神色複雜地道,“不光是虹湖案,這家夥還交代了另外兩起針對獨行女性的侵害案,因為這兩起案件受害者都沒有報警的關係,這家夥交代了我們才曉得情況。”


    季思情忍不住“臥槽”了一聲——她想到過那男的必定已經做過案,沒想到這貨居然殺過人了都!


    六百萬人口的貴安市整體上治安還是不錯的,東明區、婁湖區的繁華地段哪怕到了深夜三、四點鍾都熱鬧得像是大白天一樣;但人多了就難免要出那麽一兩個敗類,官方再怎麽努力防微杜漸、加強巡邏警戒,也終究沒辦法完全禁絕此類事件。


    東明區虹湖o殺案就是去年2022年下半年在貴安市轄區內發生的最嚴重的惡性事件……一位夜跑的女士在跑到虹湖獅子山公園路段時,不幸被侵犯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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