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來,卻說傍晚時分杜心悅火急火燎回到家中並沒有見到受傷的父親,而此時本應在家養傷的杜延年卻出現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


    大理寺獄最裏頭的一間牢房是最特殊的,寬敞、幹淨而且背人,沒有經過看守二道門的老獄卒的允許任何人也進不來。


    此刻大理寺卿邱維屏就站在這間牢房的門外,一手拎著一壺酒,另一手則掐著三隻酒杯。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名身披大氅、頭戴兜帽的男子。


    牢房門打開,邱維屏“哈哈”笑著走了進來:“我就知道早晚得有在大獄裏給你接風的這麽一天,所以早早就預備好了這間牢房,如何,還能住人吧?當然,比不了大長公主府,可至少幹淨沒有蛇蟲鼠蟻。可著整個大淵,你也找不著第二間這麽整潔的牢房!”


    “就該讓他嚐嚐被蛇蟲鼠蟻騷擾的滋味,省得他還以為全天下人都住的跟他一樣呢!”兜帽男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帶傷的臉,赫然正是杜延年!


    “在你看來我就那麽不食人間煙火、不知民間疾苦嗎?”柳明誠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倆呀,一見麵就掐,可做起事來又那麽默契!我也是真服了你倆了!”邱維屏將酒杯擺好,一一斟滿酒,“來,先幹一個,敬我的先見之明!哈哈哈......”


    柳明誠、杜延年雙雙舉起了酒杯,三人對視一笑,一飲而盡。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到底是什麽時候商量的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啊?”


    柳明誠、杜延年笑而不語,邱維屏一愣:“不會又是事先沒商量吧?”


    “惟德先生今日巳時初才給我傳的消息,讓我如此行事,我哪來得及跟他商量?反正正好借機揍他一頓,我何樂而不為?若提前告訴他了,他再跑了怎麽辦?”柳明誠揚眉道。


    “鶴壽兄,那你又是如何看破玄機的呢?”


    “邦士,以你對德甫的了解,他是那種無法無天之人嗎?”


    “呃......德甫雖然有些任性,然尚不至於目無法度。”


    “這就是了,他做出如此離譜之事別人或許會信,我是決然不信的。從他拎著棍子進門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今天這頓打我是挨定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杜延年指著自己包紮著紗布的額頭埋怨道,“柳二郎你可真夠狠的,大棍子直接照著腦袋楔,你就不怕一棍子真把我打死了?”


    “我好歹也是自幼習武,還能連那點輕重都沒有?你就對我那麽沒信心?”柳明誠白了杜延年一眼,又轉頭對邱維屏道,“再說了,我哪裏任性了?我那叫性情中人!”


    “行行行,你不任性、不任性。誒?那岐國公怎麽也被拖下水了?剛聽說的時候真把我嚇了一跳,直到聽說德甫把岐國公也給打了,我才確定你倆一定有問題!”邱維屏還是有些不解。


    “為何我打了兄長你才斷定有問題呢?”


    “你倆吵了十幾年了,要說為點什麽事突然翻臉也不是不可能,但德甫對於岐國公那是絕對不敢有絲毫不敬的,就算岐國公要打死你你也最多是逃跑而已,絕不會還手!”邱維屏篤定地道。


    “哈哈哈,邦士還真是了解我呀!”柳明誠大笑道。


    “可是,德甫你這樣可是害苦了岐國公了!”邱維屏突然嚴肅道。


    “為何?”


    “你還不知道吧?今日下午,大長公主殿下去了岐國公府,大罵岐國公不仁不孝,將親弟弟置於死地。岐國公辯解了幾句,殿下更加憤怒,奪過馬鞭將他痛打了一頓,眼下他的傷可比鶴壽要重的多!”


    柳明誠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許久之後歎了口氣道:“唉!母親與兄長之間的隔閡怕是更深了!”


    “世上從無兩全其美之事,事已至此也不必太過遺憾,以後慢慢解釋吧。”杜延年勸慰道。


    “是啊,事已至此,接下來如何處置你才是當務之急。”


    “不是有‘贖刑’嗎?左不過便是交錢而已,梁太素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呀!若沒有他這‘贖刑’之議,我還不敢如此恣意呢!”柳明誠對自己的處境絲毫不以為意。


    “呃......隻怕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杜延年皺眉道。


    “哦?有什麽問題嗎?”柳明誠疑惑道。


    “秦王殿下對於‘贖刑’如何實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陛下也基本認同,明日這份條陳遞上去,隻要陛下不反對就要照此實施了。”杜延年說著從懷中掏出一份祁翀早先上的那份奏折遞給了柳明誠。


    這份奏折已經闡述了“雙折法”的道理及實施的大致原則,雖不如祁翀托杜心悅交給杜延年的那份條陳詳細,但主要內容已經都有了。


    柳明誠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逐漸古怪了起來。邱維屏見狀也接過來看了一遍,他本就是司法官員,因此對這個問題也格外關心,看的格外仔細。


    “要是照這個意思,德甫先不說罰錢多少,這板子豈不是挨定了?”看完之後邱維屏抬頭問道。


    “是啊,有人屁股要開花囉!”杜延年一臉的幸災樂禍,笑意絲毫不加掩飾。


    柳明誠臉色黑的如鍋底一般,一肚子的憋屈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唉!”邱維屏同情地拍了拍柳明誠的肩道:“德甫,我執法一向最是公正,從不徇私,這你是知道的。這樣吧,我就為你破例一次——打板子的時候給你留一條褻褲,如何?夠意思吧?!”


    “哈哈哈哈......”杜延年已經笑的直不起腰了,柳明誠滿腹哀怨、委屈又無奈地看了二人一眼,一口悶了杯中的酒,酒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大理寺獄上演三位同年的塑料兄弟情的同時,城東盧府卻是真真實實的親兄弟們在開會。


    “蕭家露餡了?怎麽回事?”二爺盧樣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是蕭家一個管事奉命去大牢裏看望蕭懷文,結果被秦王盯上了!唉!這秦王還真是厲害呀,就憑這麽點小事居然將蕭懷文的身份猜出來了。此事現在已然捅到了禦前,陛下已經責令杜延年查探此案了。梁相透露給了蕭大學士,蕭大學士又告訴了我。”盧樓三言兩語簡單闡述了前因後果。


    “此事蕭家怎麽說?”盧樣問道。


    “蕭家最多是行賄,而且具體經手的是蕭家老爺子,蕭懷安是在一切都安排好以後需要去接蕭懷文的時候才知道的,其他相關經手人也全都死了,所以他本人責任不大,最多賠上蕭懷文的命就是了。可咱家不一樣,咱家的罪過可比蕭家大!”


    “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家老爺子、蕭家老爺子都已經故去多年了,有什麽好查的?咱們來個一問三不知不就行了?”盧杞有些不以為意。


    “隻怕沒有那麽簡單啊!”盧樓有些擔憂地望了望兩位弟弟。


    “您是說怕他們再牽扯出別的案子?不會吧?”


    “不可不防啊!老二,近年來的這些事都是你具體經手的,牽扯哪些人你最清楚不過。明日你挨家挨戶去轉一轉,多囑咐囑咐,讓他們一定守口如瓶,打死都不能往外說!死了的人也絕對不能露麵!”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辦妥。”


    “唉!隻希望‘亡羊補牢,時猶未晚’啊!”


    轉過天來,杜延年早早地便來到萬歲殿麵見承平帝。見他如此勤勉於公事,似乎並未受昨日之辱的影響,承平帝也很是欣慰,暗道還是杜相識大體!


    “陛下,這是秦王殿下與臣所擬的‘雙折法’條陳,請陛下過目!”


    承平帝眯著眼睛,示意榮慶代讀。榮慶上前接過,照例讀了起來:“


    凡死刑三等如左:


    腰斬,折錢二百萬貫,流一千裏加役二年;


    梟首,折錢一百五十萬管,流一千裏加役一年;


    絞,折錢一百萬貫,流一千裏;


    凡宮刑如左:


    折錢一百萬貫,杖二十,放;


    凡流刑七等如左:


    流兩千裏加役三年,折錢一百萬貫,杖二十,放;


    流兩千裏加役二年,折錢九十萬貫,杖二十,放;


    流兩千裏加役一年,折錢八十萬貫,杖二十,放;


    流兩千裏,折錢七十萬貫,杖二十,放;


    流一千裏加役二年,折錢六十萬貫,杖二十,放;


    流一千裏加役一年,折錢五十萬貫,杖二十,放;


    流一千裏,折錢四十萬貫,杖二十,放;


    凡徒刑三等如左:


    徒三年,折錢三十萬貫,杖二十,放;


    徒兩年,折錢二十萬貫,杖二十,放;


    徒一年,折錢十萬貫,杖二十,放;


    凡笞杖刑十等如左:


    杖八十,折錢十萬貫,杖二十,放;


    杖七十,折錢九萬貫,杖二十,放;


    杖六十,折錢八萬貫,杖十八,放;


    杖五十,折錢七萬貫,杖十五,放;


    杖四十,折錢六萬貫,杖十二,放;


    杖三十,折錢五萬貫,杖十,放;


    杖二十,折錢四萬貫,放;


    杖十,折錢三萬貫,放;


    笞五十,折錢兩萬貫,放;


    笞四十,折錢一萬貫,放;


    凡女眷、童子沒官者,折錢十萬貫,放。”


    榮慶讀完,將奏折輕輕放置於禦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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