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如生扯著許栩的袖子,對她道:“他們兩個人的套話你也聽不懂,跟我去打獵。”


    “哦哦哦!”許栩蹦蹦跳跳地跟在司如生身後,這般不能言語的,她也憋悶得很,“我也可會打獵了,我能感受到那些小動物都在哪裏。”


    “你能和它們交流,還對它們打獵?”


    “為什麽不打獵?”許栩問得一派天真,“你還總殺人呢,你和那些人也能交流啊,還不是殺了?再說了,我打獵完可以果腹,你殺完人隻能心中暢快一瞬。”


    司如生沒想到,他還能被許栩上一課,揚著嘴角點頭:“嗯,師姐說得對。”


    許栩拿起了小師姐的架子,繼續對司如生進行思想教育:“如生,你不能同情心太泛濫,有的時候是不好的,你要像我一樣,心狠手辣!”


    整個魔門修者都不會想到,司如生有朝一日,會被人訓斥:同情心泛濫。


    這是能用在司如生身上的詞嗎?


    司如生含著笑回答:“嗯,好羨慕像師姐這般心狠手辣的人,人生也會過得很順暢吧。”


    “也不是很順暢。”許栩歎氣,“我有點怕三師父,他克我。”


    司如生的笑更止不住了。


    兩個人並肩朝山上走,司如生有意朝著湖邊走。


    許栩看到粉紅色的湖泊很是興奮:“好漂亮呢!”


    說著便朝著湖邊跑了過去。


    粉紅色的湖泊伴著晚霞,暖色相連。


    被夕陽映紅的雲霞如雲蓮初綻,燦燦流光落於水麵,浮著粼粼柔光。


    司如生不遠不近地跟著她,看到她蹲在了湖泊邊伸手去撩水,水在她的手心逐漸變得有形狀。


    最後,水匯聚成了一個手掌,看大小如同孩童手掌,小手輕輕地握住了許栩的小拇指。


    第39章 向陽山(四)


    司如生看到異常反應極快, 快步過去握住許栩的手臂將她提起來往後帶,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許栩顯然也被嚇了一跳,表情依舊驚魂未定, 被司如生護在身後時還扶著司如生的手臂,偷偷探頭朝湖裏看,小聲跟司如生道:“似乎……沒有惡意。”


    司如生卻沒有半分放鬆警惕, 目光始終停留在湖麵上觀察:“你這種神識不穩的, 很容易被外界侵蝕身體, 或者被占有自主意識, 應當更加防範。”


    司如生身上有上百個名諱紋身,深知名諱的用法和厲害之處。


    他的名諱可以放出去尋找寄主, 名諱上身後會悄無聲息地潛伏在其身上, 觀察該人的一舉一動,行為方式, 和周圍的人際關係。


    在足夠了解寄主之後,它們會逐漸侵占該人的意識,直到逐步占領這個人的身體, 成為自己的身體。


    當名諱在這個身體的狀態足夠穩定, 還可以將原魂魄擠出去,完全變成這個人,完成一場悄無聲息的“奪舍”。


    不過他很少這般做,畢竟名諱收回他還能繼續利用。


    他利用這一點, 辦成過很多事情。


    在看到粉色湖水朝許栩而去的時候, 司如生的心中便產生了這樣的猜想,許栩這種神識不穩, 會失去自主意識的人, 是他這種功法最喜歡, 也是得手最輕易的。


    加之許栩自身靈根優秀,可以稱之為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會覬覦她身體的東西太多了。


    這個湖泊中可能就有什麽,想要侵蝕許栩的意識,占領她的身體。


    然而湖麵重歸平靜,再無半點波瀾。


    司如生端詳著湖麵,雙手掐訣祭出功法,卻未能探查到什麽。


    司如生疑惑出聲:“這湖裏沒有靈獸,沒有靈力痕跡,可那隻小手是怎麽回事?”


    許栩提議:“要不要回去問問空空啊,他見識廣,而且是水係靈根,說不定能發現什麽。”


    司如生抿著嘴唇沒動,也不回應許栩。


    許栩不解,再次提醒司如生:“如生,我們去問問空空師兄吧?”


    “用不著他。”司如生說完手指抹過萬寶鈴,尋找能夠探尋的法器。


    許栩覺得,司如生總該比她聰明吧,他這麽做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於是她安靜下來坐在一邊,靜靜地等待司如生探查。她看著司如生拿出了一件又一件的法器,都沒能探查出什麽,不由得一陣焦急,甚至急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許栩看得無聊,便在周圍閑逛,沒一會兒便捕獵到了兩隻野兔,一隻野豬。


    她拎著獵物重新回到了司如生的身邊,看到司如生身邊堆放了很多法器,應該是都沒嚐試成功,此刻他已經在翻閱竹簡了。


    她再次出聲詢問:“如生,我們先把獵物送過去吧?”


    司如生一陣沉默,最終還是收起了自己的法器,悶悶不樂地跟著許栩往回走。


    許栩一路上沒再說話,手裏拎著獵物依舊走得飛快,根本沒什麽負擔似的。


    司如生走了一段才回神跟上她,幫她拽著野豬的屍身拖回去。


    他們剛剛進入院子裏,老爺子便看到了獵物,明明之前還神色晦暗,此刻眼中突兀地有了光。


    他身體一晃一晃地走過來,樂嗬嗬地道:“真厲害啊你們,怎麽打死的?一點血腥都沒有。”


    許栩不會說謊,也沒辦法說自己電一下它們就死了,隻能含糊地回答:“打暈了。”


    “這兔子還挺肥,我去給你們燉了,做好吃的!”


    說完,拎著兩隻野兔便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許栩趁老爺子看不見,用小洗滌術清洗幹淨手,朝著空空和扶光走過去。


    司如生在一邊看著許栩的行動,表情更加臭了,幹脆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了木樁上,氣悶地看著地麵不出聲。


    許栩並未直接提及湖水的事情,而是坐在他們兩個人的身邊詢問:“師兄,不是靈力,也不是靈獸作祟,怎麽才能讓無形的東西幻化成形?”


    扶光眼神玩味地看向司如生,詢問道:“怎麽個化形法?”


    “就比如雲啊、風啊,突然化形成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指,似乎沒有什麽惡意,但是吧,也很奇怪。”


    空空伸出手來,示意許栩將手抬起來。


    許栩抬起自己的右手給他看,手心手背地跟他展示。


    空空調用出金色流光環繞著許栩的手,功法流轉,探查了片刻道:“若非是外力,那麽就是這無形的東西沾染了什麽,讓它有了魂,這樣你能理解嗎?”


    許栩果不其然地搖頭:“不理解。”


    “可有問靈?”空空又問。


    許栩思量片刻後搖頭,緊接著又點了點頭,她也不確定司如生問沒問。


    “魑魅魍魎,鬼怪神說,都可以參考一番,不是修者和靈獸作祟,那麽,有沒有可能是亡魂?”


    “哦——”許栩似乎是懂了,回身朝著院門口走去,特別大聲,神態誇張地道,“老伯在處理兔子,肯定有好多血,我害怕,我出去躲躲!”


    說完,朝著司如生喊了一聲:“師弟陪我。”


    扶光和空空看著司如生的背脊尷尬僵直了片刻,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跟了出去。


    明明之前的架勢連許栩都不想理了,此刻還是乖乖地跟著許栩走了。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戳破,隻是看著這兩個人再次出門。


    在他們離開後,扶光分析道:“看來他們已經去了湖邊,湖裏也的確有古怪,司如生沒能找到端倪,許栩幫他問來了。嗬——她確實有在非常努力地不露出破綻,可惜,我們很難不多想。”


    “司如生長期生活在魔門,身邊皆是修煉過的人,沒怎麽接觸過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不知道他們在故去後會產生怨念,從而產生魂魄逗留人間。”


    “你剛才從許栩的手指上探查到什麽了?”


    “她洗過手,探查得不清楚,不過我的確感受到了怨氣,好在這股子怨氣沒有傷害許栩。”


    “怨念?”


    “亡魂,惡鬼,心有不甘,不願投胎,逗留人間,尋機複仇。”


    “所以這裏不是經曆過瘟疫和災難,而是村民作惡多端,引來了惡果?”


    “老伯不也說,事在人為嗎?”


    *


    許栩和司如生並肩往回走的時候,許栩還在安慰司如生:“你已經非常厲害了,個子長得這麽高,還聰明!你就是不了解這方麵的事情罷了,我們回去旁敲側擊一些靈感,這不就知道一些線索了嗎?這樣我們就不用像無頭蒼蠅一樣地亂試了。”


    “那兩個人精得像猴子似的,你就算那般問,他們也能猜出來。”


    許栩當即否認了:“不可能!我剛才問得天衣無縫,毫無破綻,我都可以去做細作了!”


    “……”他不願意打擊她了。


    兩個人尚未靠近湖泊,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們都沒有立即靠近,同時選擇了停住腳步,不打草驚蛇,那中年男子也沒看到他們,口中似乎還在自顧自地罵人:“小賤種,手臂都給我撓壞了,賠錢的東西,就不該留下這玩意。”


    厭煩之意不加遮掩。


    他們看著男子離開,互相對視了一眼後,又一次朝著湖泊邊走。


    司如生坐在湖泊邊,打開識海,去問自己識海中的魂魄們可會問靈之類的術法。他嫌識海中的前輩們吵,一般不會跟他們溝通,剛剛嚐試詢問,就被這群人吵得額頭青筋綻放。


    許栩安安靜靜地蹲在他的身邊,朝著湖裏看,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


    夜色已然降臨,粉紅色的湖泊看得不如白日分明,許栩盯著看了片刻,發現似乎還有些雜物在起起伏伏。


    許栩調用控物術指向一處,首先提起來的是鬆散的黑發。


    緊接著便提上來一具小小的身體,那小女孩的腰上還纏著一個繩子,另一端拴著一顆石塊。


    許栩的眼眸瞬間睜大,她是修者,夜視能力超於凡人,能夠看得清楚,她用控物術提起來的是白天才見過的小女孩。


    而此刻的小女孩已經毫無聲息,臉頰煞白,眼睛上翻。


    許栩用控物術將小女孩放在地麵上,試圖用法術救小女孩,嚐試無果,當即手足無措地道:“我、我回去叫槐序,槐序會把她救好的!”


    “沒用了。”司如生也跟在許栩身邊,查看了小女孩的屍身,語氣沉重地道,“她已經死了,就算是槐序也無法救活。”


    許栩卻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她、她、她白天的時候還好好的,還和我說話!”


    司如生一句話便讓她回到了現實:“現在她死了。”


    許栩的情緒開始不受控製,聲音暴躁地吼了出來:“是剛才那個男人!是他!我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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